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一屋兩為男
2024-05-13 01:35:28
作者: 七寶燉五花
一屋,空破小,一張床榻,頭頂綠霉瓦;
兩男,臉蛋俏,一坐一站,兩臉相對笑。
這一路李仙蹤想過各種各樣再見之景,卻萬萬不曾料到,戚思柔竟然變成了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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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聽說乘黃一旦這樣那樣,就會變了性別啊!
李仙蹤一臉震驚,面前俊美的濃顏少年的確是戚思柔,這一點他絕不會弄錯,可拋開神思靈魂,不管是看皮相還是看骨相,這人都是個男的啊!
「你傻不傻,定盤星!」戚思柔翻了個白眼。
李仙蹤更加震驚,只不過他並非驚訝戚思柔用了一等法器定盤星,而是驚訝於自己竟然忘了還有定盤星!
終究還是亂了。
李仙蹤緩緩吐息,見到這張戚大郎的臉,他也明白,有些事情戚思柔不願再提,只想當做是一命還一命。
那便這樣吧,如果這就是她心之所願,他如何不能成全。
思及此處,李仙蹤長揖到底:「多謝你的雲笛曲。」
還有你的兩千年,儘管那兩千年我不知如何報還。
戚思柔眉一挑,二郎腿翹:「家鄉小曲而已,再說笛子也是你送我的,算你未雨綢繆。」
你為了我的人獻出你的命,我也能為了你的人獻出我的命。
李仙蹤不敢抬頭,只盯著地面一抖一抖的鞋子影:「此恩,言謝太輕。」
戚思柔鬼打牆似地一下一下抖著腿:「無妨,就算你我兩清。」
晚風吹過,李仙蹤卻似乎連衣角都凝住,半晌才緩緩起身,端出一張笑模樣:「那,有何打算?」
「換個地方,換個灶而已。」戚思柔的脖子一格一格轉過來。
兩人目光一對,彼此心裡都是咯噔一下。
你要走?既四海為家,何處不是家?
我要走,既四海為家,哪裡都非家。
四目相對,蒼天對碧海,雪白對血紅。你有你的天下大同,我有我的小弟小家,本就不是一類人,何必求一路同行。
片刻,終究是李仙蹤先偏過頭,笑容未減,只是多了幾分無奈:「我若未曾從迷魂陣里逃出,也許你還能走脫,可如今我已出來,只怕你不好走。」
戚思柔好像也活了過來,燦爛一笑,仿若牡丹怒放,美得殘酷,也美得肆意飛揚:「本來我想要用定盤星走脫,既然你回來了,你送我走,讓我省一筆可好?」
李仙蹤笑容微頓,半晌才笑著搖搖頭:「你啊。」
你讓我親自送你走。
戚思柔斜昵李仙蹤,嘴角翹鼻子皺,明明還是那副沒便宜也要占三分的潑與賴,可這一次看得李仙蹤心中一痛,仿佛被細針密密刺過,一針又一針。
因為戚思柔的眼尾沒起半分弧度,白茫一片,波瀾不驚。
「好,我先列陣,待到他們回來——明月公主可與你同行?」李仙蹤撫平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皺。
「大概是吧。」戚思柔頓了頓,似是有些遲疑,「若她那事還有求於你,另讓她自己聯繫你吧。」
李仙蹤彎了眼角:「我會教她如何捎信給我。」說罷,他略折了袖子起手列陣,「咦?為何不成?」
不過是送三兩人的小陣,李仙蹤作為本代第一人早就畫得駕輕就熟,絕不可能出錯。
戚思柔見他手指空空,地面空空,心中一抖,好像被人舀了一瓢水,不知道是該罵水涼還是該感謝水潤。
李仙蹤再度嘗試,可見他表情也知道,結果是徒勞無功。
「你不是閉著眼睛喝大了也能畫對嗎?」戚思柔愣愣地問。
李仙蹤已經收了手勢,望向窗外天空,那裡晚霞如火,雲雁排成兩行往北飛去。
「怎麼了?」戚思柔看著李仙蹤的冷臉。
這傢伙終日笑容滿面,極少冷臉動怒,她不過就在大是大非上見過那麼一兩回,沒想到臨走前還能再瞧見一次,當真好看極了,就好像琥珀杯里的西域血紅漂著冰,冷是冷,醇也醇,還有一種別樣風味的艷,像是同人不同魂,一筆兩畫工。
所以到底瞧見了啥?
戚思柔眯著眼睛瞄著那一溜兒大雁。
一路向北。
等等?秋日再往北?豈不是要飛到她老家去活活挨凍?!
「是法陣,陣內不能再結陣。」李仙蹤搭了一把自己的脈搏,又抬起戚思柔的手腕搭了一把,「你我脈息正常,此前又未覺察,理當不是我同門或其他非人——長安城中如今有這等本事,越過我在我頭頂做文章,唯有一人。」
「唔,你那個前輩!」戚思柔一驚:「要我不要你,鬼神盛宴,難道真是太子?!」
李仙蹤苦笑:「你我說是太子,可有人信?」
戚思柔滿臉怒氣:「長安亂了,對太子有何好處?!」可這話一說完,她便頹然坐回榻上,「可若能令上下一心質疑天后能力,對他就只有好處……」
所以便可以拿賀蘭與非人借力打力,旁觀千金公主胡作非為,他其實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他什麼都不做就可以,反過來說,若是天后也是這般——
「我不想了,他們權貴的事情我不懂,我只問為何不讓我走?三郎絕不可能知道我那事情。區區銀狐,至於這麼大動靜?」
「他不知,但若那位前輩覺察到蛛絲馬跡,或者哪怕銀狐,多一隻也是好的——」李仙蹤大步跨到門口開門將外面的明月出與五郎拽進來,「也許他們困住我,便是知道了內情。如今我不能列陣,只能另想辦法!我送你們去空港,既不能列陣,便拿了飛艇,我施法將你們送走。」
「你有飛艇?!」五郎震驚。
「沒有,拿,劫一艘便是。」李仙蹤說著脫掉道袍反穿上身,瞬間從漂亮道士變成了漂亮書生。
明月出也懵了,敢情他這衣服還有這功能!敢情他還能劫飛機?!
「看來是此地有人施展大禁陣,陣中所有傳送陣法都不能用。」屠博衍解釋道,「而且從李仙蹤這副表情,這人他認識,但他無可奈何,因為此人實力高強。十有八九是他師門那位前輩,跟在太子身邊那位。」
「太子?!」明月出吸冷氣。
「為何不能是太子?不過是各有目的。」屠博衍冷笑,「賀蘭兄妹要報復,馮小寶圖錢財,馮白額貪美人,北市想要更多權力,千金公主要錢要人要在權貴之間博取威勢,天后要平衡要全知全能要掌控,太子便希望登基之路障礙掃清,讓他親娘知難而退,便是當今天子也想要萬人來朝,卻個個都做他提線木偶,隨他撥弄!」
明月出無言以對,因為她知道,或許這才是失蹤案與長安亂的根由——所有人都想做下棋的棋手,所以天下皆為棋子,只苦了平頭百姓。
「到底什麼情況?!」五郎腦子裡可沒有別人,也就沒有人給他解釋。
「情況就是靠本事走不了,要靠兩條腿了!」戚思柔說罷,拽過五郎,「你可有什麼辦法不被人注意,又能到空港?」
五郎茫然點頭:「有倒是有——」
「少廢話!趕緊安排!」戚思柔推了一把五郎,「再不走就連天王老子來了也走不成!」
五郎這些年在長安城的市井街頭果然沒有白混,他從常樂坊的破爛胡同里七拐八拐,經常從看似死路的地方找到別有洞天,能從老婆婆曬菜乾的後院穿到酸書生的前堂,繞過爬了蜘蛛網的影壁,鑽出掛滿尺頭的染坊,沾了一臉脂粉,又踩了一腳魚腥。
「這就是所謂的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五郎回了自己熟悉的環境,漸漸又活躍起來,撩起一束草簾,露出草簾後一個僅供一人彎腰通過的窄道來,「這條就是南市後身聚賭那一群小妖清晨散夥時候走的路,別說是金吾衛,便是夜鴉也覺察不到。你摸這牆上,刻著咒文呢!」
李仙蹤摸了一把,輕笑出聲:「果然精明,這倒是最有效的。」
明月出也摸了一把,問屠博衍:「這啥玩意?」
「倒不是什麼厲害咒文,不過是癔咒類,讓人看不見這條小道,也想不起它的存在。早先有些暗衛亦或細作之類便假扮黥刑之人,表面在臉上刻了罪過,實則蓋住咒文,靈巧者憑著咒文力量夜探敵營,難以覺察。後此類小巧為人所棄,各國亦不許,便漸漸廢了。」
「這倒是應該廢除,要不然你也來我也來,有完沒完了。」明月出隨口回答,「不過黥刑怎麼藏咒文啊?」
「將咒文刻得極小,遠遠看去不過是一筆而已。」屠博衍回答。
明月出沒來由地想到弱水裡的大陣,那陣法也是遠遠看著似巨大光環,近看便是無數符文,符文套著符文,這一手果然早就有人玩,不新鮮了。
不過這也說明那弱水大陣也是個老物件,究竟是誰放在那裡的?
「小心!」屠博衍一瞬間切換了駕駛權,也幸虧他如今熟練了,否則明月出這一腳就要踩進臭水溝。
四人由五郎打頭,李仙蹤殿後,各個穿著尋常百姓人家的衣衫,若不細看臉也不打眼。尤其李仙蹤,他也不知道做了什麼法,頂著那張漂亮臉蛋招搖過市,無人覺察。
「有樣學樣而已。」屠博衍不屑。
「我要將這個咒文命名為,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明月出吐槽。
一行人穿街走巷,期間最兇險的一次是與一隻賊頭賊腦的小鼠妖走了個對臉。
那小鼠妖看見戚思柔,先是瞪大眼睛要喊,再一看五郎,連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搖著腦袋示意五郎走另一邊。
「看來明網在天,暗網在地。」李仙蹤已經望不到那一群被迷惑的雲雁。
被坑得走錯了方向,過錯了日子的長安生靈又何止這一群雲雁?只是珍珠寶玉華蓋車碾過多少螻蟻,不是螻蟻又怎會懂。
明月出默然無語,悶頭跟著李仙蹤。
屠博衍難得語氣溫柔:「我會送你回家,我保證。」
明月出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