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威廉篇（六）

  許珊瑚的聲音輕輕巧巧地從聽筒傳出：

  「就是，螞蟻跟大象的故事，你聽說過嗎？」

  威廉淡淡地說：

  「大概率沒聽過，隨便講，有聲音就行。」

  「哦，大象惹螞蟻生氣了，螞蟻很生氣，就在大象的前面隱藏起來，然後伸出一條後腿，大象看到了，上去一腳，就把螞蟻的腿踩斷了。」

  

  威廉嘴角一彎，頭靠在座椅靠背上，繼續聽她講：

  「就那個螞蟻家族的那些螞蟻兄弟都出來為斷腿的螞蟻報仇，很多螞蟻往大象身上爬，但大象根本不在乎，只是渾身一抖，螞蟻就都掉下去了，只剩下脖子上的螞蟻不動，內個，你猜他怎麼說。」

  許是聽他沒動靜，電話里的女人試探著問了一聲。

  「猜不到，」威廉淡笑著回答，「你告訴我好了。」

  聽他回答，許珊瑚語氣有點頹，小聲嘟囔：

  「居然還沒睡著——內個抱著大象脖子的螞蟻說，你把我兄弟的腿踩斷了，我要掐死你。」

  猝不及防的搞笑，威廉淡笑出聲：

  「這，好像確實睡不著的。」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沒什麼準備，不如明天——哎呀，明天估計不行，我要進組了大概。」

  「進組有什麼影響？」

  「哦，就是，進組拍戲很多時候時間不確定的，再說了你也很忙的，我也怕打電話會吵到你。」

  「這樣啊，」威廉語氣不變，依然很淡，「那就算了，早點休息。」

  他見過的女人不少，很多話也知道是什麼意思，但不想回應。

  明知道沒有結果的事，就不多想了。

  事實證明，除了安離琪，他沒辦法指望誰讓他睡個好覺。

  這也許是心理上的依賴，也許是某個點正碰到，總之他也不強求什麼了。

  這天之後，他就又上了新項目，生產線需要親自盯著，七天都沒怎麼睡過覺了，莫東明最後急的眼珠子通紅，把傅雲深叫來，才把人拉到了家裡。

  威廉換上睡衣，端著紅酒，慢條斯理地喝，聲音若有似無：

  「看你真是閒，不跟著震宇了，跑我這裡添亂，正好我缺個保姆。」

  傅雲深抱著胳膊跟他槓：

  「這招沒用，之前震宇病著，他想趕我走，最後都沒成功，現在他沒什麼事了，你就是個大麻煩，起碼別人的病看得見摸的著，你這個看起來活蹦亂跳，就是不睡覺。」

  「是啊，你看我並沒有什麼症狀呈現出來，你別忘了我也是醫生，而且是神外的專家，自己心裡有數。」

  「你有數才危險，威廉——你心裡那人到底是誰，至於要死要活？你去追一下啊，我不信憑你還有追不上的人，你不至於慫成這樣吧！」

  威廉盯著高腳杯里的酒，悠悠地說：

  「不用追，肯定不同意。」

  「要特麼我是那女的，肯定來追你了，你不知道女人得追嘛，實在不行就死纏爛打試試，你這麼著放不下，為什麼不破釜沉舟，你離開凌州也是為了她是不是？這樣——你告訴我，到底是誰，兄弟幫你追，給那姑奶奶跪下，也給你求過來行了吧！」

  威廉笑起來，看著他說：

  「你不如給我跪，我估計就能睡著了。」

  「跟你說正經的，你別打岔！」傅雲深幾步湊到他面前，嚴肅地說，「實在不行，咱們輪番上陣，之前你知道菲菲嗎，她失戀了就安離琪勸的，你說得清咱們誰是能人啊，但你得說出來——我擦！」

  沒讓他說完，威廉把杯子往他懷裡塞，根本不管酒灑了他一身，起身上樓：

  「你自己找地兒睡，我要去躺會兒。」

  其實他基本不太躺，躺下來睡不著會覺得心悸，於是進臥室坐在沙發上，手指在扶手上敲，想打電話，拿起手機算時間。

  大概一周了，不算太頻繁了。

  於是他躺在床上撥號，那邊接的不快不慢，熟悉的聲音傳進耳膜，讓他瞬間就輕鬆下來：

  「威廉哥哥，你這幾天又拼命了沒？」

  威廉戴上藍牙，笑著打趣：

  「假裝關心。」

  「喂喂，真的關心好嗎，沒看我都不怎麼敢給你電話嗎，就怕吵你睡覺，誰讓你睡覺那麼困難，說得准你什麼時候困嘛！」

  他笑：

  「你不打電話就一直不困。」

  「好吧，催眠使者隨時等待你召喚，我最近跟簡練了個新曲子，你要不要聽？很靜心的。」

  「好，你唱給我聽。」

  他把手機設好定時關機，然後拎起被子來蓋好，閉上眼睛聽曲子，沒半個小時，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蒙蒙亮，他輕鬆地伸開雙臂，很有活力地坐起來，睡到自然醒的感覺真是幸福。

  打開手機，發現有條信息：

  「威廉老闆，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剛剛拍完一個階段，想問問你的失眠好點沒。」

  他笑笑，撥了電話過去，那邊接的很快，但女人聲音明顯迷糊：

  「喂，是，是威廉老闆嗎？」

  「哦不好意思，我沒注意時間，你先睡。」

  威廉這才反應過來，一般這個點，大概還沒睡醒。

  「不不，我沒睡，一直在等你電話，我幫你買了個禮物，讓李姐轉交的，你收到了沒？」

  「沒收到，買的什麼？我不需要禮物。」

  「是助眠的薰香啦，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起碼試試呀。」

  「嗯好，謝謝。」

  「內個，威廉老闆。」

  「嗯？什麼事？你拍戲還順利嗎？」

  「嗯嗯，都沒有人欺負我，李姐說這戲是你獨資的，我，我就是怕萬一賺不了錢，會對不起你。」

  威廉拿著電話起身倒水，喝了兩口才說：

  「不用有壓力，只要投資就有風險，誰也沒有把握百分之百賺錢，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那，沈家，沈家那邊——」

  威廉皺眉：

  「沈家找過你？」

  「沒有沒有，我是說，封殺我是它們放出來的話，萬一咱們這部戲拍出來他們搗亂怎麼辦啊，有可能過不了審的……」

  威廉笑：

  「現在錢已經花出去了，戲也已經開拍，你跟我說這些，會不會有點晚？」

  許珊瑚：

  「……」

  既然被識破，她也只好坦白：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隨便找的話題，你不要太在意，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有，正愁沒人說話，不過那些事你不用想，我說要做什麼，還沒人擋的住，想聊就找個笑話說。」

  「那你不想睡覺了嗎？」

  威廉心情大好：

  「我只能說，你每次運氣都不錯，都趕上我剛睡飽。」

  「哈？那恭喜，不過我也沒辦法幫你做吃的，你餓不餓？」

  「還好，再有兩個小時就有早餐了。」

  許珊瑚頓了一下，試探著問：

  「威廉老闆，你怎麼睡著的呀？有沒有什麼訣竅？你之前說聽聲音就好，可是我講故事不管用，你都聽什麼聲音的，可以告訴我嗎？」

  威廉走到窗前，眯起眼睛看著遠方暗淡的太空，輕聲回答：

  「她只是隨便唱支鋼琴曲，能睡著，是因為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