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炒蛋
2024-04-28 13:31:33
作者: 風芒
八十年代的小山村,通電不順暢,夜裡都是點煤油燈的,沒有收音機,更沒有電視機可看,沒什麼夜生活。
村民白天下地幹活,累得不輕,夜裡也沒什麼消遣,早早就睡了。
陸家人漸漸都睡下了。
夏茗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翻出舊電筒打開,走到牆角的舊竹簍邊,找到竹簍里的鳥窩,取了5顆鳥蛋出來。
鳥蛋個頭只有拇指般大,煎5顆也不頂飽,夏茗又拿了兩個梨,才輕手輕腳往廚房摸過去。
床上的陸知晴突然睜開了眼睛。
被窩冷嗖嗖的,她睡不安寧,夏茗有點動靜,她就醒了。
夏茗離開房間後,陸知晴悄悄下床,點了煤油燈,去翻夏茗的竹簍。
看到裡頭剩餘的鳥蛋和梨子,陸知晴咽了咽口水。
「賊胚子就是賊胚子,之前偷家裡的錢,現在還學會藏東西了!跟偷米的臭老鼠似的,趁大家都睡著了,才躲起來偷吃!」陸知晴一邊咒罵夏茗,一邊把剩下的鳥蛋和幾個大梨子藏了起來。
把東西藏好了,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眼中閃著惡意的光芒,「想趁大家都睡著了,一個人偷吃?想得美!」
陸知晴滿肚子的壞水,去了陸老太的屋裡,叫醒了陸老太。
廚房裡。
夏茗看著黑乎乎的灶台,表情有點扭曲。
再看油乎乎的油壺,壺身都是黑指印,裡頭裝著用豬皮炸出來的豬油,發黃髮僵,粘稠稠的一坨,看得夏茗食慾全無。
八零年代的窮山坳里,花生油是奢侈玩意兒,沒幾戶人餐餐吃得起,買肥豬肉、肥豬皮回來炸的豬油炒菜很常見,但豬油很膩,炸不好還會糊掉,黃黃的油里飄著黑黑的垢,賣相看起來十分慘烈。
看著油壺裡暗黃暗黃的豬油,夏茗接受不能,但炒菜又不能不放油。
夏茗摸了摸餓扁了的肚子,咬牙颳了一點豬油下鍋炒鳥蛋。
沒兩下,香氣四溢,金黃金黃的炒蛋就出鍋了。
鍋里的晚飯都吃光了,連鍋底的鍋巴都沒給夏茗剩下,陸家人真鐵了心要餓死夏茗。
夏茗只能自力更生,她把炒蛋裝進小碗裡,拉了小板凳在餐桌邊坐下,又把兜里的兩個梨掏出來,打算就著炒蛋吃梨,填飽肚子。
還沒開動,陸知晴尖銳的聲音就響了,「奶奶你看,這小賤人偷雞蛋吃!」
陸知晴一手指著夏茗碗裡的炒蛋,一手抓著個大梨子給陸老太看,告狀道:「我就說她手腳不乾淨,偷了不知道誰家的梨子,又趁大家都睡著了,偷家裡的雞蛋吃!」
「好你個小賤人,敢背著我搞這一套?」陸老太音調都變了,惡毒的眼神,好像夏茗不是她孫女,而是她仇人。
對陸家人來說,雞蛋多金貴?陸老太平時管得嚴,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給炒個雞蛋吃,看到小半碗的炒蛋,陸老太滿臉的皺紋都扭曲了。
夏茗緩緩站了起來,掃了陸知晴一眼。
陸知晴翹著屁股靠在門邊,朝夏茗高高挑起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她當然知道夏茗炒的是鳥蛋,不是家裡的雞蛋,但並不妨礙她誣賴夏茗,誰讓夏茗剛才敢給她臉色看,還跟她搶被子,害她受凍?
小賤人被罵就是活該!
夏茗冷靜得可怕,指了指灶台上的鳥蛋殼,沉聲說:「梨子是野梨,蛋是鳥蛋,都是我從山上帶回來的,沒偷誰的,也沒碰家裡的雞蛋。」
陸知晴一噎,誣賴夏茗沒成,她撇撇嘴,有點不甘心。
陸老太陰沉地盯著夏茗,布滿了皺紋的老臉,在昏暗的光線里,恐怖得像要吃人的巫婆。
在重男輕女的小山村,陸老太生了三個兒子,別提多風光,現在熬到陸家老一輩都入土了,她成了陸家的女主人,在陸家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儼然成了陸家的太皇太后。
她罰夏茗不能吃晚飯,夏茗卻背著她偷吃炒蛋,無疑挑釁了她的威嚴,就是有罪。
「誰給你的狗膽,敢半夜偷吃東西?罰你不吃晚飯,你還敢背著我偷吃!」陸老太尖刻地質問。
夏茗:「……」
這意思,真要餓死她?
「反了你,奶奶的話都敢不聽,跟個臭耗子似的,大半夜偷吃!」大娘張秀紅站出來幫腔。
邊說著,她直接衝過來,要端走裝了炒鳥蛋的碗。
家裡天天吃素,一個多月沒碰葷腥,嘴巴早就淡出鳥來了。
聞著炒蛋香味,張秀紅心裡直犯嘀咕:夏茗小賤人什麼時候會做菜了?也不知道小賤人放了什麼東西,炒個鳥蛋能香成這樣,勾得她口水都要流了。
這等好東西,讓小賤人吃了,豈不是白便宜了她?
小賤人沒資格吃!
「偷吃東西也是偷!有好東西偷偷自己藏自己吃,不孝玩意兒,你眼裡還有沒有長輩!」張秀紅嚷嚷著,一邊要端走炒蛋。
夏茗看穿了張秀紅要把炒蛋據為己有,她冷笑一聲,突然揚起手,把碗給打翻了。
瓷碗呯的一聲碎了,碗裡的炒蛋掉在地上。
陸家是泥瓦房,地板是泥地,炒蛋掉在地上,糊了一層灰。
「賤人,你瘋了?!」張秀紅音調都變了。
這炒鳥蛋比她聞過的任何肉菜都香,她肉疼的要死,彎腰去撿炒蛋。
掉地上髒了一層灰而已,洗洗還是能吃的。
夏茗沒想到張秀紅竟然要撿地上的炒蛋,她扯了扯嘴角,沒等張秀紅撿到炒蛋,突然抬起腳,一腳把炒蛋給踩扁了。
不給她吃飯,污衊她辱罵她,還要吃她的炒蛋?
沒門!
「啊——」張秀紅尖叫著,乾瘦尖酸的臉都扭曲了,指著夏茗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小賤人,反了你?偷吃不成,還敢這麼囂張?!」
「小賤人故意的,一點都不把長輩和奶奶放在眼裡!」陸知晴連忙幫腔。
「有爹媽生沒爹媽教的東西,想翻了天不成?你媽跟野男人跑了不教你,我今天就替她教訓你這沒大沒小的不孝玩意兒!」張秀紅叉著腰,破口大罵:「賤人,給我跪下!」
夏茗直挺挺站著,嘴角勾著諷刺的弧度,說:「都什麼年代了,還見人就跪?我只跪去世的祖先,你活得好好的,就要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