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潛規則

  獲得了陳英雄採訪許可的鐘大俊欣喜若狂，回到家去就開始忙不迭整理明天要問陳英雄的問題。比如「你是怎麼去俄羅斯的啊」「你是如何進入澤尼特的啊」「十一輪進十個球真是了不起的成績，你是怎麼做到的啊」「你在俄羅斯的生活是否還習慣啊」「中國的足球和俄羅斯足球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諸如此類。

  但是興奮中的他不知道的是，今天的事情引起了那麼大的圍觀，難道就真的一點風聲都沒有走漏出去嗎？

  在酒吧中陳英雄就遇到了一個自稱是錦官快報的記者，想要採訪他。

  「我們錦官快報可要比蜀西都市報厲害多了！在整個成都，我們錦官快報的銷量是第一的，蜀西什麼的根本不能比！」這位自稱叫「謝亮」的記者說的口若懸河。

  雖然已經答應了接受蜀西都市報的採訪，但是這種採訪又沒規定只許接受一家媒體的採訪。

  陳英雄是覺得如果要出名，那多一些媒體報導總是好事情。至於蜀西都市報和錦官快報之間的恩怨，他可管不著。

  他和德庫拉對視了一眼，然後點頭接受了錦官快報的採訪要求。不過和蜀西都市報的一樣，都得等明天電話聯繫才能確定具體的採訪時間。

  第二天，德庫拉接到了謝亮打來的電話。

  請記住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雙方商定了時間安排在上午十點，地點嘛，就在陳英雄家所在小區附近的一家茶樓里。

  謝亮來了之後，卻並沒有馬上就開始採訪，而是閒扯一些其他的。比如這茶館環境不錯啊，今天天氣還挺好啊，如今物價飛漲，豬肉都要吃不起了啊……

  一開始陳英雄還以為人家高水平記者都要先和採訪對象聊聊天，互相熟悉一點，拉近距離，再開始採訪，能夠讓被採訪人消除緊張感。還暗贊這記者有水準。

  哪想到就這樣扯了快二十分鐘，都沒見對方進入正題。

  陳英雄開始奇怪了。

  德庫拉在旁邊聽著也覺得莫名其妙。

  陳英雄乾脆單刀直入了：「請問謝記者，今天究竟是採訪還是來喝茶聊天的」

  「哎呀，採訪就是聊天，聊天就是採訪嘛……你曉得的嘛，這樣比較不容易感到緊張……」謝亮笑道。

  「我一點都不緊張，你可以直接開始了。」陳英雄搖頭說。

  謝亮愣了一下，他發現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有些不上道……

  陳英雄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就這樣看著他。

  謝亮咳嗽了一聲：「是這樣的，陳……先生。我們可以給你做一個大的稿子，重點推出……」

  陳英雄點點頭：「那好呀！」

  這正是他想要的，媒體越重視，他就越出名，有了名氣，自己的父母在中國家中也能夠看到自己的消息了。

  「但是那需要……大家都曉得的嘛。」謝亮笑了起來。

  陳英雄也跟著嘿嘿地笑，笑完了他問：「曉得什麼？」

  謝亮在心裡暗罵這什麼腦子啊！

  他立刻皺起眉頭，向陳英雄大倒苦水：「現在版面緊張，競爭激烈啊……有那麼多新聞要上。明天是星期一，正好是積壓了兩天的稿子要上的時候，到時候我怕沒有版面放你的東西啊……」

  晚一天早一天的陳英雄不在乎，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哦？那就等星期二嘛。沒事，我不著急。」

  謝亮臉上的肉跳了一下——格老子，我就沒見過這麼瓜的人！你們他媽是真不曉得啊，還是給老子裝糊塗哦？

  「星期二……星期二啊……哎呀，我想起來星期二有一個大的專題啊，那個可能……」

  「沒事，星期三也行的。我真的不著急，不用勉強。」陳英雄充分體諒了對方，他覺得自己在記者面前的表現簡直太善解人意了！這個記者一定對自己的通情達理感激涕零，然後在報導中拼命說自己的好話。

  謝亮低下頭去，隱藏住了自己咬牙切齒的猙獰表情——他根本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這麼不開竅的人，莫不是專門來消遣我的吧？

  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猙獰的表情已經沒了，但是臉色很明顯不太好看。

  陳英雄覺得奇怪：「你肚子不舒服嗎？」

  謝亮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這麼說吧……要讓我給你上個大稿子，你得……意思意思！」謝亮做了個數錢的動作。

  陳英雄的眉毛馬上就擰到了一起。

  「對不起，我沒聽清楚，你剛才說什麼？」他側耳過去。

  「我是說，要給紅包！給紅包啊！如今這年頭上新聞，不給紅包你就爭不過給了紅包的，紅包給少了你只能在邊邊角角，紅包厚點就讓你上醒目位置！你們知道了嗎？」謝亮乾脆豁出去了，給這兩位主兒上起了課。

  陳英雄咧了咧嘴，他以前一直以為能夠上報紙都是很牛逼的，哪想到這裡面原來和塞了多少錢有關係啊……

  「所以，我採訪你，給你寫稿子，你給我紅包，我就能讓你上大稿子！在醒目的位置，在重要的新聞版，而不是在什麼教育版啊、母嬰版。你懂了嗎？」他真的是差點在最後加一句「瓜娃子」。

  要不是看對方比自己高大強壯太多的話……

  陳英雄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搖頭：「那要是這樣的話……我想我就沒有必要接受你的採訪了，這位記者先生。」

  謝亮愣了一下：「你確定？」

  「當然確定了！」陳英雄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你以為我是誰，記者先生？我上報紙憑自己的實力，絕對不給錢！老子在俄羅斯上了那麼多次報紙，一個盧布都沒給！你還好意思找我要錢？！」

  他猛地站起來，身高一米九二，給人巨大的壓力。

  謝亮生怕這小子揮拳打人，連忙告饒：「不採訪就不採訪嘛……」說著，起身溜了。

  他沒想到這個人脾氣這麼火爆，兩句不和，就變臉。

  他卻忘了自己還不是一樣，變臉如翻書。一聽說沒錢拿，就跟死了親娘一樣。

  謝亮從茶樓里落荒而逃出來，然後轉身狠狠瞪了這茶樓一樣。仿佛給他難堪的是茶樓一樣。

  「媽的！你狂個錘子狂！一看就曉得你是騙子！想出來騙點錢，看老子曝光你個龜兒！」

  甩下一句狠話，他轉身走掉了。

  陳英雄在茶樓二樓看到了那個記者走掉之後，哼了一聲：「還敢向老子要錢？從來只有別人給老子錢的，什麼時候老子平白無故給別人錢了？」

  就在這個時候，德庫拉的手機響了。

  「鍾大俊打來的。」德庫拉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對陳英雄說。

  陳英雄對德庫拉說：「先問他要不要紅包。」

  德庫拉接通了電話之後說：「你好，鍾大俊先生。請問接受你的採訪，上報紙需要給錢嗎？」

  鍾大俊愣了一下——這哪兒跟哪兒啊？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還好他反應快，眼珠子一轉，似乎明白了什麼，趕緊斬釘截鐵地說：「不！我是記者，一個合格的記者，怎麼可能做出收人紅包才寫稿子的事情呢？我們追求的是新聞真相，可不是沾染了銅臭味的金錢！」

  這句話說得義正言辭，就連自己都覺得形象一下子偉光正了起來。

  哪想到那邊的德庫拉只是哦了一下，就對旁邊的英雄說：「他說不收錢。」

  「那讓他來。」陳英雄擺了擺手。

  德庫拉把茶樓的地址告訴了他，鍾大俊說大約半個小之後來。

  鍾大俊掛了電話，就知道自己肯定被人搶先了，但似乎那個人沒有得逞，就因為要紅包？

  他慶幸自己真是好運。

  哪個笨蛋碰到這樣的好新聞，竟然還主動要錢的？真他媽是當大爺當慣了，以為自己真是無冕之王了？誰都該給自己面子？

  沒錯，我自己平時也收人家錢，比如那些俱樂部想要自己在報紙上吹捧幾句，就得給紅包，不給老子就不待見他們。可這是什麼新聞？中國足球都那破形象了，給錢老子還不一定給他們唱讚歌呢！現在這個人可是自己在異國他鄉打拼出來的啊，他對無數已經失望透頂的中國球迷們來說意味著什麼？那個先自己一步的同行他不清楚嗎？網絡上為什麼對「HERO_CHEN」究竟是誰那麼在意？那麼多人關注？還不就是因為這個人給了不少中國球迷一點心理慰藉嗎？在俄羅斯聯賽，在冰天雪地中，十一輪聯賽進了十個球！這樣的效率，有哪個中國曾經的留洋球員做到過？

  這樣的新聞，老子倒貼錢都要做啊！

  鍾大俊現在將希望全都壓在了陳英雄身上，只要這個採訪專題做成功了，勢必會來個大翻身！擊敗錦官快報指日可待！自己在報社中的地位自然就更為重要咯。

  帶著這樣的心情鍾大俊自己開車風馳電掣般趕到了德庫拉說的那個茶樓，他生怕被人又搶先了——這個可是老子的獨家！你們誰也別想染指！

  鍾大俊成功的採訪到了陳英雄。

  兩個人在茶樓里點上兩杯茶，聊了足足兩個小時——這個數字大大超出了鍾大俊之前預計準備的半個小時。

  有了謝亮做襯托，陳英雄也覺得這個鐘大俊似乎還靠譜點。

  連午飯都乾脆在茶樓里吃了——鍾大俊本來邀請陳英雄和他的那個外國經紀人去吃吃正宗四川特色的，結果陳英雄說剛回家就已經帶德庫拉去吃遍了。他們直接就在茶樓里交了幾份便餐，一邊吃一邊繼續聊。

  受訪者這麼不在乎，鍾大俊自然樂見其成。這樣還好呢，最起碼不用擔心氣氛打斷了，之後不好聊了。

  為什麼一口氣聊了這麼久？

  這全是因為陳英雄講的故事實在是太吸引人了！

  是的，整個採訪除了一開始鍾大俊還中規中矩地問了幾個問題之後，就一直是陳英雄的獨角戲了，他滔滔不絕的講，鍾大俊只有偶爾插上一句嘴，問一問心中的疑惑。

  通過陳英雄的講述，鍾大俊才知道陳英雄離開家鄉去俄羅斯闖蕩是因為什麼，因為他在俱樂部被那個孟然下黑腳要廢掉他，於是暴怒的他狠狠地還擊了孟然，導致他被開除出隊，失去了成為一名職業球員，效力家鄉球隊的機會。

  這之後，他的父親偷偷借錢，帶他踏上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歐洲之旅。厚著臉皮去那些歐洲俱樂部上門推銷。

  然後終於來到了莫斯科中央陸軍，在莫斯科中央陸軍他們並沒有得到善待和尊重，而是譏諷和嘲笑，以及戲弄。陳英雄終於爆發了，積累了快一個月的不甘、壓力和憤怒，在這一刻來了個總爆發！他狠狠的教訓了一番中央陸軍青年隊，然後斷然拒絕了對方的邀請。

  鍾大俊聽的完全入了迷，他甚至在腦海中都能夠勾勒出陳英雄和他的父親在歐洲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

  他們不屈不撓，他們不放棄不拋棄，就這樣一路走到了旅途的終點。終於在聖彼得堡澤尼特品嘗到了勝利的美酒，成為了澤尼特青年隊的一員。

  他多少能理解為什麼陳英雄在那個陌生的國度能夠成功了……

  這麼執拗又堅強的人，成功也不是偶然吧？

  「簡直就像小說一樣……」聽完了這段經歷之後，他感嘆道。「不過生活本身比小說還要離奇。哈！」

  陳英雄沒有對他講自己和經紀人之間的關係，他能在俄超十一輪聯賽進十個球也很好解釋——在國內俱樂部沒有發現的能力，到了俄羅斯聯賽，經過水平更高的訓練，被發現了隱藏在身體內的能力，於是就牛逼了……這個很簡單，沒什麼BUG。

  在採訪之後，鍾大俊還把車的問題解決了。

  他帶來了王永軍的帳號，不過他好心提醒陳英雄：「那車也就三十八萬了……要不了四十萬。」

  陳英雄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帳號給我，我直接轉帳給那個人。就算是賠他一輛新車。沒事，多的就當是賠禮了，畢竟砸了他的車嘛……」他現在也覺得自己昨天晚上太狠了點，直接把人家的新車給砸了……但誰讓對方先瞧不起自己呢？

  見陳英雄這幅模樣，鍾大俊更是相信自己賭對了，而且不僅是賭對了這一次，還包括以後。這麼一個人……不可能不成功的！

  拿到了第一手最詳實的資料之後，鍾大俊開心的告別了陳英雄和他那個酷酷的經紀人，迫不及待返回了家中，打個電話向主編報喜，接著就開始伏案奮筆疾書，將這些素材整理一下，寫成可以見報的新聞稿。

  這份資料他敢打賭是全中國都不知道的，他手上的這是獨一份！

  獨家啊！

  獨家意味著得什麼？一個新聞記者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他甚至覺得一期報紙已經做不下了，他可能要做連載，或者做專刊……

  這太勁爆了！太給力了！

  一想到到時候的盛況……寫稿中的鐘大俊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太激動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