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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變故

2024-05-13 02:20:12 作者: 張小花

  趙維明說干就干,他讓張念祖開車送他去致遠計程車總公司。

  

  張念祖發現這時的趙維明臉上有種下定決心要做某件大事的神采。

  「不是我不信你。」張念祖道,「以後你不賭了又準備出什麼么蛾子?」他很了解趙維明,這個人不干點驚世駭俗作大死的事兒是要發瘋的。

  趙維明輕笑一聲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是喜歡找刺激,可是真覺得賭博沒意思了,其實要不出意外我這輩子又不會缺錢花,賭博也不是為了贏,現在輸錢也輸夠了,我又不是有病,光賠不賺的事兒還有癮啊?」

  張念祖搖頭道:「你這番話說得沒有信服力,這麼著,你就把我當成你爸,只要你把我說服了那八成就沒問題了。」

  趙維明道:「不帶占便宜的啊——」末了又憂心道,「那我該怎麼說我爸才能信我?」

  張念祖道:「你說你不賭了,誰知道你拿了這筆錢是去還賭債還是買籌碼?你總得給他一個新的說法,比如你以前找你爸要錢都是為了買色情雜誌,後來你學會去夜總會了,你爸不照樣給你錢嗎?那是因為他知道他的錢經你的手給了那些陪酒妹,起碼知道花在哪了。」

  趙維明道:「你這是幫我分析呢還是噁心我呢?」

  張念祖道:「當然是為了噁心你,不過你沒get到我的重點,我是說,你得給你爸一個信你的由頭,哪怕你說你以後要去撒哈拉投資個雨傘公司呢,這樣你爸才能放心讓你敗家不是?」

  趙維明緩緩點頭道:「有道理……」他想了一會苦惱道,「賭我是真的戒了,可真沒想好下一步幹啥啊。」

  張念祖道:「趕緊想,想個刺激點的,這樣你爸更容易接受。」

  趙維明訥訥道:「我的人設已經成這樣了?人與人之間起碼的信任呢?」

  兩個人一路聊著到了致遠計程車公司門口。

  張念祖道:「去吧。」

  趙維明忐忑道:「你跟我一起去幫我壯個膽吧,當著外人,起碼他不會揍我。」

  張念祖無奈,只好和他一起下了車,往公司大樓里走去。

  趙維明的父親趙成才,是那種抓住改革開放契機一早發家的典型人物,從早年間的「萬元戶」,到後來的百萬富翁,計程車剛剛起步的時候趙成才就把全部財力心力都投入到這個行業,在沒有長風集團以前,全市的各大街道偏僻角落裡跑的都是致遠的計程車,在上世紀九十年代,趙成才這個名字也是人們在茶餘飯後聊天時「有錢人」的代名詞。

  致遠計程車總公司是一棟三層老式建築,趙成才的辦公室在二樓。

  作為「少總」,致遠的人幾乎沒有不認識趙維明的,雖然清楚他的德性和在家裡的地位,平時人們見了他都會客客氣氣地打個招呼,可今天趙維明在樓道里走了一路,碰到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更沒人和他打招呼,還有的人遠遠見了他像避瘟疫一樣躲開了。

  趙維明苦笑道:「我爸難道是針對我下了『堅壁清野』的命令?」

  兩個人上了二樓,趙維明見趙成才的辦公室門半開著,直接走了進去,臉上作個熱情洋溢的表情道:「爸。」

  張念祖也招呼道:「趙叔。」

  今天趙成才的辦公室顯得格外一塵不染,空蕩蕩的辦公桌上只擺著一個保溫杯。這一點也不符合趙成才的審美和習慣,現在有個詞叫土豪,豪不豪的不說,這個土被趙成才發揮得淋漓盡致變本加厲,他每到一個地方就喜歡到處磕菸灰、涕鼻涕、脫了襪子摳腳,然後把所有的東西都亂擺亂放,似乎覺得只有待在髒亂差的環境裡這日子才有奔頭,才看著喜慶。所以有潔癖的趙玫兒在接手他的辦公室以後一天要叫人打掃兩次。

  趙維明進來後也是一愣,隨即笑道:「是我妹妹整理的吧?」

  趙成才見是他,沒有像以往一樣先大聲呵斥,而是溫和地道:「是小明啊。」他長了一張長長的臉,臉上全是坑,蒜頭鼻大板牙,可說十分難看,就是九筒那種中度殘疾跟他站一起都顯得英氣勃勃的,不過趙成才有一個特點比較突出,那就是有股暴發戶的氣質,穿名牌戴金表不在話下,到了哪都有種斜睨天下縱橫捭闔的氣勢,而且出手也確實闊綽,所以才會有了兩位嬌妻。今天他坐在那裡顯得比較安靜。

  趙維明看父親心情似乎不錯,直接開口道:「爸,給我二十萬。」這也是父子倆以往見面最主要的話題。

  這次趙成才既沒有跳起來也沒有破口大罵,只是搖了搖頭。

  趙維明試探道:「那十萬呢?」九筒說的是「十萬二十萬」,那就說明十萬也是可以接受的。

  趙成才臉上帶著苦笑,慢慢說道:「小明,爸沒錢了,咱家也沒錢了。」

  趙維明不滿道:「不給就說不給,當著阿祖你連個好點的理由都懶得想,我不要面子的啊?我這次是真的用在正途……呃,雖然也不算是正途吧,但我有急用,你聽我說……」

  趙成才輕聲道:「致遠破產了。」

  「啥玩兒?」趙維明愣住了。

  趙成才一字一句道:「致遠破產了,雖然公司名頭暫時保留,可跟我趙成才一點關係也沒有了,辦公室我一會就得給人騰出來,法院的人上午已經把我住的那查封了。」

  趙維明看父親不像在開玩笑,如同被五雷轟頂一般叫道:「怎麼回事啊?」

  趙成才有氣無力道:「我欠了銀行十三個億。」

  趙維明跳起來道:「怎麼欠下的啊?咱們致遠生意不是一直很好嗎?」

  趙成才道:「十年前生意確實很好,那會一套計程車手續幾乎炒到了100萬,那時候的人一個月才掙多少錢啊。」

  趙維明道:「十多年前?是不是你一下購置了3000輛車?」

  趙成才黯然道:「那都是找銀行貸款買的。」

  趙維明吃驚道:「難道我們這些年一直在賠錢?」

  趙成才木然地把保溫杯在桌子上挪來挪去道:「這十年來,一套手續從一百萬跌到了三十萬,計程車行業被現在的叫車服務衝擊掉了幾乎一半的業務,有很多計程車司機去開專車了,還有不少徹底改行了,這些年來,致遠不斷縮減規模,不斷拿車去抵債。」趙成才苦笑道,「你就沒發現來往於總公司的車越來越少了嗎?」

  「爸……」趙維明聲音發澀地喊了一聲,然而他發現除了喊一聲爸,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這些年他只管跟趙成才要錢禍害,何曾留意過公司的經營狀況?

  張念祖從震驚中醒悟過來,道:「你們聊,我迴避一下。」這對父子現在肯定有話要說,自己一個外人不方便聽。

  「念祖,你留下。」趙成才慈祥地說,「你是小明唯一的靠譜朋友,我希望你們以後能彼此照顧。」

  這還是張念祖第一次見到趙成才這個樣子、這副口氣。雖然他以前見了張念祖也沒有惡聲惡氣,那是因為在他眼裡,隨便一個兒子的同齡人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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