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旗幟

  又一波攻勢被消解，解天揚飛身於空，驅使騰根趕著那聚合的魍象，朝目標地點所在東南方向而去。

  儘管購物中心這片地域算是魍象出沒的高峰地段，但這裡負責的學生卻只有他一個。

  在龍蛇騰根的幫助下，他是名副其實地發揮了一個頂倆的作用，更不要說他本身就是大一年級的頂層人物。

  經過路口時，能看到四周道路上有一群群的魍象正同時被趕過來，很顯然把守其它路口的小隊的作戰也很順利。

  與他們那看似遲鈍的身體不同，這玩意居然能以他們身邊觸手般的長爪作腿、向前一跳一跳地前進，這樣一來他們的速度可謂相當驚人，不亞於一般的鍊氣高階修士。

  所有的魍象在十字路口處匯合，在它們背後，四面的路口處露出無數的槍口、甚至還看到有人扛著現在已經不多見的單兵火箭彈。

  所有的人流匯集成牆，像是一座裝滿槍口的戰術堡壘。他們按照各自小隊隊長的口令開火，一旦有一隊需要換匣，便立刻退後叫另一隊頂上。

  

  隊與隊之間配合默契，對妖的火力壓制幾乎沒有任何空隙。仗著背後的資源支持，那子彈不要錢似的傾瀉，路上灑滿米粒般的彈殼。

  在這種情況下，普通戰備物資反而是最不需要考慮的成本。畢竟，比起修仙者所用的靈器和靈力資源，這些東西的價值便不值一提。

  槍火雖然對魍象效果有限，但總歸是能削弱其實力，這樣無形之中就降低了修仙者作戰的壓力，減少了靈性材料的消耗——對於官方來說，這當然是筆大賺的帳。

  魍象群在本能的驅使下蹦跳著，化作泥流匯於一起，使得中央那個集合的大妖身形進一步膨脹，已經有近兩層樓高度。

  它的長臂抓著四周的天橋，像是一隻吊在叢林間的猿猴，對著眼前人發出吱吱的怪叫聲。

  作戰人員們謹慎地與其保持著距離，拿出更多的清心符催發以護住心神。有些動作慢的人觸及到擴散開來的靈氣毒素，表情頓時就變得不自然起來，拉住胸口面露痛苦。

  戰鬥到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這種情景該如何處理。旁邊的隊友立刻就將感染者拉到空地處，由專門的隨行修士為其清心，嚴重者則直接被送往醫院，交由靈氣科處理。

  但解天揚沒這個顧忌。在魍象聚合的時候，他依舊飛在這大妖的身邊，操縱騰根繞其身側，將其逐向目標地點。

  與剛才的小妖群相比，這聚合的大妖有了更強的妖力作底氣。面對天敵龍蛇，它不再單純地瑟瑟發抖，而是不斷揮舞觸手般的長臂試圖抵抗。

  騰根畢竟也是封印於雲深不知處的大妖，這點實力還不足以威脅到它。面對揮來的長臂，它往往一爪上去便直接將其扯斷，不斷噴吐妖焰使其前行，持槍的人們則追隨在它身後，在安全範圍內開槍，依舊保持壓制。

  不過，這番情景被解天揚看去，他便就有了更多的考慮。

  ——隨著魍象妖力的增強，龍蛇對其的克製作用也在減弱。這樣的話，等到戰術目標達成、令全城的魍象集於一體時，恐怕就不是單憑騰根能壓得住的了。

  到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對妖決戰，真正的硬碰硬。

  他觀察著情況，在心中考慮著戰況；在他下方，領導著武裝部隊的小隊長接起了無線電，應了幾聲後，轉頭向場上的眾人通告。

  「現在市內主要區域都已經被控制，城內的妖魔群都已經在往目標地點轉移。執行部那邊已經在準備，很快就會在目標地點撐起結界…嗯，軍方戰略處也已經提交境內飛彈打擊的申請了。上頭要求，在一小時內，將這次清掃工作收尾。」

  這等於就是頒發了勝利的預告書，周遭的人們都因此精神一振，舉槍大聲叫好，似乎連那槍火都更猛烈了幾分。

  在龍蛇騰根、符咒靈力與槍枝火力的共同推進下，身形龐大的魍象被推動著、步步向目標地點竄躍而去，驅趕它的小隊同樣匯合、跟在它身後而行，很快便挪出商業區路口。

  解天揚飛身而起，浮於城市的上空，靜靜地俯首望去。

  在這一刻，在腳下的這片土地上，一朵一朵的火焰之花正開放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千百隻大大小小的魍象蹦跳在千百條道路上，身後是密集如蟻群的人流。

  那分散的人流正在相互接合起來，隱隱形成一個包圍半城的巨大的弧，趕著那些妖物被驅趕的羊群般匆匆地跑著，朝著東南方向聚攏。

  在作戰小隊離開後，穿著執行部制服的人便緊跟著進入作戰街區，以檢測儀排查作戰區域的靈力反應，對疑似受妖力污染的區域則以專門的術法淨化，做著最盡職的清潔工，將戰場遺留的不淨之物完全排除乾淨。

  在他們身後，還有時刻準備接收傷員的醫療部隊、隨時傳遞所需物資的移動後勤補給、以及監控全城情況的通信聯隊。在這些勢力之後，又是數不清的生產線、物流線...

  一重一重的力量層層遞進，每一個人的背後都有數不清的人手助力，無數人站在幕後替前線者掃平障礙和後患。他們的力量卑微如螻蟻，但他們同樣在前行。

  所有的人，追隨著那一面「旗幟」，在前進著。

  風流吹過，掀動半空中少年的衣襟，他的目光緩緩上挪，從地面挪向遠處：隨著目光遠眺，視野中高樓大廈的光影逐漸變矮，直至在城市的一角完全消失。

  那便是安城市郊外最大的一片未開發地域。這時候，全城的魍象正在朝那裡匯集。

  那裡便是此次行動的終點。

  解天揚收回目光，腳下一蹬，朝著那方向急速飛去。在撲面而來的疾風當中，他的身影如同一面張開的大旗。

  ……

  安城市城衛局內，關於城市防禦大陣的工作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所有的職員都被動員起來，一撥人在電腦前敲敲打打構築術式和結界模型、另一撥人則圍聚在桌前，盯視著鋪在桌上的那張足有米寬的紙頁。

  在他們中央，肖游宇正坐在長桌的最前處，筆走龍蛇地在紙上勾畫著。只不過此時他用的不是靈性的符篆筆，而只是普通的簽字筆，那些條紋迅速在紙上成型，構成一個疊加延伸版的清心陣。

  「這就是當前淨化大陣的改進草案了。」

  他畫完最後一划，放下筆來，將那紙推給面前的管理：「我在你們原本的術式上做了一些修正，添加了一些聚靈和束靈術式，把一些複雜的術式拆散成單元，這樣能降低大型陣法的消耗，操作性也強一點。你們先看一下吧。」

  管理如獲至寶地從他手中接過草圖。只稍微掃一眼，甚至都沒有多餘的確認，便已經在上面扣了公章。

  明眼人便都能看出這幅術式中所包含的諸多奇思妙想，哪怕是他們無比熟悉的、最基礎的那些術式，在肖游宇手裡都被玩出了花。

  根本不需要多餘的確認，他崑崙大學代表的身份就是對這張草圖質量最有力的保證。

  而這圖中所畫的大陣，即將成為安城這座城市的安全的保證。

  「辛苦你了，肖同學。」

  靈力防禦負責人上前，和他鄭重地握了握手：「有你在，給我們節省了太多不必要的時間。現在我們就把這個術式錄入模型，很快就會調人去執行修改，剩下的工作屬於基層，就不繼續麻煩你了。」

  肖游宇應了一聲，從桌前站起身，和在逐步離場的執行員之間離開辦公室，就準備去找個地方休息。

  即使那位負責人不說，他也不可能去親自調試城際大陣。這倒不完全是因為對官方的信任，而是他馬上就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做。

  作為大二符修代表人，他也算是學校的尖端戰力之一，自然也就需要責無旁貸地參與最後的殲滅戰。在這段時間內，他必須得用最快速度調整到最佳狀態。

  從和韓江塵的決賽、到警報傳來調動學生會出擊、再到現在跑來城衛局輔助大陣，他幾乎就沒有空隙，比賽時候受的傷沒來得及治、靈力也才恢復了四五成，而這番準備都得在現在加緊完成。

  他快步走出會議室來到工事大廳，正準備繞道去休息室，卻被面前一人屏幕上的內容吸引住了目光。

  那屏幕上正顯示著一副安城地圖，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彩色光點標示著位置，和戰略指導時用的那副類似，只不過這一個不是動態、而是靜態的，看位置也不像是在反映戰場現狀。

  「這個是我們之前找到的，有魍象出沒的墓穴的分布地點。」

  在屏幕前操作的那個執行員見他看過來，很是主動地解釋道。

  「這也是你們學校情報部同學的功勞。此前，他們查到魍象是憑墓穴中的死氣而生、以此走訪調查了所有被魍象妖氣感染的人，從而查到了這些妖魔的出沒地——在目前已有的記錄中，一共有二百七十六個目標點。」

  「確定位置後，我們也是在這些地方進行了清洗…雖然現在看來，好像沒派上它應有的用場。」執行員嘆了口氣，「唉，明明之前都已經確認全部排除，也不知道現在這城裡的妖是哪來的…」

  他說話的時候，肖游宇一直沒有什麼回應，只是嗯嗯哦哦地答應著，眼睛始終定在屏幕顯示的地圖上，狀似沉思。

  「這份分布圖，現在能列印出來一份嗎？」他冷不丁開口道，「要能帶這些標點的。」

  「嗯？這個倒是沒問題，不過你這是…」

  執行員被他說得一愣，但眼見他一臉認真，知道其中必有玄機，便也就照他說的做了。

  印表機吐出溫熱的紙頁，肖游宇將其攤在桌上，隨手抓來一支筆，對著那張紙思忖許久，而後慢慢地抬起筆點在其中一點上，又慢慢地劃出一道線、將其與另一個點連接。

  四處的人們都扭過了頭來，看著他在那勾畫，比起剛才畫城市大陣，此時他的動作反而像是更加遲疑。

  話雖然這麼說，但他手上的動作依舊在進行著。幾分鐘過去，根根線條在紙上勾連成型，那連接出的圖案讓四周觀看的人們都變了臉色，不由自主地從座位間站了起來。

  因為此時，那些點在肖游宇手下，居然被連成了一個完整的、難以分辨的大型法陣！

  「這…」

  一群人看看那陣，又看看面前停筆的肖游宇，從他臉上凝重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麼不對。

  「這是什麼？」終於有人說出了大家的疑惑。

  「如你們所見，是一個法陣，以分布在城中的陵墓為陣點，術式範圍覆蓋大半個安城。我也是剛才看到這些點的分布和道路圖，感覺和以前見過的術式排列很想，突然想到的。」

  肖游宇放下筆：「這陣法勾畫的方法似乎和現代…和我們學校所教的內容有一些偏差，我也不敢說我想的一定對。但如果我連的這幾個術式是對的的話，那這東西的效果就是…噬魂。」

  「噬魂？」這兩個字聽得面前人們頭皮都幾乎炸了起來。

  一個覆蓋大半城市的範圍、作用為噬魂的法陣？這如果讓其正常發動，會造成何等無法想像的後果？

  這個法陣真的存在嗎？它為什麼會在安城這裡？是誰構建出了這個法陣？

  一瞬間無數個疑問從人們腦中閃過，桌前的肖游宇同樣眉頭緊鎖。

  「我上次看見類似的術式，是我們學校的『心魔牢獄』。在利用特殊方法催發學生的心魔後，牢獄也會同時啟動。理論上，一旦在內的人心魔超過承受極限，這牢獄就會直接抹去他們的元神…」

  他說到這突然頓住了，而後整個人都是一凜。

  催發心魔、使人散發出魂魄心氣、而後再用術式加以拘束、把這些收集到的心氣傳輸於某處…

  現在，在安城市內，前兩步不是已經完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