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榮光的路

  當足球被盧加諾頂出來飛向中圈的時候，加爾旺·布埃諾正在向平時那樣解說比賽。

  「科里蒂安將球直接從後場傳到了聖保羅的禁區里……盧加諾搶在了吉列爾梅的前面將足球頂了出去，足球飛向了中場！萬佩塔在中圈迎了上來。看樣子他會接到這個球，然後重新組織進攻，可憐的聖保羅，連中場都過不去了……等等！這是誰？什麼情況？三十三號——」

  他的聲音猛地飆高了八度。

  當榮光把足球踢起來，大腳踢向前場，然後他自己從萬佩塔身邊高速掠過的時候，加爾旺·布埃諾也被嚇了一跳。

  他看著這一幕，大腦幾乎一片空白。

  當然作為一個敬業的解說員，雖然他的腦子裡完全沒理解這是怎麼回事，可他的嘴巴還是像加特林機槍一樣噴射個不停。只不過射出來的不是子彈，而是口水和激情四溢的詞語。

  「聖保羅的三十三號！萬佩塔沒有接到球！三十三號一次誇張的人球分過！他將足球大腳踢向前！儘管萬佩塔已經提前注意到了他的動向，並且做出了對策，但是他在三十三號的面前依然就像是木頭樁子一樣！三十三號從他的側面飛速超車！就好像在用極限速度駛過拍攝超速攝像機的跑車，在炫耀他的速度，和嘲笑萬佩塔的笨拙！但是！為了躲避萬佩塔，三十三號這腳球踢的有些遠，他能夠追上嗎？！」

  在榮光的眼前是一條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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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條大道的兩邊是科林蒂安的防守球員，他們正在向中間集中，就像是大道兩側的護路林一樣，向中央擠壓著他的視野。

  在整個畫面的中央位置的是空中的足球，它正在往下墜，仿佛美麗的落日，放射出溫暖不刺眼的光。

  向著夕陽奔跑吧，少年……

  這條大道的終點是科林蒂安的球門！

  目標非常清楚，榮光的眼睛牢牢鎖定那個地方。

  那是一個球門，也是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只要他能夠把足球轟進球門，那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大把大把的鈔票在這扇大門背後，漫天飛舞。他的生活和未來，他家人的生活和未來，都將從此改變！

  這個時候的榮光完全拋開了主教練奧斯瓦爾多·奧利維拉在換他上場之前對他說的話。

  把足球傳給法比亞諾？

  抱歉，在我前面，沒看到他！

  他繼續加速，加速！

  在通往新世界的高速公路上拔足狂奔！

  在他的面前則是倉惶回防的科林蒂安球員。

  「上帝！他的啟動速度真快！他竟然在和足球賽跑！一個人類和飛行的足球賽跑！他……他是變態嗎？！」加爾旺·布埃諾驚呼，這倒不是他有意用誇張的詞彙來吸引眼球了，他現在是發自真心的這麼想了……

  速度快如閃電，正在高速接近足球的中國小子，不是變態又是什麼呢？

  看台上的聖保羅球迷們現在滿臉都是震驚的神色。

  幾乎所有人都保持著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們被嚇得忘記了要為聖保羅的這次進攻發出歡呼了。

  他們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這小子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科瑞爾倒是知道這小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不過這個時候她也說不出話來了。她呆呆地看著那個正在狂奔的身影，倔強而又堅決。

  在她旁邊，她的爸爸崔浩正在為榮光加油。

  「沖啊！老鄉！沖！」

  在榮光的眼前有一條大道。

  在他的心中，也有一條路。

  在路的這頭，是榮光那個山溝溝里的小村莊。是那座破敗不堪漏風漏雨的小房子；是不管風吹日曬也要下地幹活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的爺爺奶奶；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去大城市為了一家人的生計而四處奔波打工的父母；是還沒成年便跟著父母去打工一年才見得到一次的姐姐；是他去巴西的前夜睡在自己身邊問自己「哥，有錢了是什麼樣子呢？」的弟弟；是自己在山間放羊，眺望群山遠方的目光中對大城市美好生活的憧憬……

  在路的那頭，則是戈多給他規劃的一副功成名就的未來藍圖。是名利雙收，是賺大錢，是寬敞明亮還帶游泳池的大房子，他可以把自己一家人都接過來，自己的爺爺奶奶再也不用每天起早貪黑的下地幹活了，而自己的父母也不用遠走他鄉打工，一年只能見到一次。只上了兩年小學就輟學的姐姐可以重新走進學堂，弟弟也不會問有錢了是什麼樣這樣的問題了，他可以安心讀書，讀完小學讀中學，讀完中學還可以考大學，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讀。而自己呢？也不用在那個山村里放羊，等再大點就跟隨自己的父母出來打工，然後坐在馬路邊望著繁華的都市，卻覺得這些繁華的美麗從來就沒和自己有關過……

  在這條路上，榮光奮力前行，跑，不停地跑。

  他緊閉著嘴，用鼻子呼吸，他感覺空氣被他的鼻孔吸入肺部，然後經過渦輪增壓，再釋放出來澎湃的動力，把他往前推！

  飛奔，不僅僅是在球場上，也在渴望成功出人頭地的人生道路上！

  他距離足球越來越近了！

  足球落地，再彈起來，往前跳躍竄出。

  當卡卡看到榮光用腳將足球捅開，衝破了萬佩塔阻攔的時候，他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因為用力過猛，扯動了他拉傷的大腿後部肌肉，但是他渾然不覺，只是保持著這個探視的姿勢引頸看向場上。

  卡卡絕對不是唯一一個從座位上猛然站起來的。

  在他的身邊，替補席上幾乎找不到還坐在位置上的聖保羅球員了，那些嘲笑、譏諷、不屑榮光的聖保羅球員們，他們全都站了起來，死死盯著球場。

  同樣的，主教練奧斯瓦爾多·奧利維拉站在場邊，他是距離球場最近的，他同樣目瞪口呆都看著榮光猶如一道閃電划過了中圈弧，直插科林蒂安的後場！

  儘管他已經見識過了榮光的速度，可他在正式比賽中看到這一幕，依然很震驚！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場青年隊的比賽，榮光在所有人都放棄了之後卻奮力追上了足球的那一幕！

  但他很快就又意識到一個問題——他讓榮光把足球傳給法比亞諾，但是……法比亞諾他媽的在哪兒呢？！

  在榮光的前面只有科林蒂安的球員，壓根兒就沒有一個身穿聖保羅球衣的人！

  不僅僅是聖保羅這邊如此，在科林蒂安的教練席和替補席前面也發生了一模一樣的事情。

  所有人都從座位上站起來，挺直了腰板，探頭看向自己的半場，他們的距離稍遠，動作幅度也就更大，不少人乾脆衝到了場邊，就為了不被人擋住視野。

  他們驚恐地看著榮光輕鬆突破巴西國腳萬佩塔，沖向他們的禁區。

  不管是聖保羅的還是科林蒂安的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所有人都將雙眼視線聚焦在榮光身上，死死盯著不放，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個眨眼的功夫就丟了目標，因為這小子實在是……太他媽快了！

  榮光繼續飛奔，在他兩側，科林蒂安的後衛們正在飛速往中間回防。

  他們幾乎每一個人都比榮光距離足球更近。

  按理說，這應該是一次很安全的防守。就算萬佩塔被突破了，也還有其他人組成一道又一道的封鎖線，不會讓榮光輕易突破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榮光過掉萬佩塔的那一下，看看榮光如今的氣勢和速度，每一個參與防守的科林蒂安球員都在心裡打鼓。

  他們覺得自己可能不見得一定可以攔住這個已經完全衝起來了的聖保羅三十三號！

  原本反客為主的科林蒂安球迷們在歌聲和鼓聲被榮光的突破打斷之後就陷入了沉默，他們也被榮光嚇住了！以至於他們都忘記了發出噓聲來干擾榮光。

  本來應該很喧鬧的莫隆比球場，在這一刻卻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只是看著榮光，將視線的焦點聚焦在他的身上，就算有想發出聲音的，卻只覺得口乾舌燥，完全發不出一個音節！

  在科林蒂安球門後方看台上，有一面長約四十米、寬四十米的巨型旗幟，這是科林蒂安鐵桿球迷組織「忠誠之鷹」的標誌，在比賽中，它吸引了夠了眼球和電視特寫鏡頭的關注。

  在比賽中，它和「老鷹」們的歌聲與鼓聲一樣，成為了鼓舞科林蒂安壓著聖保羅打的精神圖騰。

  但是如今，在迎面刺來的白色閃電前，就算是如此耀眼的一面旗幟，竟然也不得不黯然失色。

  那些位置靠前的科林蒂安後衛們早就被榮光甩到了身後，他們試圖在榮光前進的道路上設下路障，卻都被榮光靠速度一一超越！

  他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包括伸手去拉。可都沒有一個人能夠如願以償，他們連拉榮光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就是速度！

  絕對的、純粹的速度！

  榮光用自己的速度蠻不講理的突破了他們倉促組織起來的一道又一道防線。

  直到最後！

  拖在最後面的是科林蒂安的中後衛塞薩爾，現在他是距離足球最近的人，他不需要考慮任何事情，只需要衝上去，給足球來一腳，直接大腳解圍出去，不管是踢出邊線還是底線，或者是踢到前場。

  他掄起了右腿，打算大腳解圍……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白色閃電從他眼前划過！

  然後他面前近在咫尺的球……沒了！

  他完全沒反應過來，球就沒了！

  他的右腳這才踢出去，一腳踢空！

  整個人被帶的騰空起來，然後摔倒在地！

  「他追上了！！！」加爾旺·布埃諾聲嘶力竭地吼道。「難以置信！從中圈後面開始追逐，竟然搶在了所有科林蒂安球員之前搶到了足球！在三十三號的光速面前，塞薩爾慢的就像是蝸牛！他的大腳解圍就好像是慢動作！」

  看到這一幕，場邊的卡卡用力攥住了拳頭，甚至連指甲都深深地陷入了手掌心的肉中……但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個！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榮光，足球已經被他捅到了大禁區邊緣。

  榮光越過了塞薩爾，繼續向禁區挺進，再一次追向足球。

  科林蒂安的門將多尼則棄門出擊。

  和榮光拼速度，這絕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可是他也不好繼續呆在球門裡——鬼知道那個三十三號的射術怎麼樣！

  自己守著球門讓對方單刀的話，對方可以在大禁區線上輕鬆起腳射門，角度大的自己根本封不住！

  儘管見識了榮光的速度，他也只能夠硬著頭皮出擊。

  這個時候在場邊的奧斯瓦爾多·奧利維拉卻高興不起來了，他愣愣地看著科林蒂安的門前。

  他想起來了榮光在訓練中那糟糕的射門……

  這球要是最後打了個高射炮，那前面再漂亮，又有什麼用？

  法比亞諾呢？見鬼！

  法比亞諾還在榮光的身後奮力追趕著呢，要讓榮光把足球傳給他，除非榮光腦後有眼！

  其他那些很了解榮光是一個新手菜鳥的聖保羅一線隊球員，看到榮光跑向足球，要和科林蒂安門將多尼一對一的時候，本來熱血湧上頭的腦子也冷卻下來。

  他們意識到著並不一定就是聖保羅的絕好機會……

  因為中國小子不會射門！

  這個時候他們覺得法比亞諾你怎麼跑的這麼慢啊！

  其實法比亞諾速度不慢的，但是和榮光一比，就慢了……

  他們緊張地盯著榮光，不知道接下來他要怎麼做，顯然他將比多尼更早接到球。他腦子最好保持冷靜和清醒，不要在壓力下做出一些糊塗的事情來。

  否則這麼好的一次機會，就浪費了！

  在經歷了如此激動的一次長途奔襲之後，卻倒在最後的終點前，誰甘心？他們寧肯從一開始這機會就沒出現過！

  助理教練毛羅看著榮光追向足球的背影，他腦子裡突然生出了一個不太好的念頭——這小子不會想要直接射門吧？

  瑞科站在替補席前，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榮光。他突然有些羨慕——這個時候在追逐足球的是自己該多好啊！

  科瑞爾耳邊突然安靜了，自己的爸爸也沒了聲音，和她一樣，都是緊張地看這球場上，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了。

  看台上的戈多攥著雙拳沒吭聲，他咬牙切齒地盯著榮光。射門嗎？

  但是他沒學過射門啊！

  青年隊的球員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全都被榮光這驚人的衝刺嚇傻了，他們沒想奧榮光盡然就這麼跑出來了一個機會！

  克萊伯有些驚慌：「他不會射門！他不會射門！他他媽的壓根兒不會射門！」

  盧卡斯·薩頓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雙手攏在嘴邊高呼：「榮，射門——！」

  「進去了！進去了！三十三號進去了！！他成功進入了禁區！就像是一個男人終於脫下了床上美女的最後一絲遮掩一樣！關鍵時刻來了！三十三號！你帶給我們的究竟是驚喜還是失望呢？來吧，讓答案揭曉！」

  布埃諾激動的狂呼著。

  看到他進入禁區，看台上那些目瞪口呆的聖保羅球迷才如夢方醒——這可是比賽開始之後聖保羅所獲得的最好的一次機會！

  能進球嗎？

  能扳平比分嗎？！

  他們為榮光大勝歡呼起來。

  「射門呀，三十三號！」

  「進球，一定要進球！」

  「給我狠狠地揍科林蒂安！告訴他們，這裡是聖保羅的主場！」

  莫隆比球場仿佛突然復活了過來一樣，爆發出巨大的喧囂聲。

  他們完全不知道榮光是一個才接觸足球一個多月的菜鳥，不會有一線隊球員和教練們的擔心。

  榮光看著足球在自己的前方滾動，因為草皮摩擦的緣故，速度越來越慢了。

  接下來要怎麼做？

  他想起了自己在天台上曾經幻想過很多次的那一幕。

  榮光帶球殺入禁區！

  榮光面對門將了！

  榮光射門！

  榮光……射門！！

  榮光在跑動中，左腳用力踏在了足球的外側，右腳掄起來，張開雙臂保持平衡，他的眼睛盯著足球，頸部保持穩定。

  多尼已經要衝到榮光的跟前了，但是榮光卻視若無睹，他依然按照既定計劃完成射門動作！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榮光這一腳會不會直接踢到多尼的身上？！

  但他們已經沒時間去考慮太多了，榮光掄下來的右腳狠狠地踢中了足球！

  「射門——！！！」

  布埃諾聲嘶力竭地拉長了聲音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