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歡番外:守護

2024-05-13 10:15:02 作者: 璃知夏

  容歡抿唇,「幫我更衣,我出去一趟。」

  

  她不放心謝凌,要潛進去看看。

  原著里寫過他母親走的時候,他悲傷的心情。

  容歡只要想想他一個人縮在角落的畫面,就覺得無比心疼。

  烏雅明白,立馬去給大人找了一套適合夜行的衣服,綰了一個幹練的髮髻,還給大人弄了個面紗。

  碧瓊山,分院,亥時,烏雲閉月,夜色慘澹。

  廊檐之處到處都掛著白綢,讓這座雅靜的院落,看著更加孤寂。

  容歡斂去氣息,悄無聲息的落在分院的一顆大樹上,向下環繞一圈兒,不禁微微詫異。

  因為整個分院一個守衛都沒有,靜悄的過分,也沒有探到任何隱藏的氣息,只有微風吹動樹葉,那種空蕩蕩的沙沙聲聲在四方一碧的院中迴蕩。

  她不禁蹙眉,雅雅的消息是不是給錯了,不是說謝凌窩在分院嗎?看這安靜的樣子,房間的黑暗,似乎這裡已經被封鎖了啊。

  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正尋思著要不要下去看看呢,就突然聽得側邊廊檐盡頭之處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響,像是瓷器倒在木地板上發出的沉悶。

  她回眸看去,只見那裡掛著細密的白綢,風起,白綢飄飄蕩蕩,晃動之間,容歡才看清,那廊檐盡頭躺著一個人。

  一身素色孝衣,似乎與那落地的白綢融為一體,難過剛剛她大致掃了一眼,沒發現他。

  她悄悄的在樹上調轉了一個方位,望向廊檐盡頭。

  微風不停,送來了些許酒味,容歡拿著一片樹枝一葉障目,看到了散落一地的酒罈。

  橫七豎八的歪著,顯然內里已空,粗略一數,竟然有七八壇。

  容歡抿唇,怎么喝這麼多?

  距離有點遠,容歡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敢靠的太近,生怕他發現自己。

  只能遠遠的望著,看他一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素白孝服凌亂的鋪陳了一地,隨著微風,袍裾輕擺。

  容歡蹲在樹杈上,定定的望了一刻鐘,他始終就那樣躺著,單手搭在額頭上,像是昏睡過去了一般。

  糾結半晌,她選擇悄無聲息的從樹上跳下來。

  想去看看他,就只是看看他就好。

  帶好面紗,她步伐輕的如風。

  慘澹的月光又隱匿在了雲層里,落下一地朦朧,容歡一身黑,很容易隱匿在暗夜裡。

  一步一步,她走的小心翼翼,終於在五米處,停住了腳,靠在一顆柱子後面。

  他還是那個姿勢躺著,眼睫閉著,仿佛睡著了。

  容歡謹慎的在柱子後面站了半刻鐘,見他仍然沒有任何起疑或者轉醒的蹤跡,才又放開膽子,悄咪咪的往前靠近。

  理智再敲打,不該靠這麼近的,即使謝凌昏睡了,但是這人天生警惕性就高,要是發現自己,就麻煩了。

  內心又在掙扎,他好像瘦了,面部輪廓比以前更加鋒利了些,少了幾分溫柔之色,想近一點,再近一點看看他,陪著他。

  最終,她的腳步停在了他的身邊。

  這個廊檐底下墊高了半米,容歡站在下方,撿起他腳旁的一個空酒罈,放在稍遠一點的距離。

  她怕他待會兒伸腳不小心碰到那罈子,萬一碎了,碎片扎到他了怎麼辦?

  她剛放好酒罈,一回頭,就看原先躺的無聲無息的謝凌不知何時轉醒,坐起來,看著她……

  容歡心一驚,果然,就算酒醉他的警惕力還是沒有下降。

  她立馬轉身,準備遁走,可下一秒,某人就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將人帶了過來,雙手攬上她的腰際,聲音帶著不舍的沙啞,「別走……」

  廊檐墊高,他坐著,她站著,他的腦袋剛好靠在她的腹部之上,微微蹭了蹭,像是被遺棄的幼獸一般,在可憐的祈求:「留下來,陪陪我好嗎,大人……」

  容歡一僵,她還帶著面紗呢,為何他能認出是她?

  謝凌閉著眼,聲音聽著並不清明,帶著無限的悲傷,讓人忍不住動容,「至少這一刻,別走……」

  容歡僵的不敢動彈,聽他含糊的話語和這不清醒的動作,在想,他這是醉了以為是幻覺嗎?

  垂睫,就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此刻像孤獨的孩子無助的抱著她的腰際,髮絲凌亂,烈酒薰染,能看得出這幾天,多麼頹廢。

  容歡頓時心軟的一塌糊塗,沒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的說了一聲,「不走……」

  至少這一刻,陪著你。

  一句不走,讓閉著眼睛的謝凌瞬間睜開了眸子。

  那眸子確實不清明,酒意瀰漫,看著朦朧,但是朦朧之下,那天生的警惕從未鬆懈過……

  可惜,視角問題,容歡沒看到他忽然睜開的眸子。

  半晌,謝凌才深深呼吸了一口。

  沾染了夜色寒涼的櫻花香,沁入肺腑,滲入呼吸,蔓延至他神經的每一個角落。

  他忽的再次閉上了眼睛,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不是夢啊。

  她真的來了。

  「大人……」

  他聲音很低,低的近乎呢喃,手中環著她腰際的力度不自覺加重,重的容歡覺得有些窒息悶疼。

  但是她沒出聲,依舊任由他抱著,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他的後背,是無聲的安撫,是自然的心疼。

  「大人,大人……」他發癔症似的喊了好幾聲。

  每喊一聲,容歡就輕輕的嗯一次,聲音軟的像羽毛,飄飄蕩蕩的落在了他沉寂許久的心湖,盪起細膩的漣漪。

  謝凌不再出聲,就這麼安靜的抱著她,夜風又起,吹動樹葉簌簌,月光凋零。

  周圍暗了下來,遮住人的愁緒,謝凌睜開眼,喃喃道:「我母親走了,走的很平靜。」

  容歡沒出聲,聽他安靜的說。

  說他母親的不易,母親的艱難,唯獨沒說自己的遭遇。

  他說了好一會兒,嗓音逐漸哽咽,最後臉埋在她懷裡,難過的說了句,「從此,世界上再沒有人愛我了。」

  容歡的心,驀然一緊,呼吸泛疼。

  柔軟的掌心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她說:「不會的,這世界還會有人愛你的,一定會有的。」

  謝凌似意識不清,含糊著問:「會是你嗎?」

  容歡拍著他後背的手僵硬了一瞬,下一秒,落下去的力度依舊是輕柔,但是說出的話,卻讓謝凌無力的扯了扯唇角。

  她笑著說,「不是。」

  不會是我,但會有別人來愛你,更好的愛你。

  謝凌嘆息,綿長的餘音碎在蕭瑟的風裡,「就不能騙騙我嗎,至少夢裡,可以騙騙我的吧?」

  他眷戀的抱著她,「騙我一次吧。」

  別這麼誠實的否認我。

  誠實的讓他覺得這個春天,真冷。

  容歡不語,抬頭看了看那時隱時現的月,目光惆悵,善意的欺騙,不也是欺騙嗎?

  夢醒,只會更痛。

  她只能狠著心說,「你累了,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謝凌閉眼,心落在了幽暗裡,在幽暗裡他不安的走,不停的走,從沒有一刻停歇。

  因為他離她的距離,還那麼遙遠,他不敢停啊。

  他真的累了。

  謹慎逐漸被落在背上輕柔的力度消融,他的眼睫低垂,鼻間纏繞著久違的櫻花香,那氣息,真的很讓人安心,安心的將一切放下,最終沉沉的睡了過去。

  夜色被黎明吞沒,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慢慢的,朝陽升起,和曦的微光投映在廊檐之上,將懸掛的白綢倒出一地殘影。

  謝凌指尖動了動,而後才慢慢睜開了眼。

  入眼是晃動的白綢,是晃眼的曦光。

  他沒起來,依舊那麼躺著,旁邊仍然是亂七八糟的酒罈,周圍,空無一人。

  不是衣服上的殘留那一絲淡香,昨夜就恍惚是一場夢。

  一種妄想到極致而衍生出來片刻的夢……

  他怔怔的抬手,柔軟的袖子略過他冷冽的臉龐,淡淡的氣息像是她溫柔的指尖,輕輕拂過他的眉心……

  初陽徹底升起,逐漸變得熱烈。

  三月,春剛復,情入骨,唯有借一縷東風傾訴。

  日子不經算,又是一年過……

  敏修全權接收落櫻殿的管理,越做越好,但凡容歡吩咐的事兒,似乎就沒有敏修完不成的。

  容歡咂嘴,誇獎了幾句,而後獎勵了敏修一壺上好的秋露白。

  敏修道謝離去。

  彼時四月,櫻花開滿枝頭,朵朵簇擁,風一吹,就落了滿地。

  容歡也啟封了一壇秋露白,悠哉的在櫻花樹下支了一個躺椅,時不時抿一杯。

  風很溫柔,花香瀰漫,櫻花樹下躺著的女子愜意的直眯眼。

  容歡哼著小曲兒看這茂密的櫻花,看著看著,微微有了乏意,打了個哈欠,頭一歪,她就睡著了。

  風起,吹得她裙擺翻飛,風停,花瓣零落了她一身。

  「敏修」遠遠的望著,半晌,察覺她是睡著了,才起身走過來。

  搖椅旁邊搭著一件披風,他拿起來,緩緩給她蓋上。

  動作很輕,可還是擾到她了。

  她微微睜眼,眸底很朦朧,似乎並沒有多清醒,看是敏修在幫她蓋披風時,也沒阻止,而是魔怔一般的突然說,「敏修,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

  裡面似乎盛滿了璀璨的星星,亮晶晶的,很好看。

  有時,像極了那人。

  「敏修」蓋披風的動作一頓,倏地抬眸看她。

  她又閉上了眼,睡得安靜,仿佛剛剛那一句,不過是夢囈一般。

  他輕輕給她蓋上,半晌才收回了視線,望著那漫天櫻花,眸光深遠,望不到邊。

  「大人……」

  他輕輕的喚了一聲,那聲音太深情,太溫柔,仿佛塵封在內心許久,從沒捨得喚出口的珍重。

  回眸,看著睡得安靜的人,他蹲下身,抬手拂去了她發間零落的花瓣,風吹的她飄逸的袖子微微晃動,垂眸,他捉住那搖曳的絲綢,放在掌心,落下淺淺一吻。

  快了,我快要回到你身邊了,再等等我……

  風起,肆意的吹過茂密的櫻花樹,也將他的呢喃很快吹散,只餘一地斑駁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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