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進行（下）

  「玉佛寺？」夏言疑惑回頭。

  「對，一座古剎，寺內素齋自成一派，在神州陸地格調很高，只招待那些尊貴的拜寺之人。」亞刊提及那座古剎的素齋，語氣中滿滿的推崇，「炒蟹粉，檀香烤麩，佛手冬筍，海參排翅、金缽肉鬆，功德雞腿，八珍和合，鸚鵡銜珠，三彩素丸湯……」

  一邊口吐菜名，一邊在滿桌菜餚上虔誠打量著，亞刊一道一道的下筷去吃，臉色的沉重在逐漸加劇。

  「這道炒蟹粉……」

  才吃第一道，第一筷，夏言就感覺舌尖挨了一記雷電。

  這就麻了。

  好吃！

  「馬鈴薯，紅蘿蔔，豆腐衣，黑木耳等等食材，全素的，居然可以仿照葷菜，做出與蟹黃和蟹肉非常相似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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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言驚嘆，眸子中映出的《炒蟹粉》這道菜，好似寺廟明黃色的院牆，此刻嘴巴中只有如在寺門吹風的清爽，感覺不到葷菜的一絲油膩和腥味。

  第二道，是《檀香烤麩》。

  「熟麵筋，紹興酒，香菇湯……」

  烤麩即是麵筋。

  嚼吃在口中，映在夏言眸子裡的院牆風景，變成了寺廟廣場，正殿台階之下，是大銅鼎，焚燒著梅檀香。

  青煙裊裊。

  這道菜的滋味就類似一口吞掉香爐和檀香，氣味芬芳，更有讓人在寺廟參拜的濃重既視感！

  第三道《佛手冬筍》。

  溫和，清新乃至脫俗的冬筍，猶如在參拜之中看見了一位聖僧。

  他面帶乾淨清爽的微笑，聲音溫和。

  品嘗過後的夏言，內心只剩了一種莫名的安定情緒！

  到第四道菜《海參排翅》。

  沒有海參，沒有魚翅，實質上都是素食材仿製。

  整個烹調過程，其實也是一步一步，在參拜胡立行給食客們安排的心中寺廟。

  《金缽肉鬆》，炸成金黃色的飯茹。

  夏言吃完之後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跪坐在一張明黃色的蒲團上，身處菩薩羅漢殿。

  《功德雞腿》由豆腐仿製。

  《八珍和合》是梨子、銀耳、多種水果蜜餞等構成的精美點心，整體是蒸熟的，散發出令人神清氣爽的味道。

  《三彩素丸湯》。

  白色代表瓊玉。

  黃丸子則象徵金珠。

  黑色就像是黑水晶。

  最後，是點題和升華的《鸚鵡銜珠》。

  鸚鵡本就被視為佛門靈鳥。

  青菜的大菜頭，被巧手雕琢成栩栩如生的鸚鵡腦袋形狀，一瓣胡蘿蔔成嘴尖，一片另外嵌在玉白色菜頭之上充當著紅色的冠羽。

  一粒粒小巧銀杏串聯成了念珠、佛珠，被鸚鵡菜頭叼住。

  到這道菜的時候，沒人下筷子，所有品嘗者都是一副愣愣失神的樣子。

  「嘩啦啦——」

  鸚鵡振翅飛上院牆。

  夏言這才猛然驚醒，左右去看，發現已經步行到寺廟的後山，古剎在身後小徑上被茂密的樹林遮掩了。

  前路呢，已經到峰頂，此時一輪金日正緩緩升起。

  一幅名為佛頂金光的畫卷，在夏言視野中猶如動態影像正播放著。

  「忘塵脫俗！」

  身後，亞刊的一聲嘆息，讓夏言得以完全掙脫出來。

  附近都是嘆息聲，亞刊、夏言等算是清醒比較快的了，如雷恩、劉昴星這樣廚藝弱大一截的晚輩，仍然被困畫中，神情要麼欣喜若狂，要麼失魂落魄，反正就是無法守住本心靈台，俗稱破防了，本心嚴重動搖。

  「這種特質、流派……」夏言嘶一下半眯眼，心中反覆的輕聲問，「我有金色傳說，能破局否？」

  對上幾乎已經升華到另一個境界的『龍之奧義』。

  沒有答案。

  「不對，或許可以在劉瑪琉那，窺見一點信息！」

  說著，亞刊也看過來，夏言與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加快腳步，兩人的身後，跟著少數快速清醒過來的高層角色，他們同樣也不慢的加入了對劉瑪琉這桌素齋宴的品鑑。

  這樣迫不及待，是因為越是高境界高廚藝段位的存在，都不想被胡立行的『龍之奧義』，動搖他們的本心，他們一直堅持的各自流派和路子。

  所以，用另一位對等廚師和他的菜品來洗掉心中的記憶是最佳選擇！

  夏言和小號馬甲『秦先生』，都沒立刻動筷。

  「普茶料理？」

  看見劉瑪琉這桌無論菜色上，還是外觀上，都清淡雅致的素齋，不知為何夏言就想到了東瀛經典的和餐宴席風格。

  就是一個畫風。

  但無論那道《雲片》（燴青菜），還是那道《飛龍頭》，都擁有著難以描摹的大氣磅礴。

  本質已經改變，或者說，這才是『普茶料理』原有的風貌？

  「吼——」

  一聲龍吟，就洗清了眾人心中對胡立行那桌菜的記憶畫面。

  明黃色院牆倒塌，古剎剩下殘垣斷壁，佛頂金光的名場面此刻變成了一條潛龍從深淵騰飛，盤踞在雲霧間，遮天蔽日。

  「我命如龍。」

  一桌素齋在劉瑪琉要傳達的東西映襯對比之中，顯得無關緊要了。

  所有人都變得渺小，要使勁瞪大眼睛去仰望雲霧間的龍。

  吃完好多道菜，一道道吃到最後，夏言和他馬甲小號有點懵逼，「咦，我怎麼記不起來剛剛吃了啥？食材呢，怎麼一個印象都沒有？神之舌失效了嘛！」

  耳際猶存那一聲淡淡的「我命如龍」。

  亞刊整個人都擰巴了，這位黑暗天王，只是盯著廚台里抱臂而立的劉瑪琉。

  「空，空與無？」

  「不對，他的龍之奧義又蛻變了，又升華了。」

  「廚藝也好，食材也罷，乃至奧義。」

  「都指向了他自身——廚師本人！」

  其他品嘗者也紛紛激烈討論起來。

  毫無疑問。

  對比胡立行游寺參拜般的一桌菜，劉瑪琉仿佛在耳畔呢喃的這句「我命如龍」，看似風波平，實則振聾發聵，怕是要伴隨在場品嘗者很久很久，好比一種靈魂層面的烙印！

  「這是什麼境界？！」有人呆呆的說。

  隔著好大一段距離的寶椅上，「入雲龍」凱由已經豁然起身，眸色深沉，嘴中念著一個詞：

  「歸真！本我！」

  李提督聽到了，很多人也聽到了。

  「所以，『食材是原點』也是暫時的路標？下一個境界是找回自我，又回到了廚師本人這？兜兜轉轉啊！」

  「但是很明顯，劉瑪琉幾乎走過了最後一步，無比的凝練。」

  「誰說不是呢！」

  「哎！」

  「胡立行的自我，還是複雜了，一段古剎參拜之旅？」

  「他怕是想傾吐『佛本是道』這句話吧？」

  「喂，你這樣戳破不好吧？」

  「為啥不好，這根本就是胡立行最終要表達的，他的「太極」流派，是道生一，一生萬物，如果要走到另一層的本我歸真，就是逆回，萬物歸一，不管什麼流派都是他的道！」

  事實上，看見一群人快速轉移到劉瑪琉處，吃下第一筷，就立刻回魂般，抹除自己這桌菜的所有印象，太極界首領胡立行就知道，自己徹底的輸了。

  胡立行不是沒有輸過，眉頭緊皺。

  「為什麼！」他目光直直投向畢生的對手，「你的步伐不可能這麼快！」

  「呵呵。」

  劉瑪琉笑而不答，故作微妙的瞟向廚台前方的夏言和『秦先生』，然後飽含深意說道：

  「其實昨天才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但，我現在表達的本我歸真，其實所差的那一環，是在食材上，如果有那種食材，再試幾次，我想那快要邁過的一步將不存在任何阻礙。」

  「輕輕一躍，就是另一重山呢。」

  胡立行嘶的一聲，艱澀道：「你贏了。」

  雖不知道那種「食材」究竟是什麼，那群人，那個不知來路的陣營，又起了怎樣作用，但已經不重要了。

  他失去了一件傳說廚具籌碼，將在樓麟艦天下會退場。

  沒有等投票，胡立行沉默地退回太極界陣營中，「鳳凰廚師八人組」也表現的很淡定，沒有騷亂，沒有背棄叛逃的狗血戲碼，只是，這些鳳凰廚師望向劉瑪琉的眼神中，警惕和警戒已經消去很多，驚嘆和佩服開始逐漸流露出。

  這是一個，足以君臨神州美食界的人物。

  追上了傳說中的『玉仙大師』。

  沒人，沒有勢力，再有鉗制他的資格了。

  劉瑪琉贏了，帶回贏下的籌碼「靈藏庫」，加上大弟子路以攜帶的一件「玉龍鍋」和一件「轉龍壺」，腳步不帶一絲滯澀的，明確站在了夏言的隊伍中。

  「第二場，我可以為你出戰！」劉瑪琉開口，全場死寂一般。

  另一邊，沒坐回寶椅打算下場的李提督，眉毛狂跳不止。

  他內心咆哮——

  犯規了啊！

  這天下會還能好好進行不？

  「但是，我想和李提督交手一回。」

  馬甲小號『秦先生』不容置疑的起身。

  嘩。

  樓麟艦鬥技大廳，又是一陣燃炸的喧譁。

  第三場，赫然又是陣營首領的對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