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紅顏一日老

  妖帝洛風一直閉著眼睛，竟是沒有避開，就被莫清塵刺了個正著。

  莫清塵握著銳金箭運足了力氣要狠狠刺到底，瞥了一眼妖帝洛風慘白的臉色，猛然頓住，聲音顫抖的道：「杜若——」

  手中銳金箭，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妖帝洛風聽了睫毛顫了顫，始終沒有睜開眼。

  莫清塵慘然一笑：「杜若，一定是你，對不對？」

  若是妖帝洛風，怎麼可能不閃不避，他剛剛分明是故意裝作要殺自己，然後主動撞到銳金箭上去的。

  「杜若，你個小混蛋，孽徒，給我睜開眼睛！」莫清塵手抖得已經快握不住銳金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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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是看她以前的日子過得太順，才這麼耍弄她麼？

  妖帝洛風殺了師兄和玉成，他們之前的仇恨不共戴天，可是杜若，是她的徒弟啊！

  一雙手覆到莫清塵顫抖的手上，杜若絕望的聲音響起：「師父，弟子無顏見你——」

  說著雙手用力，要帶著莫清塵的手把銳金箭刺入自己的小腹。

  「杜若，你給我停手！」莫清塵大聲喝道。

  杜若手一顫，閉眼說道：「師父，這雙手，殺了落陽和玉成二位真君，它的主人無論是誰，都不該再活著。弟子也想要他去死！」

  「你給我住口！」莫清塵死死咬著唇，慘笑一聲，「杜若，你回來了對不對？你睜開眼睛告訴我，你是不是回來了？」

  許久，杜若緩緩睜眼，眼中的悲痛和滄桑讓他不復昔日青澀的模樣。

  他深深的凝視著莫清塵，笑了笑：「師父，你心裡清楚的，這具身體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妖帝，目前的我是不可能一直占據上風的。所以，機不可失，殺了他！」

  說著拉著莫清塵的手猛然用力。

  幾乎是手把手的教導杜若，把他帶大，莫清塵又怎麼會不清楚他的心思，就在他雙手用力的瞬間把銳金箭往後一拉，鋒利的銳金箭把手掌劃破，飄起一串血花。

  杜若看著濺起的血花心中一痛：「師父，你這是何苦！」

  莫清塵臉色慘白，狠狠瞪了杜若一眼：「杜若，我辛苦把你教導到大，不是要你自裁的！」

  杜若臉上閃過莫名神色，瞥了地上一眼，望著莫清塵淡淡笑：「師父，那麼您呢，您也沒打算再活著對不對？那教導您的和光真君呢，他又該如何自處？」

  莫清塵聽得一愣，顧離垂眸獨飲的身影在腦海中忽然閃現。

  那數不盡的教誨，無數次的牽掛和惦念，還有殷殷期盼，她又該拿什麼去報答。

  天底下最混蛋的弟子，其實是她！

  就在杜若提起顧離，莫清塵心神恍惚之際，杜若快如閃電的出手，抓著莫清塵的手把銳金箭刺入了自己的腹中。

  等莫清塵反應過來時，只來得及把銳金箭偏了一下，就已經深深刺了進去。

  「杜若！」

  一行血順著嘴角流下，杜若笑了笑：「師父，您別生氣好不好，弟子……弟子毀了您的幸福，死不足惜，如今不過是得償……所願……」

  說到這裡噴出一口血來，身子往後栽去。

  莫清塵一下子接住杜若，靈力探了進入，然後發現銳金箭不但刺透了小腹，還扎在丹田中的元神上。

  那元神奄奄一息，容貌不時變幻，一會兒是杜若，一會兒是妖帝洛風，一會兒又是半妖臨。

  莫清塵慘笑一聲：「杜若，你怎麼能對自己這麼狠！」

  若不是她把銳金箭偏了一下，就正好刺入元神心口，無論是妖帝還是杜若，此刻都已經魂飛魄散了！

  小心翼翼的把銳金箭拔出，然後把早準備好的丹藥餵進杜若口中，再把止血靈膏敷到傷口上，取出縛靈蔓藤把他纏住，然後揚手召下火烏鴉。

  「主人——」火烏鴉開口，已經帶上了哭腔。

  莫清塵沖它笑笑：「無月，在渡雷劫時，我怎麼囑咐你的，你忘了麼？」

  火烏鴉猛的搖頭：「我沒忘，你說讓我別像以前那麼胡來，一定要聽你的話，等小角它們化形完畢，就立刻帶它們走。」

  「你這個愛惹事的傢伙，總算讓我放心一次，不過現在情況有變——」

  火烏鴉小眼圓睜，滿是驚喜的喊道：「主人，妖帝死了，我們一起走麼？」

  它是明白的，之前主人讓它帶著小角它們走，已經存了必死的心。

  這也是它為何不像以前那麼衝動的原因，如果主人死了，至少它們還在，這仇，早晚會報！

  它更不能讓主人他們死的不明不白，一定要把真相帶回去。

  看著火烏鴉滿是期待的眼神，莫清塵伸手揉了揉它的頭：「無月，現在妖帝沒死，但他傷勢極重，元神陷入沉睡短時間內是不會清醒過來了。等會兒，我會在這附近尋個地方救治一下落陽他們，你就帶著妖帝，還有化形後的小角小狼一起替我護法。」

  「主人，為什麼不殺了他！」火烏鴉憤怒的盯著妖帝。

  莫清塵苦笑一聲：「他是妖帝，也是杜若啊。」

  她能怎麼辦，只要有一線機會，她情願用上了十萬年份的縛靈藤一直困著他，也不能再看著他去死。

  「無月，你記著了麼？」莫清塵盯著火烏鴉。

  火烏鴉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也許是喝了葫蘆中美酒的原因，莫清塵此時充滿了力氣，俯身把葉天源和羅玉成扶起來，放在冰鮫綃上，催動著冰鮫綃在山野間徘徊，尋到了一處僻靜的山洞。

  火烏鴉留下記號方便小角它們尋找，帶著妖帝緊隨其後，守在洞口外。

  莫清塵用利劍把山洞腹部削的更開闊，取出一張玉床放好，然後把葉天源和羅玉成並肩放到玉床上。

  做完這些，她又取下葫蘆一口一口喝著酒，等喝夠了隨意擦擦嘴，低頭凝視了二人一眼，然後盤膝而坐，緩緩催動體內純淨之力。

  莫清塵的身體漸漸被七彩靈光縈繞，整個身體緩緩浮了起來。

  羅玉成很久以前說過的話在耳邊迴蕩：「「莫道友，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很久很久之後，當你的神通回顏強大到一定程度時，會發生什麼事？」

  「說不定，你能令人返老還童，起死回生呢。」

  玉成，你向來聰慧，料事如神，這一次，你一定不會說錯的對不對？

  莫清塵嘴角牽起，唇邊綻放一抹淺笑，然後雙手快速動作起來。

  左右手心衝出一道靈光，扭在一起，漸漸化作一隻虛幻的大手，浮在葉天源和羅玉成上方。

  大手緩緩撥動起來，像是在撫著一架看不見的琴，七彩的靈光如煙花般紛紛而落，沒入二人體內。

  二人的肌膚在靈光浸潤下看起來如白玉般瑩潤生光，泛青的顏色漸漸轉為充滿生機的白玉色。

  可是生命的跡象依然尋不到。

  莫清塵驀地睜開眼睛，深深凝視著二人，一聲輕嘆迴蕩在山洞中。

  真的不行麼？

  不，神通回顏，本質既然是能令萬物恢復如初，那麼就一定能做到讓他們起死回生！

  那麼，是因為修為還不夠了？

  想到這裡，莫清塵停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毫無生機的二人一眼下了決心。

  手抬起移到心口處，一道靈光從指間射出，徑直沒入心口中。

  劇痛傳來，莫清塵卻似乎沒有任何感覺，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指間緩緩移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線從心口處拉出，然後毫不猶豫的彈向懸在半空中的大手。

  血線的一頭連著莫清塵心口，另一頭則連著大手手心。

  大手的五指裡面浮起血脈，一下子鮮活起來，七彩的靈光落得更急。

  一日，兩日，三日。

  看著玉床上的二人，臉色雪白的莫清塵喃喃道：「還差了一點，還差了一點，我再用什麼才好……」

  內視體內，掃過丹田中淡藍色的火焰時眼睛一亮：「對了，本命源火！」

  修士的真火在鍊氣期一旦被點燃，除非隕落就一直不滅，正是因為支撐它的是本命源火。

  這本命源火和心頭之血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修士珍貴無比的東西，要真的比較起來，還要更寶貴些。

  失了心頭血，損失的是精氣元氣，損了本命源火，那耗去的是生命潛能！

  心念一起，莫清塵立刻運轉體內純淨之力，化成玲瓏匕首模樣到了本命源火那裡。

  出於本能，本命源火往後一躲。

  莫清塵凝神靜氣，瞬間進入心無雜念的狀態，仿佛一個旁觀者，看著玲瓏匕首把本命源火挖了出來，然後嘴一張，一顆小小的火珠噴了出來，瞬間沒入虛幻的大手中。

  大手七彩光芒暴漲，不但山洞中亮如白晝，整座山峰都籠罩在七彩靈光中。

  一股神聖莊嚴的氣息從大手中散發出來，它依舊緩慢而有韻律的撥動著，像是在彈著琴。

  這一次，有真正的仙樂流淌出來。

  仙音渺渺，若有若無，凝成實質的七彩音符紛紛沒入葉天源和羅玉成體內。

  這個過程持續了不知多久，葉天源和羅玉成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莫清塵凝視著他們，欣慰的笑笑，然後一頭栽到地上。

  她的滿頭青絲，已經潔白如雪，不染半點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