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射門

  傳接球訓練是巴西足球訓練中的基礎，是最重要的技術訓練項目，在學會之後也還會經常進行練習。就算是現在的聖保羅十八歲以下青年隊每周也會安排兩節專門的傳接球訓練課。

  教練會採用多種多樣不斷變化的跑動傳接球方法，訓練隊員們跑動中連續傳遞的傳接球能力，要求隊員在傳接球訓練中，快速跑動進行連續不停頓的一腳傳遞。這種訓練方法對培養巴西式短傳配合打法行之有效。

  不過那是進階的訓練內容了。

  如今榮光所要做的就是最基本最基本的傳接球訓練。

  他和盧卡斯兩個人對向而站，互相傳球。

  不需要來回跑動，不管是傳球還是接球都是站定了的。

  在一個十碼（約九米）乘以十碼的正方形空間裡，榮光和盧卡斯互相傳球，最開始進行的是最簡單的傳球，但也是最常用的傳球——腳內側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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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傳是傳出準確的近距離地面球最可靠的技術。傳球的時候踢球腳外轉並使觸球的球鞋部分以正確的角度對準足球。腳踝要緊張並且保持堅硬，否則就控制不住傳球方向了。而且為了不把足球踢飛起來，球鞋觸球的時候應該儘量踢足球的水平中線。

  支撐腳的位置要和足球的側方有足夠遠的距離以保證踢球腿的自由擺動。

  腳內側接球的動作也很簡單，和推傳一樣，只是一個是擊球，一個是卸球——在足球滾過來的時候，接球腳要稍稍向後收，有一個緩衝，這樣當來球力量過大的時候，才不會反彈出去，失去控制。這個時候榮光反覆練習顛球時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經過顛球的練習，他已經習慣了觸球時收腳緩衝的感覺了。顛球在緩衝完了之後還要馬上把足球再顛起來，接球可就不用了，緩衝卸球，把足球直接停下來就行了。

  所以對於已經熟練掌握了顛球的榮光來說，腳內側接球很簡單。

  盧卡斯再拆開來將傳球和接球的動作要領都講清楚之後，就退開來，開始和榮光進行對練了。

  「來，把足球傳給我。」站在大約九米外的盧卡斯舉起雙手向榮光喊道。

  與此同時，在訓練場上，青年隊的球員們也在關注這場訓練。

  他們扭頭看著榮光。

  只見榮光退開來之後，掄起右腳踢球！

  足球並沒有被他踢出去，倒是他自己的右腳踢到了左腳的腳踝上，失去平衡，絆了個狗啃屎！

  「啊哈哈哈！」有青年隊的球員大笑出了聲。

  「太蠢了！蠢得慘不忍睹！」

  「就這樣的白痴也敢叫囂要打敗卡卡？」

  「打敗卡卡？下輩子吧！」

  「你們在幹什麼？認真訓練！」瓦爾德馬的呵斥聲響了起來。

  盧卡斯也聽到了青年隊那邊發出的鬨笑聲，雖然他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些什麼，但是這笑聲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這幫混蛋……」儘管他和他們是一支球隊的，但是他現在也覺得他們有些過分了。

  一個初學者表達了他的理想，有什麼好嘲笑的？

  他將視線投向了榮光，他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

  「我剛才是不是支撐腳離足球太近了？」榮光沒理會那些人的鬨笑聲，而是很認真地問盧卡斯。

  認真地讓盧卡斯都感到吃驚。

  他真沒想到榮光起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技術問題。他以為榮光會先和那邊對罵呢……

  「啊……哦，對。你剛才傳球的時候支撐腳離的太近，這樣不僅不好發力，而且還會踢到自己的支撐腳，就像你剛才這個蠢透了的失誤一樣。」

  「好，再來！」榮光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那些不懷好意的嘲笑，鬥志昂揚地喊道。

  ※※※

  吃過晚飯之後，榮光抱著足球出了門。

  戈多知道他肯定又是找地方訓練去了，所以只是叮囑了一句：「別太晚回來。」就自顧自地看電視了。

  榮光來到了樓頂天台。

  這是他和盧卡斯所住的一幢電梯公寓，有十五層樓。

  最上面是天台。

  這裡沒什麼人來，榮光可以在這裡不受打擾地獨自一個人訓練。

  在最基本的熱身做完之後，他開始顛球。

  他現在已經不為自己計數了，數究竟一口氣顛了多少球。

  他可以一邊顛球一邊想點其他的事情，這樣一心二用，反應出來的是他的身體已經記住了這種感覺，顛球熟悉球感的目的就達到了。

  足球在榮光的眼前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就像是豎著擺動的鐘擺。

  看著足球，榮光想到了遙遠的中國，在自己的家鄉，這個時候是幾點了呢？

  爺爺奶奶的身體還好嗎？

  弟弟上學讀書有沒有認真努力？

  還有在上海打工的父母和姐姐，他們又過得怎麼樣了呢？

  自己剛剛進入聖保羅的時候，給他們寫了封信過去，也不知道他們收到沒有。

  到這邊都快一個月了，卻還沒賺到錢。

  每日都在進行最枯燥最單調的基礎訓練。

  他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什麼時候才可以像那些一線隊的職業球員一樣，踢上比賽，賺大錢成大名呢？

  今天訓練場上那些人的嘲笑聲，他都聽到了。

  但何時才可以用實際表現狠狠打他們的臉呢？

  榮光結束了顛球訓練，看著腳下的足球，他上來是想要練習傳接球的。沒有人陪他練習，他也有辦法。

  樓梯間就是突出於天台的建築，四面都是牆，他可以把足球踢向牆壁，用來練習傳球。

  當足球撞上牆壁再反彈回來的時候，伸腳停球，這是練習接球了。

  只要有一面牆，一個足球，就可以練習傳接球，很簡單。

  但是當榮光腳下踩著足球，看著對面雪白的牆壁時，突然有些不甘心。

  雖然學習射門的念頭被教練阻止了，但是當他身邊沒有教練，只有自己的時候，他那顆心又蠢蠢欲動起來……

  榮光把足球拉到了距離這堵牆大約十幾米的地方，他的身後都快是天台的邊緣了，齊胸高水泥欄杆，貼著他的後背，已經不能再退了。

  聖保羅夏日夜晚的風在十五層的樓頂很大，呼嘯著，吹動了榮光日漸長長的頭髮，和他單薄的T恤。

  附近大樓在榮光前方的視野里燈火通明，接著那些燈火在榮光眼中一點點發虛，成為了一個個光斑，他的視線焦點落到了對面的白牆上。

  月光灑在天台上，儘管這裡並沒有照明，那面雪白的牆壁反射著月光也顯得很亮堂。

  或許是巧合，這堵牆恰好長七米三，高兩米五，和一個正規球場的球門差不多大。

  在榮光眼中，這就是自己的球門。

  戈多說過，足球比賽中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就是射門的時候，最高潮的部分就是進球。就像籃球比賽中總是灌籃最引人矚目受人追捧一樣。

  這句話被深深地刻在了菜鳥榮光的腦海中。

  要學會射門，要射門得分的念頭就從那個時候起，生根發芽，變得越來越強烈。

  雖然瓦爾德馬教練說現在就算學會了射門也沒有意義，但榮光也還是想試試……

  他想試試射門的感覺，那究竟是什麼樣的。

  榮光看看對面的「球門」，又低頭看看腳下的足球。

  他想像自己現在正身處比賽當中，樓頂呼嘯的風聲就是看台上那些球迷們瘋狂的吶喊。

  他們在高呼：「榮光！射門！射門！榮光！能不能進球，就看你的了！」

  被寄予厚望的感覺讓榮光熱血湧上了頭，他助跑，然後一腳踢中了足球！

  射門！

  足球騰空而起，在夜空劃出了一道弧線。

  然後高高越過了樓梯間的那堵牆，奔著前方的燈火通明而去……接著便消失在了那些光斑中。

  他踢飛了。

  稍後，遠處傳來了玻璃破碎的聲音，人的驚呼和狗叫。

  戈多聽見門響，扭頭發現榮光回來了，他有些吃驚地看了一眼牆壁上掛的鐘。才半個多小時……

  「今天這麼快？」

  「呃……明天再給我買個足球吧，戈多。」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戈多這才注意到榮光手中和腳下都沒足球。

  「怎麼了？」

  「我給踢到樓下去，找不到了……」榮光撓撓頭。

  戈多笑了。

  看來傳接球練習進行的不是很順利嘛……竟然能夠一腳把足球踢到天台下面去。

  不過這也挺正常的，畢竟是第一天開始傳接球訓練嘛。就算榮光的學習能力再強，也不可能一天就學會傳接球的。

  他並沒有責怪榮光，而是點點頭：「好，明天買個新球。」

  榮光向戈多告辭之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他就站在門後，低著頭。

  在他的眼前，仿佛有一個足球。

  他回想起剛才自己在樓頂上那一腳的感受。

  雖然最後射飛了，但是射門那一剎那的感覺，真的讓他覺得很有趣，比顛球、傳接球練習都更有趣……

  就當現在腳前有球，榮光模仿著做出了射門的動作，踢中了「足球」。

  在他幻想中，足球被他準確地踢向了球門，並且繞過了門將的封鎖，撞到了球網上，發出了悅耳的聲音。

  漂亮！

  榮光攥起拳頭，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射門果然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