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她的輪廓
2024-05-13 11:04:33
作者: 玄星
東洋人的刀很快,許是因為死了長官,所以他們動手很快,仿佛要趕緊交差了事一樣。
陳錦君清清楚楚的看到,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出現過一絲一毫的害怕恐懼。
她在陳四叔的臉上,分明看到了一種名叫視死如歸的東西。
此時此刻的陳四叔,在陳錦君的眼裡,竟然是格外的陌生。
就好像,她和自己的四叔從來就沒有見過面一樣的陌生。
許凡明看到了陳錦君的視線,嘆了一口氣:「陳四爺一直都想做點子大事,到終了,也是成了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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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的心愿實現了嗎?」陳錦君輕聲問道。
「你覺得呢?」許凡明反問道。
是實現了的。
陳錦君在自己心裏面默默的說道。
這一場東洋人的刑罰看得陳錦君無比煎熬。
她知道他們過往的經歷,也知道他們即將奔赴的結局。
但是陳錦君也知道,自己能夠為他們做的,有且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替他們證明,他們在這些日子裡面,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都會有好的結果,都是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努力的。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看似荒唐的一切看似終結於黃寧的死,可是陳錦君卻知道,一切不過只是剛剛開始。
「怎麼了?」許凡明故作輕鬆地回頭看向了陳錦君。
陳錦君搖了搖頭:「沒什麼。」
許凡明仔細地觀察著陳錦君的臉色:「你說謊。」
陳錦君冷笑一聲:「你們在瞞著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我也會孤注一擲背水一戰嗎?」
許凡明輕笑一聲:「東家是個商人,自然也是知道什麼才是對東家有利的,東家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我知道。」
陳錦君張了張嘴,正想要反駁許凡明,卻被許凡明打斷了。
「別想那麼多了,送我去碼頭吧?」
說這話的時候,許凡明看著陳錦君的眼神裡面帶上了期許,還有幾分害怕被陳錦君拒絕的小心翼翼。
陳錦君看著許凡明,久久沒有說話。
「盧連壽已經能夠處理很多事情了,以後我不在,你也不用擔心了。」
許凡明聳了聳肩膀,語氣頗為輕鬆。
可是陳錦君卻聽出來了許凡明話裡面的釋然。
「走吧。」陳錦君坐上了黃包車,回頭看了一眼血流成河的刑場。
許凡明拉著黃包車,帶著陳錦君往刑場去了。
他腳步不快,一邊走一邊對陳錦君說:「東家不必擔心,他們的屍首,都已經安排好了後路,一把火下去,就乾乾淨淨的離開了,至於陳家的產業,陳四爺都打點好了,一樣都不少的交到東家的手裡。」
「還有東家和黃老師的那些學生,黃寧說了,那些學生是國家的未來,不能讓他們插足到這件事情當中,而是要讓他們,親眼看到美好的未來。」
許凡明說得很慢,但是帶上了幾分漫不經心。
走在去往碼頭的路上,許凡明一點也沒有急著趕路的意思。
這或許是他和陳錦君見到的最後一面了。
許凡明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光滑的車把手,不緊不慢地趕著路。
此時此刻,許凡明只希望這條路能夠慢一點,再慢一點。
陳錦君默不作聲地坐在黃包車的后座上,看著許凡明的後背出神。
一路上,兩個人沒有再多說什麼話,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陳錦君只能聽見許凡明的腳步聲,以及車輪和地面碰撞的聲音。
許凡明大口的呼吸著榮城的空氣,他不知道自己這一去,還要什麼時候才能夠回到自己的國家,還能回到榮城看一看陳錦君。
漫長的一路總歸還是有盡頭,站在碼頭上,許凡明看著眼神空洞的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陳錦君,抿了抿嘴唇。
他嘖了一聲,隨後伸手把陳錦君緊緊的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陳錦君怔了一下,罕見的沒有反應。
許凡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聲音裡面透出了難得一見的魘足:「好好留在榮城,替我們看看,拼了那麼多,是不是真的能夠換來更美好的明天。」
他低下頭,在陳錦君的耳邊嘆了一口氣:「好好活著。」
隨後,他鬆開了懷抱,緩緩往後後退幾步,眼睛一刻也不肯離開陳錦君,就好像是要把餘下一生的份額都凝聚在這短短的片刻。
許凡明點了點頭,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即將要遠航的船隻。
他驀然回首,瞥見了陳錦君口中念念有詞。
許凡明知道她在說什麼,簡短的音節並不會因為距離而被忽視。
「忘了我。」
這是陳錦君對於許凡明,最後的祝福。
船隻的鳴笛像極了海的嗚咽,許凡明站在舷窗外,看著岸邊那一抹墨綠色的倩影。
許凡明的手指輕輕落在舷窗上,小心翼翼地描摹著她的輪廓。
此去一別,山水不相逢。
也許他是該哭一場的,可是他心裡無比的難受,就像是從五臟六腑裡面生出藤蔓化作兩隻手,一隻托著心臟,另一隻手緊緊的捏著心尖尖。
而這兩隻手也不安分,反方向地扭著,像是要擰乾他心裏面酸澀的水,隨後蔓延到五臟六腑去。
他想要趁著最後,多看陳錦君一眼,可是在碼頭上得人影揮手時,眼前一片模糊。
許凡明微微張著嘴捯氣,顫抖著嘴唇無聲地哭泣著。
驀然間,他想起了陳錦君曾經說過的話。
「我原以為,我和許幫主是一樣的人,可不知道身世後,許幫主變了。」
是啊,是他變了。
原以為青紅會重組了,自己能夠安安穩穩地守著自己年少夢想度過餘生。
可是他變了。
他只想看到陳錦君臉上張揚的笑容,而不是這一次來到榮城之後,眉眼間難以掩飾的漠然。
就這樣吧,說再見吧。
許凡明心裏面這樣想著,可還是趴在舷窗上面,看著陳錦君的身影逐漸變成了一個小點,再到後來,看不真切了。
可是他的手指還是在舷窗上面,固執地一遍又一遍描摹著記憶里陳錦君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