第四十九章 矛與盾

  「我願意。」蘇菲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但卻非常堅定。張俊說得對，他們兩人分隔太遠，相聚太難，如何讓這段感情不掉線，只靠彼此的思念是不夠的，他們需要一個承諾，一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承諾。當蘇菲把這三個字說出口時，無論滄海桑田，兩人也會一直等待下去，這個時候，等待亦成為了幸福。

  「我願意。」

  張俊聽到這句話，他一直挺直的腰杆猛地軟了下來，左手緊緊握成拳。

  「蘇菲，現在不早了，你休息吧。等著我，我一定會回去娶你的！你放心！」

  楊攀看見張俊把手機一關，然後猛地跳起老高。「萬歲！她答應了！蘇菲答應了！萬歲！」張俊興奮地抱住了門口的楊攀，使勁叫道。

  楊攀看著張俊興奮的臉，他即使上演帽子戲法也沒有這麼激動。蘇菲對於他來說真的很重要，以後蘇菲已經不再是張俊的女朋友，而應該是未婚妻了。

  張俊已經找到了人生的歸宿，自己呢？

  2002年12月16日晚上八點二十六分，張俊抱著楊攀，處於深深的狂喜中，沒有人能在此時此刻把他喚醒。因為他已經醉了……

  第二天，華芳回來聽說了關於自己和張俊的緋聞，第一反應便是大笑不止，第二反應還是大笑不止。等她實在是笑得沒力氣了，才對張俊說：「把第一個刊登這消息的報社名字給我，我們可以通過法律手段來解決。」

  但張俊卻搖了搖頭：「算了，沒有必要了。」

  

  張俊的表現讓華芳吃了一驚，因為她聽楊攀說昨天晚上張俊的反應很激烈。「為什麼？他們侵犯了你的名譽。」

  「他們也不知道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不知者不怪。再說我已經和蘇菲解釋清楚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吧。」

  華芳想了想：「我覺得還是去告他們比較好一點，也可以通過這個機會炒作，使你的名氣迅速上升，為你吸引更多的關注和商業合同……」

  華芳的話被張俊打斷了：「我不喜歡別人用我的私人生活去炒作，我希望我的名氣和關注的增長是因為我在場上的表現，而不是那些雜七雜八，雞毛蒜皮的炒作！」

  「張俊，你的想法太幼稚了！現今足壇，不會利用媒體，你就永遠成為不了巨星，永遠賺不到大錢……」華芳還是想勸張俊回心轉意。

  但張俊答道：「賺大錢嗎？我覺得錢夠用就可以了。至於成為巨星，我從沒想過，我只想快樂地踢球！」說完，他轉身出了門。

  楊攀看看張俊的背影，又看了看華芳，他沖華芳聳聳肩，然後也跟了出去。只留華芳一個人在後面搖頭嘆氣：「幼稚的孩子！」

  星期三出版的《體壇周報》因為獨家發布了張俊的聲明而受到關注，在這篇只有短短三百字的聲明中，張俊首先澄清了流言，然後譴責國內一部分參與此事的媒體。但聲明中沒有說張俊到底有沒有女朋友，也沒有說要訴諸法律討回公道，更沒有說要求媒體公開道歉。

  總之，張俊第一次口述的這份聲明實在是漏洞百出，以至於很多人在看過後認為是李延杜撰的，更有媒體反擊說張俊這種做法本身就是欲蓋彌彰。

  不過，就在國內媒體大吵大鬧時，當事人們則仍然平靜而忙碌的生活著，外面的世界很熱鬧，外面的世界很無聊。

  阿德里安塞突然發現張俊在訓練中熱情高漲，他不明白原因，但從訓練效果來看，張俊的狀態非常好是事實。看來周六對阿賈克斯的比賽有戲。

  另外，科澤爾也很興奮，他很期待在阿賈克斯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畢竟租借期只有一年，下個賽季他還要回到阿姆斯特丹，如果能在東家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實力，那麼下個賽季去一線隊應該不成問題。作為阿賈克斯青訓系統培養出來的球員，能為阿賈克斯一線隊效力才是他最大的夢想。

  楊攀的表現一如既往地穩定，隨著這一批小將的逐漸進步，沃倫達姆的前景也越來越讓人期待了。

  阿德里安塞不得不感謝邱素輝，他只在球隊中呆了半個月，卻為球隊的青年球員們上了很好的一課，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現在，祝願他在中國好運吧！

  如果阿姆斯特丹球場有思想的話，它肯定想不到它的看台上會有這麼多中國人。荷蘭各地的留學生，部分華僑，在荷蘭的中國記者……如此多的五星紅旗第一次在阿姆斯特丹球場如鮮花一般怒放。

  李延把這一情景拍下來，也許這張照片上不了報紙，但卻可以珍藏。這一場全荷蘭和全中國都關注的比賽，可惜國內不能現場直播，否則一定會創造一個收視新高的。阿賈克斯主教練科曼在賽前接受採訪的時候顯得有些謹慎，他先是高度讚揚了沃倫達姆的實力，說這支球隊年輕有朝氣，然後表達出對阿德里安塞的尊敬，說跟老教練比起來，他還是一個學生。最後他也對風頭正勁的中國球員做了評價。

  「兩位少年非常有實力，這從他們的進球和助攻統計上就可以看出來。我想如果他們能夠保持這種狀態的話，沃倫達姆最起碼可以獲得前八名的成績！」

  阿德里安塞告誡自己的隊員，不要被科曼的低調所矇騙。「他們的目標是全取三分！」其實阿德里安塞也一樣，他面對媒體大談特談當年在這塊球場上的幸福時光，讚揚阿賈克斯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俱樂部之一，是荷蘭足球的根基和象徵。范德梅德、范德法特……是荷蘭未來的希望，等等等等。可他一扭頭，在更衣室裡面對球員們說：「這場比賽穩守反擊，我們不是來做配角的，一分到三分都是我們追求的目標！」

  不管雙方教練在賽前面對媒體說些什麼，從這場比賽雙方的首發名單中還是可以看出來，都是盡遣主力，誰也沒有放棄比賽的意思。

  沃倫達姆派出了他們擅長的541陣型，中場菱形站位，後場五名後衛，張俊一個人做前鋒頂在最前面。而科曼也採用了自己最喜歡的三前鋒陣型，利特馬寧（Litmanen）、米多（Mido）、伊卜拉西莫維奇（Ibrahimovic）三個人的組合在荷超中無堅不摧，同時中場有兩位荷蘭的明日之星，范德法特（Van Der Vaart）和范德梅德（Van Der Meyde）一左一右，後場防守核心自然是阿賈克斯和羅馬尼亞國家隊的雙料隊長，年僅21歲的基伏（Chiva又譯齊沃）。

  很多媒體都把沃倫達姆頭號射手，六輪聯賽進八球的張俊，和荷超最佳中衛基伏之間的較量定為本場比賽最大的看點。

  是矛尖，還是盾堅？九十分鐘後自會有揭曉。

  不只一個人在張俊面前提起過這個羅馬尼亞人，只比自己大一歲，卻已經戴上了阿賈克斯和羅馬尼亞國家隊的隊長袖標，很多人說他是德國著名中衛「鐵橡皮膏」科勒的繼承人。說實話，在來荷蘭之前，張俊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後來在荷超呆了段時間，經常都會聽到有關他的評價，大家都認為他的前途無庸置疑，去豪門只是時間問題。

  張俊對他的了解也僅限於別人的評價，只比自己大一歲，卻已經成功，而自己才剛剛起步。

  比賽一開始，就由阿賈克斯的范德梅德在右路策劃了一次進攻，可惜伊卜拉西莫維奇的搶點攻門在路易林克的干擾下打偏了。

  阿德里安塞知道面對強大的阿賈克斯還採取對攻，是非常愚蠢的。勇氣並不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而是知道什麼時候該為，什麼時候不該為。張俊、楊攀、赫維爾的速度都非常快，打防守反擊再合適不過了。阿德里安塞在賽前訓練中就要求隊員們在中場拿球後不要過多盤帶，傳球儘量不要超過四次，快速簡潔地通過中場，靠前衛線的速度威脅阿賈克斯身後。

  上半場開始十五分鐘，阿賈克斯還在壓著沃倫達姆進攻，阿姆斯特丹球場上的助威聲也隨著阿賈克斯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

  「阿賈克斯果然厲害，十五分鐘把沃倫達姆壓製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你看，張俊都回到了禁區前防守了。」李延身邊兩個中國同行議論起來。

  「四腳射門，沃倫達姆還沒有失球，很不錯了。很明顯的就是，阿德里安塞是抱著守平的心態來阿姆斯特丹球場的。」

  「那麼，何時才看得到張俊和楊攀的表現呢？」

  「他們表現的機會應該不會多，畢竟阿賈克斯現在主導著比賽。」

  「可荷蘭媒體賽前還熱炒張俊與基伏的對決？」

  「國內不也一樣嗎？我們記者和球迷總是希望如此，可教練有他們自己的安排。」

  李延聽了一會兒，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球場上。維斯特洛普剛剛撲住了米多的一腳遠射，這已經是十八分鐘內阿賈克斯的第五腳射門了，主隊拿三分的yu望一開始就暴露了出來，科曼賽前還真能撒謊。

  面對開場的局面，阿德里安塞早有準備，防守反擊策略是正確的。

  維斯特洛普直接手拋球，沃倫達姆要發動反擊了！他將球拋向右邊路，這球拋得很遠，阿賈克斯的范德法特和楊攀同時去追球，但顯然楊攀的速度更快，他搶在范德法特之前，把落下來的足球向前一捅，足球滾出去足有十幾米遠，沿著邊線滾動卻還沒有出界！

  楊攀知道拼速度的話，這場上還沒有幾個是他的對手，於是他捅了這麼業餘的一腳，就是可以讓自己的速度有發揮的空間。

  范德法特想去搶球，卻沒想到楊攀後來居上，來了這麼一腳，驚訝之下，楊攀已經超到了自己身前。范德法特不想認輸，可是他卻發現自己離對方越來越遠。如果他帶球跑，自己絕對有信心把他攔下來，該死！狡猾的中國人！范德法特懊惱地揮揮手，不追了。

  沃倫達姆球迷看見楊攀在沿邊路帶球疾進，大聲歡呼著為他加油。因為阿賈克斯剛才攻上去的原因，現在後場只有兩名中衛！基伏果然在跟著插上來的張俊，而他的搭檔則保護著楊攀的跑動路線，防止他內切，也防止他遠射。

  楊攀沒有內切，也沒有遠射，而是傳球！足球繞過那名後衛，傳向禁區！

  張俊一見楊攀傳球，便向前插，但基伏把身體一橫，牢牢地卡在他前面，讓他加不起速也跳不起來。然後當球來時，基伏長腿一伸，把球擋給了自己的搭檔，那名中衛馬上把球傳給了楊攀身後的范德法特。

  張俊和基伏的第一次對決以張俊的失敗告終，不愧是隊長，防守老道，滴水不漏。張俊和他比起來還太嫩了。

  楊攀有些遺憾地向張俊聳聳肩，然後跑回去參與防守了，只留下張俊一個人在前場慢慢的向回走。

  基伏果然厲害，儘管這只是第一次交手，張俊已經有所了解了。真正的高手只需出手一次便足以讓你明白他的厲害，當基伏把他卡在身後時，張俊的感覺像是撞上了一堵牆。

  這場比賽還有一個看點，便是楊攀和范德梅德兩個右邊前衛的比拼，因為位置的關係，兩人無法直接對話，但是暗中較勁兒還是少不了的。

  賽前曾有中國記者問范德梅德對楊攀的評價如何。這個年僅22歲，第一次入選國家隊就有進球的右邊路天才笑了笑，對記者說：「他是一個非常有潛力的球員，不過他的比賽經驗還太少，也許一年以後他會成為一名一流的球星。」

  然後那個記者又拿著范德梅德的話去問楊攀。楊攀巧妙地迴避了這個問題，他只說這場比賽球隊的成績最有說服力，至於他和范德梅德之間的比拼，「那不是我考慮的問題。」楊攀搖搖頭，披上外套走了。

  目前為止，范德梅德有幾次很有威脅的傳中，給沃倫達姆的禁區內造成了不小的麻煩。而楊攀也因為剛才風馳電掣般的邊路突破證明了自己。

  當比賽進行到第三十二分鐘時，范德梅德右路突破了巴特雷的防守，然後把球傳給從禁區內撤回來的老將利特馬寧，芬蘭人又將球轉移到左路，范德法特略一調整，起腳傳中！

  米多和易卜拉西莫維奇在禁區內吸引了霍斯曼和路易林克的注意力，而范德梅德已經悄然插上，然後搶在科澤爾身前，將球捅入了網窩！

  球進了！

  「GOAL！」

  進球後的范德梅德在阿姆斯特丹球場的歡呼聲中揮舞著拳頭怒吼！他很快被興奮的隊友們團團圍住。

  沃倫達姆客場落後！

  維斯特洛普懊惱地把足球從身後的球門中撿出來，然後大腳開向了中場。科澤爾看著身穿紅白球衣的阿賈克斯隊員，又扭頭看看自己身邊的隊友，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剛才那個失球他負有一定責任，他沒有料到范德梅德插上得那麼堅決，自己反應慢了一步，這也許就是青年隊與一線隊的差距吧！

  重新開球後，沃倫達姆仍然採用防守反擊的戰術，只不過增加了中路的長傳，可是……

  張俊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他在和基伏爭奪頭球的時候，完全敗下陣來，球被對方頂了回去。自己和他的第二次交手，又以失敗告終。

  阿賈克斯球迷毫不留情地把噓聲獻給了張俊，為他增加心理壓力。

  科澤爾和路易林克在禁區前沿聯手搶下了芬蘭老將利特馬寧的球，然後科澤爾長傳給赫維爾，赫維爾很漂亮地把球停下來，接著斜傳前方。

  張俊向球跑去，基伏也跟了上去，他沒有去追球，而是卡在內側，防止張俊突破射門。因為在啟動的一瞬間，他發現自己落後了張俊半拍！「啟動速度果然很快……」

  張俊拿到球，再次單挑基伏。

  阿姆斯特丹球場中的中國球迷大聲為張俊加油，甚至有人打開了寫有「張俊，我們永遠支持你！」字樣的橫幅。

  但是很可惜，他們的加油沒有為張俊幫上什麼忙。張俊想晃過基伏，可對方根本不為所動，反倒趁張俊晃動時，迅速地一腳捅掉了他的球，隨後卡在張俊身前去拿球，張俊想轉身反搶回來，卻發現自己又撞上了一堵牆。

  阿賈克斯球迷的噓聲再次響起。

  第三次對決，依然失敗。

  比賽以1：0結束了上半場，雙方隊員和教練步入更衣室，準備下半場的比賽。而阿賈克斯球迷則在中場休息的時候不停地唱著歌，施放焰火，為他們的主場造勢。

  「喂，李延，你怎麼看上半場？」國內同行問身邊的李延。

  「上半場啊，總的來說阿賈克斯很明顯zhan有優勢，他們領先無可置疑。」

  「你對張俊和楊攀的表現有何評價呢？」

  「張俊和……咦？這些問題你應該去問阿德里安塞吧？」李延有些奇怪。

  「呵呵，互相交流一下嘛。」同行笑了，「我覺得張俊完全被基伏壓制住了，而楊攀也因為過多參與防守，在進攻上投入不足，沒有什麼發揮。」

  「不錯啊，說得很對。」

  「那你認為中場休息沃倫達姆輝做什麼改變嗎？比如讓張俊避開基伏……」

  「避開？」李延想了想，「除非把張俊換下場，否則他是避不開的……」

  在更衣室內，巴耶斯拍拍張俊的肩膀，以示安慰，上半場對於張俊來說並不成功，他完全被基伏防得找不著北。

  阿德里安塞也沒有料到上半場張俊面對基伏竟然無計可施，一丁點機會都沒有，難道兩人的差距就那麼大嗎？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解放楊攀，讓他更多地參與進攻，而非防守。

  「楊，你下半場有意識的加強遠射吧，對方壓得靠上，反擊的時候不必過多考慮傳球，你認為合適便儘量多的射門。」

  楊攀點點頭，他上半場和范德法特的對決也只勝了那麼一次，後來都忙於防守，最擅長的長途奔襲和大力遠射都沒有機會發揮出來。

  另一邊，科曼稱讚了基伏上半場的發揮，然後對球隊後防提了個醒：「這場比賽尤其要注意對方的25號楊攀，他上半場主要在防守，但他那一次帶球助攻，相信讓大家嚇了一跳吧？范德法特，說說你的感受。」

  「那傢伙的速度簡直令人恐怖！」范德法特聳聳肩，撇了撇嘴說道，「范德梅德，他可會是你在右路的有力競爭者啊！」

  范德梅德微微一笑，對范德法特的話不置可否。

  「我認為對方一定會安排楊攀加強遠射，在張俊被基伏凍結後，楊攀成了他們最重要的攻擊點。不過，當我們的中後場在楊攀拿球後，馬上對他縮小空間，然後儘量干擾他腳下。我仔細觀察過，楊攀射門的準備工作很長，隱蔽性不夠，目標過於明顯。這些都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只要再防住他，沃倫達姆就像拔掉了牙齒和爪子的老虎一樣，將毫無威脅！」

  中場休息的時間在球員和教練們看來總是很短暫，阿德里安塞鼓鼓掌，示意隊員們上場。

  張俊走在隊伍的最後頭，他又看見了對面出來的阿賈克斯隊長基伏，那個人正在和隊友有說有笑的，發現有人注意他，便把目光移了過來。

  張俊見基伏看過來，連忙把眼睛移開，低頭向前走。

  米多笑著對基伏說：「你的手下敗將，見到你就躲起來了！哈哈！」

  基伏想了想，上半場他和張俊單挑三次，他全部勝出。「不知道對方會做怎樣的調整，讓他套邊？後排插上進攻？還是回撤拿球？或者是，仍然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