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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唐青去墓地

2024-05-13 07:03:01 作者: 鬼隸主

  「下午店休,明日正常營業。」

  唐青吃過中飯關好店門,掛出告示牌。

  昨天晚上王木匠陰陽怪氣地甩下的那句話讓唐青一個晚上沒有睡好。

  「你不聽我的勸,遲早要吃虧!」

  

  躺在床上,唐青翻來覆去思考王木匠的那句話。

  「跟他們打不著交道!」

  還打不著交道?套那麼深了還嘴硬!

  可這也不能怪我啊?

  我們唐家和李家世代有來往,從祖輩起,李家只接受我們唐家為他們理髮。

  可人家是剡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你們只不過是剃頭匠。

  這個我自己心裡有數,除了為他們李家理髮,其他一概不過問不來往。

  還說不過問不來往?那你還硬充什麼大好佬參與他們分家產?

  這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

  是呀,祖上有訓示:頭頂大事,馬虎不得,理髮理的是人的心、人的情、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如果我當時候不參與進去,不撒謊說家產三個人平分,估計老爺子到今天也入不了土。

  好好好,你厲害,你唐青今非昔比,成為剡城響噹噹的名人了!

  你這樣說可有些過了,我要那名頭幹嗎?

  那你為什麼?噢,我知道了,你是為討好那李雜婆!

  我討好她?我討好她還撒謊?你是沒看到她當時候的那副樣子,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

  哼哼,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的那點小九九。

  我心裡有什么小九九?

  你裝,裝……

  我沒裝,我想上廁所……

  唐青迷迷糊糊和死去的丈夫說了一夜夢話。

  這門婚事雖然由父母包辦,但唐青也不討厭他。

  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普普通通的她與普普通通的他一起過日子三年多,彼此就是親人,自己家裡的人。

  不知為什麼,自從為李老爺子剃陰頭後,唐青夢中全是死去的丈夫,李麗的影子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唐青得知李麗昨天晚上在大酒店宴請那些「材腳」和居委會劉主任、小王警察、高律師他們的時候,心中失落的要命。

  倒不是因為沒有邀請她,她吃不上那大餐。

  大酒店的菜餚唐青吃不慣,還是喜歡青菜蘿蔔條。再說,那麼多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喝,多不自在。

  唐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失落,反正開始有點恨這個李麗。

  李雜婆,你有什麼了不起?

  你一個人想獨吞家產也是錯,雖然李忠、李誠也不是人!

  家產三個人平分不好嗎?今後和和氣氣還是一家人。

  李雜婆,我犯不著低三下四來討好你!你本來就沒有正眼瞧過我!

  你看不起我就看不起吧,我還是我,該這麼做還是這麼做!

  唐青從理髮店出來後,一路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來到李爺的墓前。

  今天是李爺的「頭七」。

  剡城有為死去的人做「七」的風俗,從死去這一天算起,七天為一個「七」。說是要做完「五七」後,死去的人才會真正告別親人而去。

  李爺,原諒我吧,我也是為了讓你安心地閉上眼睛。

  他們這樣吵吵吵,你不煩,我煩。

  我真想不通,他們三個又不缺錢,怎麼那麼斤斤計較?

  李爺,李麗她心裡有你這個父親,否則她不會那麼傷心,也不會不要其它財物只要你那老宅。

  李爺,你安息吧,逢年過節我再來看你,你和我家那位住的挺近。

  唐青祭拜完李爺後,來到自己丈夫的墓前坐下。

  李爺和唐青的丈夫都安葬在西山公墓,相距不遠。

  唉,這日子坐在店裡覺得慢,可過起來又那麼快,你走了快三年。

  兒子他好好的,你放心,只是經常會問起你,說你怎麼突然不見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有笑笑。

  我不能笑?

  為什麼?

  哦,你說我笑起來比哭還難看,還是不笑的好。

  其實我也不想笑,也沒有覺得什麼可以笑的事情。

  哎,你怎麼說我心裡想笑的很?

  夢裡我好幾回笑出聲?

  瞎扯,可能嗎?

  唉,你又來!

  即使我夢裡笑出聲來,那也不是因為她。

  她離婚關我什麼事?

  你沒看到嗎?

  為了分家產,我這作證作的里外不是人。

  你支持我那樣作證?

  真的假的?

  ……

  大夏天的下午,整個公墓只有唐青一個人,她靜靜地坐在丈夫的墓前,一直到夕陽西下。

  「咦?怎麼沒有一點聲響?」

  暮色中,唐青從墓地直接來到李家老宅。

  見老宅靜悄悄,不覺有些奇怪。

  按理,今天李爺「頭七」,至親應該在老宅為他置辦一桌酒菜,燒些紙錢,祭奠他還未遠去的亡靈。

  唐青推開虛掩的大門,走進老宅。

  老宅里外三進,先是一個道地,用鵝卵石鋪砌,走在上面,一身大汗立馬收住。

  唐青往裡張望,廳堂和裡面主屋沒有一絲光亮,黑咕隆咚看不清有沒有人。

  怎麼那麼靜?

  唐青無數次來過老宅,可要像今天那麼靜還是第一次。

  這靜,靜的出奇。

  這靜,靜的瘮人。

  「咳咳咳……」

  唐青站在道地里咳嗽了幾聲,這並不是為自己壯膽,她並不害怕,而是提醒裡面的人,有人進來了。

  大門沒上鎖,說明裡面肯定有人在。

  老宅依舊一片寂靜,無聲無息。

  唐青繼續往裡走,越往裡面越黑,她只能憑記憶摸索前進。

  小的時候唐青就隨父親定期來老宅為李家的人理髮,手藝學成後,唐青自己過來,對於老宅,她和李家人一樣熟悉。

  唐家從唐青祖父起就上門為李家人理髮,直至前幾日李爺去世,從未間斷。

  「哎唷!」

  唐青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狗吃屎撲到在地上。

  「誰?你是誰?」

  唐青撲在地上摸索了一會,摸到一隻腳,一個人的腳。可任憑她怎么喝問,就是沒有回應。

  「李爺,今天是你的『頭七』,我好心過來祭奠你,你也不能這樣對我啊?」

  唐青想從地上爬起來,可這一摔毫無防備,摔的不輕,她一下子爬不起來。

  「李爺,這『頭七』沒有清香為你引路,沒有蠟燭給你照亮,你受委屈了,可你也不能故意撞我啊。」

  老一輩人不懂科學,說,點上三柱清香可以為死去的亡靈引路,指引他回家。

  「啪嗒!」

  隨著開關聲響,老宅廳堂亮如白晝。

  唐青一下子難以適應強烈的光照,她晃晃腦袋,眨巴眨巴眼睛,仰頭一看,嚇出一身冷汗,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唐青見李爺身穿一套筆挺的黑色西裝,正襟危坐在廳堂上首的清式屏背椅上。

  這條清式屏背椅有年頭,為三屏式扶手椅,剡城人稱為「太師椅」。

  說是李爺的祖父當年鄉試奪得第一名後,縣太爺專門賞賜。

  唐青小時候不敢靠近這條椅子,黑乎乎油光錚亮讓她害怕,穿過廳堂的時候,總是繞過它走,小手情不自禁捏緊父親的大手。

  後來唐青成人,一個人過來為李爺理髮,過廳堂總是閉上眼睛,還是怕看那條老椅子。

  今天晚上唐青過廳堂也習慣性地閉上眼睛,才摔了一跤。

  其實當時候漆黑一片,閉與不閉一個樣。

  但唐青此刻心裡認為是她閉上眼睛,漠視李爺的存在,才遭懲罰,摔的那麼重。

  現在唐青坐在地上,還是不敢看那條椅子,更不敢看坐在椅子上李爺。

  「李爺,我下午在墓地已經和你說過,我撒謊也是為了您好,為了兩位大兄弟和李麗好,否則你能安心入土嗎?他們兄妹還能是一家人嗎?」

  唐青坐在地上低頭向李爺解釋,停了一會不見聲響,繼續說道:

  「李爺,這次確實委屈了李麗,可我那樣說也是為了她好,她委屈一點總比被外人說長道短好吧?錢還是得自己賺,她還年輕,又那麼能幹,一定可以讓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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