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三百七十二章 清風一笑

  絕天之路。

  林雲踏上去的瞬間，就感受到了恐怖無比的威壓，這股威壓從天而落，帶著威嚴與憤怒。

  「天威？」

  林雲走了幾步後，若有所思，冥冥之中他感覺自己的劍意在與天爭鋒。

  這是蒼天之怒，仿佛每走一步都在觸犯天威，每走一步都在與天爭鋒。

  但在爭鋒之中，劍意也在與天交融。

  他身上沖天而起的劍光，就像是一併真實存在的劍，在與上天抗衡。

  可某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也可與天並齊，仿佛整個天地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林雲眼中閃過抹明光，很快瞭然，輕聲道：「原來如此，師尊讓我只用劍意，是這個意思。」

  說罷，行走中的林雲直接閉上雙目。

  轟！

  當雙目緊閉的剎那，林雲的意識無限升高，仿佛有另一個自己在九天之上俯瞰大地。

  而後一低頭，就看見了正在絕天之路行走的林雲，在一抬頭又看到諸多流光不斷在林雲身上閃過。

  那一道道流光，若是仔細看去，會不斷延伸邊長，在流光的盡頭交織成各種過往的畫面。

  還有一些朦朧的畫面，像是穿透了未來，被一層層迷霧籠罩。

  「這是……」

  林雲心中大驚，有些不明白狀態。

  「這些流光都是你的因果，有些因果需要斬斷，有些因果需要了解，有些因果則註定縈繞終身。」

  「你現在處在天劍合一的狀態，天是天道，劍是你的向劍之心，絕天之路，就是與天爭鋒，與道相融。」

  「以你現在的境界，只能在絕天之路短暫感受，讓你走這條路，就是希望你走完之後，可以隨時隨地進入天劍合一的狀態。」

  「這是我們崑崙劍修的終極隱秘，整個崑崙，如今只有你師尊和我，可以達到這個境界。」

  御青峰的聲音，在林雲腦海中響起，讓他大受震驚。

  與天爭鋒，與道相融。

  崑崙劍修的終極隱秘，這一個個概念，讓林雲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好好走，好好看。」

  御青峰聲音慢慢消失，林雲穩定住心神繼續朝前走去，他在自己身上看到的因果越來越多。

  林雲維持這種狀態，越走越慢，天荒劍意在與天爭鋒之中，也不在不斷與天相融。

  一時間落在林雲身上的壓力，竟然越來越小，而他的劍勢則愈發恐怖，神話異象再一次出現。

  天地間的禮讚之聲，猶如仙音般響徹在絕天之路上，落在天絕城中引起陣陣驚呼。

  「林雲這是要成了！」

  「帝境都無法成功的路，他居然越走越輕鬆。」

  「這真讓人意外……」

  「絕天之路怕是有其他秘辛！」

  諸多劍修議論紛紛，神色都顯得頗為驚奇。

  絕天之路並非什麼禁地，任何人都可以去走一走，可十之八九都走不下去。

  能堅持一半者都寥寥無幾，這還是帝境強者，帝境以下連踏上去的資格都沒有。

  道懸身邊，劍絕和楚梁等人全都呆住了。

  尤其是楚梁，神色震驚到無以復加，喃喃道：「他到底怎麼做到的？」

  之前被林雲擊敗後，他一直耿耿於懷，到現在都還有些不服氣。

  可瞧見這一幕直接傻眼了，因為這絕天之路他去過好幾次，連踏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難怪師尊要見他……」

  道懸心中瞭然，沉吟道：「他得劍道造詣，早就可以媲美帝境，甚至超越帝境了。」

  這無關修為，純粹的劍道造詣，林雲絕對超過一些帝境強者了。

  「小師弟，當真是越走越遠了啊。」

  劍驚天抬頭看去，感慨萬千。

  當年那個浮雲劍宗的狂傲少年，正在一步一步走向崑崙之巔。

  夜孤寒面露笑意，輕聲道：「小師弟能走上去，說明他擁有與帝爭鋒的實力了。」

  千羽大聖咂舌道：「可他才無量之境的修為，連大聖之巔都沒到。」

  夜孤寒笑道：「小師弟煉化天龍神骨，他得修為其實不用過於擔心，大聖之巔是早晚得事，說不定下來的時候就會是大聖之巔了，這很有可能。」

  在諸多劍修抬頭仰望之下，林雲花了兩個時辰，終於來到了絕天之巔。

  在一片茫茫雲海中，瞧見坐在亭子中的御青峰，對方面露笑意，神色輕鬆，沒有半點將死之人的消極。

  林雲踏上雲海的瞬間，天劍合一的狀態立刻消失，可那無邊劍勢卻凝聚為一點光芒，融合在了他得劍心之中。

  這是天道之光！

  「成了？」

  林雲心中微動，這天道之光的存在，意味著他即便離開絕天之路，也可以進入天劍合一的狀態。

  但眼下來不及嘗試，林雲快步走了過去，來到御青峰對面，他現在滿肚子的疑問。

  林雲立刻問道：「你是真的要化道？那我在域外見到的風青玉是怎麼回事？」

  御青峰笑道：「化道是真的，你在域外見到的風青玉也是真的。」

  林雲心中鬆了口氣，道：「所以只是崑崙的御青峰化道，外域的風青玉還在。」

  御青峰點了點頭。

  林雲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御青峰平靜的解釋道：「其實沒有那麼多玄奧，我在域外與你說過，這是我的機緣，讓我斬斷因果，得到一次域外重生的機會。你見到的就是十七歲的御青峰……」

  林雲恍然，看來他得猜測沒有錯。

  御青峰給他倒滿了一杯酒，笑道：「先喝酒，我和你講個故事。」

  林雲端起酒杯，道：「洗耳恭聽。」

  御青峰露出緬懷之色，道：「早在一千年前，我就碰到和你現在的難題了，九品之上的劍意到底是什麼？當年劍祖，究竟有沒有找到答案。」

  「但我也不急，那會我已經摸到真理聖道的門檻了，隨時都可以跳進永恆聖道。」

  「可就這麼棄了，我也不甘心……所以就在崑崙晃晃悠悠的瞎逛。後來我遇到一個人……」

  御青峰說到這停了下來，笑道：「你說奇怪不奇怪，明明是一個刀客，卻要教我劍術，我劍帝誒，還要他教？自然是一笑了之，可之後幾百年間，我總會時不時碰到的這人，一次兩次不在意，到了第三次，是個人也會感到害怕了吧。」

  林雲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道：「這人是誰？」

  「不知道，史書上並無記載，各大宗門世家的典籍，也找不到此人的隻言片語。」

  「好多年後，我才在蕭家的青龍王傳里，找到了這人的零星記載，當時就被嚇住了。可我再想找此人，卻一直都找不到了，只到有一次……」

  林雲聽得入神，御青峰放下酒杯，笑道：「現在的年輕人啊，老頭子我都快死了，連杯酒都不願意給我倒！」

  林雲心中罵道，你死個啥，天絕城的弟子都給你騙慘了。

  可他確實好奇後面的故事，只能笑道：「前輩慢慢說，我給你倒酒。」

  御青峰笑道：「這才像樣嘛，這人叫自稱盤皇，後來我在青龍王傳里才知道，真有這人，是超脫了紀元存在的強者，他和天香聖地一樣神秘。就算是青龍神祖，也得叫他一聲前輩，他在崑崙也被稱作春雪刀客。」

  「我知道後震驚無比，可一直找不到這人了，當我快要絕望的時候，在天香聖地見到了他。」

  「他問我，還要不要跟他學劍，我當場就答應了。你說奇怪不奇怪，我一個劍帝，居然和一個刀客學劍。」

  林雲震驚到無以復加，萬沒想到，崑崙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這人到底有多強？」

  林雲好奇道。

  御青峰面色凝重道：「深不可測，無法想像，他甚至有可能超越了祖境，完全不受崑崙天道的影響。」

  「但他並不參與任何因果，按照他的話說，我和他的一位故人很像，所以才願意出手助我。」

  「他替我斬斷因果在外域重生，說是讓我跟他學劍，實際上並未教我，只給了我一柄劍，劍上刻著螢火二字。」

  林雲奇道：「這不是當年劍祖的佩劍嘛，螢火神劍也是劍祖所創，這麼說……劍祖與他也有交際。」

  「大概吧，反正也見不到此人了，這就是我的機緣，羨慕嘛？」

  御青峰眨了眨眼，得意的看向林雲。

  林雲一時無語，堂堂劍帝，居然如此脾氣。

  「想當年我第一次見你，就說過，總有一天你會把我天絕城的人全都給挑了，真是一語成讖。」御青峰笑道：「但反過來說，本帝的眼光是一點都沒錯。」

  林雲道：「這麼多年，前輩實際上就是瑤光一脈的護道人，其實都是一家人。」

  御青峰笑道：「這麼說也沒錯，守了荒古域三千年，我該做的都做了，但總的好好收個尾，化道之前，再助你一臂之力，看到那輪皓月沒有。」

  林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天絕城的上空，有一輪與日爭鋒的皓月。

  說是皓月，其實就是一輪大日，天絕城長期以來都是雙日爭鋒，有兩個太陽存在。

  這是天絕城的奇觀。

  「很久之前我的劍意就開始外溢了，如果你一直待在崑崙，天路又沒法重鑄的話，你得劍意也會外溢。」

  御青峰正色道：「這輪皓月我就留給你了。」

  林雲心中震驚，看向那輪大日道：「我受得起嘛？」

  御青峰笑道：「有啥受不起的，說實話，我在崑崙這麼多年，雖然不懼那老娘們，但實際上也奈何不了他。」

  「收了我的傳承，爭取好好教訓一下那個老娘們，她這麼多年也過得很苦，可她太強了，即便她知道自己是錯的，可沒人比她強，就沒法說服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嘛？」

  林雲面色變幻，這老娘們就是神龍女帝了。

  但聽御青峰的意思，他對神龍女帝並無任何恨意，甚至還有些憐憫和無奈。

  這是告誡林雲，若真的強過對方，不要傷及對方性命。

  御青峰喃喃道：「不管如何，當年我們九人也是少年意氣，鎮壓了黑暗動|亂，可都是抱著必死之心去做此事的。」

  林雲點頭，表示理解。

  御青峰露出釋懷之意，起身道：「林雲，我要走了……」

  林雲陡然聽到此話，一時間竟有些傷感。

  可御青峰卻是笑道：「可我們還會再見的對不對？」

  林雲神色凜然，道：「一定會再見的！」

  御青峰神色複雜的看向林雲，道：「林雲，我其實不如你。我是一個逃兵，我沒有南帝那樣的天賦，沒有女帝那樣的野心，我只想做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什麼崑崙大義我真不想擔。

  「可陰差陽錯就成了劍帝，少年在一夜間就變成了男人，你應該很奇怪我為何化道？我啊，就是為你而化道的！」

  話音落下，不等林雲反應過來，御青峰一直點在了眉心之上。

  轟！

  御青峰身上迸發出無法想像的光芒，他衣衫鼓動長發飛揚，無邊劍勢與天爭鋒，到最後連天道之光都似乎黯然失色。

  正所謂風華絕代有時盡，崑崙再無御青峰。

  清風一笑，世事消銷。

  【寫完最後八個字，有點傷感，好多情緒壓在心頭，世間之事終有盡，但皓月長存，總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