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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欺負

2024-05-12 17:47:01 作者: 千樺盡落

  在馬車上顛了這麼些日子,謝雲初吃不好也睡不好,身子的確是有些吃不消。

  為了不耽擱行程,她一直忍這,一登船倒頭就睡了過去。

  元寶輕手輕腳收拾好箱籠,將窗戶關好,放下床帳,又點上助眠的薰香,這才關了隔扇退出去守在外間,等候謝雲初吩咐。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謝雲初,是被迎面而來貨船上的船櫓欸乃聲,和水手的號子聲吵醒的。

  元寶將廂房內的燈點亮,端著膳食擺在榻坐小几上,道:「六郎一直不醒,老太爺還專程派了大夫來瞧過,得知六郎是睡著,老太爺這才放心!吩咐讓廚娘備著好克化的膳食,等六郎醒來用一些再用藥!」

  小几上擺著幾碟清淡口可的小菜,燕窩銀耳粥燉的爛爛的,入口即化。

  元寶見謝雲初並沒有如他預料那般,因謝老太爺的厚待而受寵若驚。

  他想讓謝雲初的心情好些,又道:「前面就要到碼頭了,老太爺還說……六郎醒來若想要踩踩實地,遇到碼頭就讓船隊靠岸呢!」

  「祖父著急去汴京,不好因我耽誤。」

  她只用了多半碗,便擱下銀筷讓元寶收走。

  

  謝雲初臨窗而坐,凝視著水汽如紗如霧瀰漫的寬闊河面,略略出神。

  前世,她曾聽紀京辭說起過京杭大運河。

  他說……運河之上,日升日落,都是能入畫的美景。

  晨起於百鳥啁啾,淙淙水聲之中,霧遮山岱,東方金光流雲。

  日落於猿啼呼哧,欸乃櫓聲之中,遠山雄渾,西方霞光金紫。

  他說,等來年三月,帶她同游運河,可她死在了二月。

  想到紀京辭,謝雲初眼角有淚,她勉強穩住了凌亂地呼吸,拿出蘇明航的帳本,靜心盤算入汴京城後的事情。

  前世的雲初已死,一切便都煙消雲散。

  今生她是謝家六郎,當拼盡全力護住長姐和母親才是。

  水霧升騰覆蓋的運河之上……

  一艘船尾掛著盞寫了「紀」羊皮燈籠的船舫,形單影隻,如在雲霧之中悠悠而行,被魚貫雁行聲勢浩大的謝家船隊越過。

  忽明忽暗的羊皮燈籠下,立著一位玉冠白衣,身形清鐫,通身的矜貴的端雅男子。

  他似處於雲霧之巔,白衣袖袍翻飛,遺世獨立,冷清如古畫中的仙人般,神色寂然。

  ·

  一連七日,謝雲初都窩在廂房內未曾出來。

  入夜,謝老太爺沐浴後坐在床榻上,問魏管事:「馬上要入汴京了,六郎和五郎他們還是沒有說話?」

  魏管事替謝老太爺按摩著腿部,笑著道:「老太爺知道的,六郎是個喜靜的性子,自打上了船,就沒有出過房門,幾位小郎君碰不見,自然也就沒有機會說話。」

  謝老太爺嘆了一口氣,眼底似有愁云:「以六郎的聰慧,不會瞧不出老夫是希望他們能多親近!我瞧著……這次若非是為了替他長姐出頭,六郎還不會顯山露水。」

  「這是好事啊,說明六郎沉得住氣!這世上……有才華的人多,喜歡賣弄的人亦多,可真正能沉得住氣的少,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才終得復國,咱們六郎十三歲就有這樣的性子,實屬難得!」魏管事既然知道了謝老太爺的心思,自然是撿好聽的說,「當下老太爺應當操心的,是六郎的身子!」

  謝老太爺點了點頭,又道:「既然此次的事,是六郎謀劃的,這入了汴京之後的事就也交給六郎來辦,你看著點兒他,也好趁這個機會瞧瞧……六郎到底是只有謀士之才,還是個有謀必踐之人。」

  「好,老奴明日就去同六郎說。」

  第二日一早,魏管事便去尋了謝雲初,將老太爺的意思告知了謝雲初。

  「老太爺的意思是六郎這兩天不必晨昏定省,此事是六郎盤算的,便一事不煩二主,由六郎來管,老奴即日起也聽從六郎調遣。」

  正喝藥的謝雲初將最後一口苦藥喝光,未看低眉順眼立在竹簾外的魏管事,接過元寶遞來的蜜水漱口。

  她知道,謝老太爺這是在給他出考題。

  謝老太爺可能已隱約猜到,她此番替謝家大伯謀劃並非為了謝氏,而是為了長姐。

  不過,此事關乎長姐,她一定會拼盡全力。

  即便是謝老太爺不將此事交給她,她今日也會勸說謝老太爺提前做準備和布置,她在暗中推波助瀾。

  如今交給她更好。

  謝雲初帕子擦了擦嘴,才緩聲道:「那就有勞魏管事,三日內……找十來個雅言純正讀過書的忠僕,也辛苦祖父這幾日臥榻為好。」

  魏管事也不多問,長揖稱是。

  送走了魏管事,謝雲初又問元寶:「這些日子,有人向你打聽,祖父為何如此著急去汴京的事情,你可說了?」

  元寶忙搖頭:「按照六郎的交代,裝作什麼都知道,憋了一肚子話的樣子,但什麼都沒有說!」

  「今日……你便將大姑娘事情,說給廚房的廚子聽,就說……蘇伯爺揚言伯爵府背靠即將登基的大皇子,要麼謝家乖乖每年上貢銀兩,讓他將大姑娘帶回去,要麼就領回大姑娘的屍身!老太爺這才拖著病軀上京為大姑娘討和離書。記著……只說給廚子一人聽就行了!」

  謝雲初看著一個勁兒點頭的元寶,問:「能記得住嗎?」

  「六郎放心,我記得!」元寶用力點頭。

  謝雲初含笑敲了元寶的腦門:「去吧!」

  世上從無不透風的牆,再大的秘事……只要說於了與此事利益無關的一人聽,便不再是秘密了。

  謝雲初太清楚奴僕對主人家秘聞的興趣有多大。

  船上的奴僕這一路,應該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

  如今只要從元寶這裡將事情透露出去,不出兩日……這船上的謝家奴僕和縴夫水手就能全都知道了。

  再加上謝老太爺臥榻不起,這蘇伯爺仗大皇子之勢欺凌士族的消息,會在這船上熱議沸騰。

  等到船靠岸,這些謝家水手船夫在汴京碼頭等候返程的時候,能不對外說兩嘴嗎?

  但,僅僅如此,這還不夠……

  謝老太爺這位教導出兩位狀元的鴻儒,在文人學子心中如此有分量,文人高風峻節,風骨看的比性命還重要。

  蘇家伯爵背靠皇子,以權欺壓士大夫,文人最是不能忍!

  魏管事辦事的速度很快,第三天晌午,便將謝雲初要的人帶來了。

  謝雲初粗粗瞧過,這些奴僕身上的確是有一些書生氣的,若是換下這身謝家僕從的衣裳,換上袍服必定更像讀書人。

  「六郎放心,這些都是謝家的家生子,對謝家再忠心不過了。」魏管事同謝雲初道。

  謝雲初先教了四人,昨日同元寶說的那番話。

  又教另外四人對外宣揚,蘇伯爺在永嘉時,以國丈自居,親口告訴謝老太爺來日大皇子榮登大寶,便要冊立他的女兒為皇后。

  剩下兩人,謝雲初將蘇家稱背靠大皇子之語,換成……蘇家稱背靠長公主。

  讓他們揪住蘇家曾送了長公主十二顆紅寶石石榴說事,並且將蘇明航記了送禮帳本的事情,一併在文人中宣揚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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