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唯一的妻子
2024-05-13 03:16:33
作者: 李流魚
是夜。
陸江初在大家都休息後,按照內應工作人員的安排,時隔幾日,終於離開了拍攝基地。
徐瑱正開車一輛騷包的跑車在路邊等她,螢光的橘紅色搞得像救援車輛一樣,陸江初看了眼便覺得眼睛要瞎了。
「啪」一聲敲到徐瑱的頭上,陸江初皺起眉頭:「我不是要你低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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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瑱為了保命當然不能說自己忘了,只能訕訕一笑,把副駕駛的柚子葉遞給陸江初:「來,老大,剛剛出來去去晦氣。」
陸江初橫了他一眼。
柚子葉是什麼鬼,她又不是剛從牢里出來。
將徐瑱直接推到一邊,陸江初坐在了駕駛位,油門瞬間踩到底。
一下子加速過快,徐瑱雖然沒有尖叫出聲,臉卻已經被嚇得煞白,話都說不出來。
但陸江初趕時間,在詢問他相關情況:「給我說,是怎麼回事。」
徐瑱這個從不暈車的人,此刻卻暈車了,他強忍著反胃的感覺,斷斷續續給陸江初講述道:「老大,我們的系統今天被人攻破,手法很像兩年前。」
陸江初猛地踩下剎車。
徐瑱差點撞到玻璃,好在彈出來的氣囊給了他緩衝。
「捆安全帶,」陸江初看到徐瑱的慘狀毫無同情,「你是說兩年前?」
她又確認了一遍。
的確是有些懷疑,剛才是不是風太大自己聽錯了。
如果不是的話,這些事情在她身邊,未免出現得太多了吧。
當初的事情突然被很多人提起,是不是說明,幕後黑手開始有了新的動作?
陸江初回憶了下自己見到陸仙儀的表現,確認了陸仙儀這個人雖然惡毒有心機,但實在算不上聰明。
最近她還是那樣,把自己當作眼中釘肉中刺,搞得陸江初煩不勝煩。
但陸仙儀很難讓陸江初心有警惕。
畢竟,感覺她段位太低。
如今一想,陸仙儀時隔兩年突然回國,未必沒有幕後黑手的暗中安排。
既然如此,那就戰吧。
陸江初眼中閃過恨意,再次踩下了油門,車速十分瘋狂。
等到了目的地,陸江初的郊區別墅,徐瑱第一件事就是連滾帶爬地下車,吐得昏天黑地快要虛脫。
好在他今天因為系統被攻擊,幾乎水米未進,折騰了半天,也只嘔出了幾口酸水。
收穫了陸江初嫌棄的目光一枚,徐瑱心中是有苦說不出,便聽見自家老大非常殘酷地說道:「就該讓你和瑤瑤一起去練體能。」
徐瑱突然有點同情那個傻傻的霍瑤瑤了。
進入地下室的機房,首先便是一股潮濕的熱氣湧出。
和很多大型網際網路公司的機房都建在水下相同,為了散熱,陸江初的機房也是建在地下暗流之旁。
有十來個人在裡面調試儀器,見到陸江初,都恭敬而熱情地喚了一聲「老大」。
徐瑱跟在陸江初身後暗暗咋舌,沒想到陸江初居然還有這麼多人手。
而且,這些人都長得牛高馬大,身上一股悍勇的氣質,看上去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工程師。
陸江初見徐瑱好奇地四處張望,警告了一句:「這裡的事情,你可不能說出去。」
徐瑱這個人一向不著調,愛開玩笑已經成了習慣,嘴瓢說了句:「要是我不小心說出去了怎麼辦?」
話音剛落,徐瑱便感覺自己變成了深入狼窩的小白兔。
只見,剛剛那群還在認真調試儀器的大漢,此刻都面露殺意地看向了他。
徐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黑客,幹過最嚴重的事情也不過攻入某個國家的原子彈控制程序,留下了「到此一游」四個字,像他這樣乖乖巧巧遵紀守法的良民,乍然被群狼環伺,還是很恐怖的。
咽了咽口水,徐瑱的聲音都在顫抖:「我……我開玩笑的,各位好漢不用擔心。」
但那群人還是沒有移開目光。
徐瑱只能求助於陸江初:「老大,我真的錯了,下次一定不胡亂說話。」
陸江初見他被嚇得夠嗆,也無意再逗徐瑱玩兒,擺了擺手。
那些彪形大漢在此刻瞬間收回目光,調程序的調程序,修機器的修機器,徐瑱還看見一個修完機器開始拖地的。
嗯,真是一群愛崗敬業的好員工啊。
到了主控室,陸江初看著全黑的電腦,插入U盤強制寫入程序後電腦才重啟。
一個小時的時間,陸江初非常耐心地拆解了對方發送過來的病毒。
這些電腦幾乎都沒有保存什麼重要數據,陸江初更喜歡將數據存在硬碟里,然後用不聯網的主機來讀寫。
那些硬碟都經過專業處理,能防極端的溫度,質量極好,但要毀壞也有內置的爆炸裝置,威力極大,能保證硬碟和不該接觸硬碟卻將之持手的人,一同被人道毀滅。
徐瑱站在一旁看陸江初的操作,一行行代碼被打出,如同詩歌般優美,讓主業黑客副業經紀人的徐瑱忍不住感嘆:「這才是真正的情詩。」
陸江初全神貫注中,懵然聽到這麼一句肉麻的話,冷冷說了一句「滾」。
徐瑱知道專心沉浸於代碼世界的人被打擾,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他實在捨不得出去,於是安安分分站在一旁當啞巴。
一個小時的時間對於陸江初來說,算不得短,以前她處理這些東西都是十分鐘以內搞定。
但這次,她會弄那麼久,多半是因為怕打草驚蛇,只想抽絲剝繭般找到線索。
逐漸拆解下去,陸江初的眼神越來越嚴肅,她算是明白,為什麼徐瑱會說這次的事情會和兩年前有關係了。
兩年前,她調查顧和光身死的相關資料時,就被這樣一個黑客阻攔過,陸江初給他的名字叫做「笑臉」,原因就在於,這人的代碼最後一行,總有個簽名一般的「:)」標誌。
陸江初做過很多調查,因為據她的了解,國際上能夠和她匹敵的黑客,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
如同寫作是有風格的,每個人的代碼也會流露出自己的風格,比如陸江初比較偏傳統,喜歡調用指針;還有些人喜歡做遊戲,代碼正反寫都能使用。
而笑臉的風格,除了他那標誌性的笑臉簽名外,便主要是簡潔,甚至有些極端的簡潔,還有,他永遠都在使用最新的技術,極度規範。
要知道,程式語言的換代是很快的,所以網際網路行業很強調技術革新,而計算機專業的學生一般很難在學校學到什麼東西,大多要靠實踐。
這主要是因為,寫到書本上教授的知識,往往和工業界正流行的技術,隔著幾年的時間差。
要做到這個位置上的黑客,大都多經過好幾代程式語言的轉換,從文件命名風格,到接口創建方式,都會留下之前的影子。
但是笑臉卻不會。
他每一次出現,所寫的東西,都極度規範和簡潔,永遠都不會有多餘的東西。
陸江初和他對戰多回,都感覺到對方比起人,更像是一個機器,一個超越當代所有人工智慧的機器。
這一次,陸江初想,她再怎麼,也一定要抓住笑臉的馬腳。她的技術已經有了提升,想要戰勝他,想來不會像以前那麼困難。
沿著自己的感覺往下走,陸江初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向對方示弱,光對付一個病毒就花了一小時;但她做的是兩手打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果然,笑臉上當了。
就在意識到對付有所鬆懈的時候,陸江初突然亮出利刃,致命一擊,她找到了對方的定位。
看著那串數字,在自己的腦中換算成經緯度,陸江初發現,地點距離自己不足二十千米。
有些印象,那地方似乎是一個KTV。
哦,對了,就是她向嚴嵇提出離婚時,那個KTV。
陸江初轉身離開,打算開車前去。
徐瑱怕了陸江初開的車了,加之系統現在的外來入侵者雖然被趕走,還需要人留下來修補維護,徐瑱沒有和陸江初一同離開。
哼著歡快的小調,徐瑱敲著代碼,把自己剛才從陸江初那裡學到的東西,想辦法進行著實踐。
下一瞬,徐瑱感覺有些不對勁。
編譯器上面,怎麼多了一個單詞——
「tazoulema?」
徐瑱下意識用英文去讀,卻發現根本不認識。
腦海中瞬間閃過其他幾門語言,德語、義大利語、丹麥語、葡萄牙語……
試著試著,徐瑱就感覺到不對。
這玩意兒,怎麼越讀,越像拼音啊。
「tazoulema」,不就是,「她走了嗎」。
比看陸江初那場關於冥婚的表現,還恐怖的感覺,升上了徐瑱心頭。
似乎通過徐瑱的沉默確認了這個問題,畢竟,如果是陸江初,才不會反應那麼久。
下一瞬,電腦閃了閃,面前幾十張屏幕都出現同一個畫面——
坐在包廂里,身著黑色西裝的嚴嵇正以酒澆愁。
下一瞬,服務生卻不小心把酒倒在了嚴嵇身上。
這是監控中的畫面。
監控左上角的經緯度,記憶力一向很好的徐瑱自然不會忘記,就是陸江初剛剛查到的那個。
笑臉,原來並不是落敗了。
他想把陸江初引到嚴嵇那裡。
徐瑱忙拿出手機想聯繫陸江初,卻發現手機已經黑屏,怎麼都打不開。
明明他剛剛在車上,電還差不多是滿的。
直接聯繫不行,徐瑱衝到門口,想要拉開鐵門,卻發現這個之前由陸江初指紋驗證才進來的門,此刻也打不開了。
徐瑱有些絕望。
頭頂上,煙火感應器的紅燈一閃一閃。
或許他可以通過燒一些東西來報警,引起外面那群彪形大漢的注意。
雖然沒有打火機,將電線扯斷,弄出的火花也可以。
危險是危險,但若是陸江初出了什麼事情,徐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可是隱隱約約知道,老大的未婚夫就是因為車禍死去的。按老大那般狂野的開車方式,對方製造一場車禍想來也不困難。
或者將老大引到那個KTV,再來一把大火或者是用炸藥怎麼辦?
越想,徐瑱越害怕,動作也越來越快。
另一邊,進入市區之後,陸江初的車速就慢了下來。
夜晚有些冷,陸江初披上了徐瑱扔在車裡的外套,她現在因為參加《一起出道吧》這個綜藝,名氣比之前高了不少,擔心被人認出,陸江初還戴上了徐瑱放在駕駛位前暗格里的墨鏡。
不過想了想,自己只不過剛剛成名,陸仙儀可是成名多年,到時候如果遇到什麼事情被認成陸仙儀的可能性也更大。
如此一來,原本就不打算今天太低調的陸江初,更加沒有了顧忌。
背鍋人都有了,她還怕什麼?
這次能這麼早得到對方坐標,陸江初的確有些懷疑會不會是個陰謀。
但對方大概是算準了她報仇心切,明知是個陰謀也一定會往裡踏,所以也沒有過多掩飾什麼。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向來都是陸江初的人生信條。畢竟,她知道,人一定要分清什麼是自己能夠控制的,什麼不是。
她能控制自己遇到問題時沉著應對,卻無法控制一定遇到什麼樣的問題。
她雖然比起普通人而言,多了幾項技能,但她畢竟還只是一個人,並不是能控制一切的神。
有這樣的認知之後,人生的煩惱都會減少不少。
所能做的,不過是做好心理準備,列出最可能的幾個預案罷了。特別是,要站在對方的立場去考慮。
自己有什麼東西是對方可以圖謀的?
自己有怎樣的利用價值?
……
心中不斷思考做著預演,陸江初停好車後,便徑直走進KTV。
這地方她沒來過幾次,加之上次和嚴嵇在這裡有衝突,所以感覺也不太好。
剛進去,陸江初便在大堂,看見二樓一個穿著藍色襯衣的人走過。
陸江初猛得站住,連錢都沒給前台的工作人員,便突然開始狂奔。
電梯沒時間等,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麼,只衝到二樓,來到剛剛自己看見的那個轉角。
裡面只有一個包廂。
有些熟悉,似乎是嚴嵇常年使用的包廂。
若是平時,這樣的認知還會閃入陸江初的視野,但此刻,她大腦一片空白。
走到那個包廂門口,猛然把門推開。
一個人直接被她撞到地上。
一看,竟是傅學謙。
傅公子最近情場不順,罵罵咧咧起身:「你們這裡現在是怎麼回事?剛剛把酒撒到了老嚴身上,現在直接衝出一個人把我撞倒,還想不想做……」
看到來人竟是陸江初後,傅學謙的憤怒瞬間被澆上一盆冰水,他大概近來真被傅長嶙折磨得不輕,下意識竟又低聲喃喃了一句「小嬸」。
陸江初顯然並沒有把傅學謙放入視野,而是把他撥到了一邊。
傅學謙看著神情恍惚的陸江初,又看陸江初正盯著痴迷倒酒不能自拔的嚴嵇,心想完了。
果然,江江還是喜歡老嚴的。
就連離婚了也一樣。
陸江初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
她只覺得自己身處夢中,一種帶著恐懼的狂喜使她大腦一片空白。
她甚至不敢出聲,不敢往前走,生怕夢境就此消散。
「先生。」
陸江初用回了她和顧和光戀愛時的稱呼,語氣甚至有些虔誠。
嚴嵇皺眉,不知道是什麼人突然闖進來,撞到了傅學謙竟然還不走。
他抬頭,下一瞬便覺得自己肯定是醉得不輕。
明明今天也不過才喝了一瓶白蘭地。
但是,他卻醉到看見了陸江初。
淚眼朦朧的陸江初,看他如同看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語氣小心翼翼:「我很想你,先生。」
看吧,真醉了。
當初結婚那兩年,陸江初從未這樣稱呼過自己,也從未說出一個想字,一個愛字。
哦,對了,後期他折磨她,她連一個恨字都沒有。
她就是一副軀殼,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
怎麼現在,願意把靈魂給他看了?
深信自己產生幻覺的嚴嵇,又喝了一大口酒。
但是那個幻覺走到了他身邊。
「不是說過不讓你喝酒嗎?」她的語氣小心又溫柔,不是面對他時,那種空有其表實則什麼都不在意的溫柔,而是一種,對待自己最愛的人的溫柔。
明知道是假的,嚴嵇還是忍不住揚起了嘴角,笑意減弱了他平時的冷厲氣息,顯得陽光親和了不少。
那個幻覺就坐在他身旁痴痴地看著他,反正也不是真的,嚴嵇也回了句:「我也想。」
他向來言簡意賅,性格強硬不善表達,能擠出這三個字已經很不容易。
他也很想她。
其實當年那件事情查出來之後,他就想要放她自由的;那時候沒捨得,心中滿是憤恨,折磨了她那麼久,嚴嵇如今想來,一直都很抱歉。
或許,他應該說一聲對不起。
永遠高高在上,讓所有人都仰望的嚴總突然想到。
但是下一瞬,他就看見自己以為是幻覺的那個人,在聽見他的道歉之後,眼中的小心翼翼與珍愛,突然轉為刻骨的失望。
嚴嵇一下子慌了,拉著那個人,問:「怎麼了?」
酒後的他毫無平日裡的冷靜自持。
這時他也反應過來,面前不是幻覺,就是真人。
面前的人,就是他的江初。
他曾經的妻子。他唯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