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天地分陰陽

  雲枝一怔，隨即臉上飛起紅霞，白了莫清塵一眼道：「小姐，您說什麼呢！」

  莫清塵淡淡一笑：「雲枝姐姐，不是說你們這些貼身近侍，只伺候我們到年滿十五歲麼，咱們相處一場，我自然想給雲枝姐姐安排個好去處。」

  其實族內雖規定貼身近侍伺候修士到年滿十五歲，可到時候並不會強制他們離開，這還是看主人的意思，若是主僕情誼深厚，留下一直伺候也是有的。

  只是這些貼身侍女等主子年滿十五歲時，往往都是雙十年華了，除了極個別的，大多數還是選擇嫁人。

  因為伺候過修士，她們所嫁的人自然是不錯的，有的甚至比世俗大戶人家的小姐嫁的都不差。

  見雲枝低頭不語，露出一截潔白的頸項，莫清塵笑道：「怎麼，雲枝姐姐是不是想像雲衫那樣——」

  雲枝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沉穩少年的影子，跺跺腳道：「小姐，雲枝才沒有那攀高枝的心思呢，修士雖好，可雲枝也有自知之明，在他們面前難免心生慚愧，又有什麼快樂可言，倒不如找個相仿的人，相攜著度過此生就心滿意足了。」

  見雲枝一副含羞帶怯的小兒女模樣，莫清塵暗想雲枝這種想法倒是正和她意。

  她不是薄情之人，仙途有多遠並不確切，可有一點是肯定的，雲枝必定只是她人生中一個過客罷了，雖說如此，畢竟悉心伺候自己幾年，分別時盡力安排一個和她心意的出路也是應該的，可她若真是像雲衫那般想法，讓她親手把自己貼身侍女送給男人當侍妾，她還真是有點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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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莫清塵也思考過，修仙之人就該斬斷一切情感麼，斬斷情感，就是對所有人毫不關心，一片冷漠麼？

  那一日因爺爺那番話而引起的思索，生死、自然、因果種種念頭在她腦中盤旋，最終雖未悟出什麼道理，可她卻隱隱並不認同這種觀點。

  所謂因果，今日種因，明日得果，雲枝從她幼時伺候她長大，細心周到，體貼入微是因，她到時若是置之不理，違了自己心性，反而會不利於心境修行，給雲枝安排一個好的出路，那不但是雲枝種下的因得到的果，同時也是了結了自己與雲枝的因果。

  偶爾族長爺爺在朝陽堂給他們講道時曾說過，修真之人，要儘量心無牽掛，不沾紅塵，不惹因果，才能在長生道上走的更遠。

  每個修士對道都有自己的體悟，族長爺爺這番話，莫清塵聽著有道理，卻不知為何，沒有那種醍醐灌頂之感，總覺著與自己所走的，仿佛隔了層面紗，還差著些什麼。

  「小姐——」雲枝見莫清塵沉默不語，忍不住喚道。

  莫清塵回過神來，淺淺一笑，自己如今剛剛踏入門檻，悟不透這些也是自然，想必隨著修為心境的提高，定會有新的感悟的。

  想到這裡莫清塵也不再鑽牛角尖，把這些念頭往腦後一拋，回房修煉去了。

  莫清塵還不知道，整個修真界，修真之人何其之多，天靈根、變異靈根的天才再少，也總有一些，可真的能修成元嬰的又有幾人，更別提之後的出竅、分神等境界了。

  更值得玩味的是，那些有大神通的元嬰修士，雙靈根、三靈根的倒是多些，這又是為何？

  撇開資質、機緣、悟性不談，這些有大能的修士，無不是找到了自己的道，有一顆堅定的道心，方才走的更遠。

  莫清塵雖修為低下，資質低劣，卻能在修煉之始下意識的追尋自己的道，卻要比一些只知不斷變強、修為至上的人，站的高些了。

  沒有丹藥服用的日子，以莫清塵的四系靈根，修煉速度真的可以用蝸速來形容了，往往一個大周天修煉下來，體內只增加一絲絲可憐的靈力，想要進入鍊氣三層後期，還不知等到什麼時候。

  可那三枚玉芽丹，她是萬萬捨不得在此時服用的，哪怕到了鍊氣後期，莫家都拿不出這麼好的丹藥給她，只用來增長修為，絕對是暴殄天物。

  莫清塵打定了主意，只有等自己衝擊鍊氣中期時，才服用。

  莫清塵不是今日才明白自己靈根在修煉上的不給力，心態倒是很平和，哪怕只增加一絲靈力，總比沒有的強，日復一日總會積少成多的。

  莫清塵波瀾不驚的日夜修煉著，還好白日在朝陽堂有虎頭與莫凝柔的陪伴，夜間有永遠一言不發的忘川相伴，倒並不覺得枯燥乏味，反而發覺因之前一直服用丹藥修為增長過快而造成的不太穩定的根基，牢固了起來。

  時間很快的划過六月，進入了七月份。

  七月正是驕陽似火的時節，樹上的知了整日叫個不停，令人聽了心生煩躁，樹上的葉子看起來蔫耷耷的，樹下常會臥著大黃狗，吐著舌頭呼哧呼哧喘著氣。

  可是整個莫府，那種喜氣洋洋的氣氛卻越來越濃烈起來。

  七夕就快到了，原本每年的七夕，也只是莫家普通女兒心心念念等待的節日，可是今年卻大為不同，上到族長，下到丫鬟小廝，臉上都帶著笑意，盼著那一天的到來。

  七夕，正是莫家莫憂與花家花千樹成親的日子。

  兩族的修士結親，自然不是前些時日被一頂青呢小轎悄無聲息的抬到歐陽家的雲衫可比的，更何況莫家，已經多年未有修士嫁娶了，此次自然是想辦的隆重熱鬧些。

  莫憂自進了六月就不再外出，安心呆在府中等著大婚之日的到來。

  莫清塵偶爾遇見，發覺十三姑姑眉梢眼角，都是濃的化不開的甜蜜情意，眸光閃爍，滿是憧憬，此時的她，和一個凡俗女子沒有任何區別。

  情愛二字，真的讓人情緒變化如此之大麼？莫清塵暗暗想著，前世的她尚未體會此中滋味就身死魂穿，到了今生自幼踏上仙途，對這男女之情心中更是有些抗拒，總覺得若是沉溺其中，豈不是耽誤了修煉。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矛盾糾結，族長爺爺說修士要不沾紅塵，可是看四大家族的爭權奪利，婚喪嫁娶，又和紅塵俗世有什麼區別。

  「丫頭，想什麼呢？」莫大年笑眯眯的用手中羽扇敲了敲莫清塵的腦門。

  莫清塵看著滿面紅光的老頭子故作瀟灑的拿著把扇子，還晃著頭扇著，不由好笑，卻不便說出來，就道：「爺爺，十三姑姑出嫁，也像凡人那樣蒙著紅蓋頭坐著轎子，花家千樹哥哥騎著高頭大馬來迎親麼？」

  莫大年神色看不出喜怒，淡淡的道：「我們這種家族，是這樣的吧，只是禮節上比俗世中人少了些。」

  弦外之音，那些修真大派或修真世家的修士，並不如此。

  莫清塵沒有多問，反而把自己糾結的問題問了出來：「爺爺，族長爺爺不是說我們修士要少沾紅塵麼，可為何這婚嫁之事——」

  莫大年一怔，搖搖頭道：「丫頭，你這問題倒是有趣。天地分陰陽，所謂孤陽不生、孤陰不長，男為陽，女為陰，男女結合，陰陽相濟，方得長久。是以很多雙修之人，修為增長比獨修之人還要快些。」

  「爺爺，您的意思是，男女結合，是順應天理麼？」莫清塵問道。

  莫大年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們修道，自然也要遵循天地法則、自然規律了。」

  「呃。」莫清塵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不過——」莫大年隨即話鋒一轉，繼續道，「獨身修行的修士，遠比雙修之人要多。這其中因由頗多，比方二人修為、心境、觀點等等，難免出現差距，甚至漸行漸遠，到那時雙修就不是互利，反而變成了負擔，更有甚者，一開始只是為了留下後代罷了，並無感情可言。還有那天材地寶，功法丹藥，有的雙修伴侶為此痛下殺手的也不稀奇。這樣一來，倒是獨自修行自在清靜些。總之萬事不必強求，順其自然就好。」

  聽出爺爺話中的指點之意，莫清塵點點頭道：「多謝爺爺指點，清塵記下啦。」

  心下卻是一跳，十三姑姑嫁與花千樹，自然是情真意切，可那花千樹呢，也是君同此心麼，為何這兩年來自己冷眼旁觀，卻始終沒看透這個人，甚至她總是覺得，花千樹看向十三姑姑時，除了唇邊多點淡淡笑意，和看別的女子並無差別。

  時間轉眼到了七月初六，整個莫府張燈結彩，里里外外煥然一新，連與修士所居相隔的前院族內普通人居所，都掛著大紅燈籠，引得不少落陽城中人駐足觀看。

  「這莫府是有喜事麼，裝點的這麼氣派。」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嘆道。

  旁邊看起來很機靈的年輕人道：「應該是的，我說張兄，這莫府成親的，該不會就是你說的那些神仙吧？」

  身材魁梧的年輕人嗤笑一聲：「怎麼會呢，那些神仙還會像我們凡夫俗子一樣，吹著喇叭娶媳婦啊。」

  另一個年輕人撇撇嘴：「這可不一定，玉皇大帝還娶了王母娘娘呢。」

  「哈哈，你小子就瞎想，要是李兄在，又笑你了，唉，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怎麼好久不見……」

  到了晚上，莫府中不少人還在忙忙碌碌為第二日做著準備，整個莫府燈火通明，笑語歡聲。

  可莫老六卻悄悄進入莫大山的院中，臉色難看的道：「三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