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喪後分肉

  地裡頭泥濘到下不了腳，農活也沒法做。屯裡人基本上都在忙活著張大武的喪事兒。挖好了墓地，轉天就是第三天的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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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強身披重孝跪在靈堂一側，邊上是他的小兒子，才三歲多的小人兒同樣一身白，臉色也慘白慘白的。

  直到現在，張強的心裡頭都壓抑著一股子鬱氣，他就是覺得自己爹走的不明不白的。他爹的本事有多厲害，他比誰都清楚。一頭不到二百斤的野豬，怎麼可能會讓他他爹喪命。

  他垂著腦袋，眼底是一片陰翳。

  今兒個先讓他爹安安穩穩的走，之後的事情他慢慢的查，總能查出來的。屯子裡的人都是相處了許多年的，真要是對他爹不滿，也不至於等到這個時候。那麼剩下的就是這幾年來到屯裡的知青，還有被下放的那幾個。

  要說知青，他爹也沒得罪過，就是挺看不上那些個被下放的人。

  其實何止是看不上，張大武簡直就是把人當畜生看。身為張大武的兒子，張強自然不會覺得他爹做的有啥不對的。

  嗩吶音響了起來，午時起靈，長子張強頂靈，長媳也就是張強的婆娘兜餅，主喪人是屯裡慣常主持白事的一位上了年紀的瘦弱漢子，他腳踏黑碗，有條不紊的指揮著整個喪葬活動。

  和張大武家有親戚關係的人，這會兒都是嚎啕大哭，眼淚嘩啦啦的流。其實有人也是哭不出來的，畢竟親戚也有遠近親疏。就看張大武婆娘的那幾個妯娌，個個都是拿洋蔥抹了眼角的。

  大門外，用架杆抬棺，還要在村頭設「路祭」。

  靈柩所經過的路線都是提前規劃好的，但凡路過的人家都收到了通知。早早的就備好了一堆柴火，只等靈柩走過，就會點燃。

  一直到選好的墓地，棺材被放了進去，還是幫著打墓的村民們又合夥兒把人下葬。

  張大武有一個兒子，兩個閨女，但他歷來就不待見閨女。這會兒看著棺材被黃土掩埋，兩個閨女也就只是心裡感慨了一下，便也罷了。可被張大武寵著長大的張強就忍不住，趴在墳邊哭的稀里嘩啦。

  好在他哭過之後就又恢復堅強，強撐著離開了墓地。

  張強這時候忙的熱火朝天，這一頓飯就是最後的喪宴。主要是本家的幾個妯娌帶著關係好的婆娘們一塊拾掇，幫著掌勺的師傅打下手。

  七里屯一直秉持著一家白事全村辦的習俗，不管哪家出的白事，屯裡的人不用請都會過來。當然，這也就意味著基本上所有人都要在這裡吃一頓飯。

  好在七里屯不大，滿打滿算都沒有一百戶。

  燉土豆炒蘿蔔煮白菜，基本上就是這些不值錢的菜色。葷腥就一樣，豬肉燉粉條，還都是粉條。這也是張家不咋富裕，不，應該是說整個七里屯就沒有幾家富裕的。

  「嘖，就這菜，咋這麼摳呢。」一個五十來歲的婆娘用筷子捅了捅桌子上的水煮白菜，撇了撇嘴。

  同坐在一起的婦女也耷拉著臉，「還以為能好好吃一頓呢。唉，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都多久沒聞過肉味兒了。」

  「不是說，和那個誰一塊兒抬下來的，還有一頭野豬嗎？」梳著長辮子的婦女壓低聲音，悄悄的說了一句。

  其他人頓時反應過來，對啊，她們家男人回來的時候可告訴她們了，還抬了一頭野豬回來呢。現在這人都埋了，那野豬總該分了吧。就算是用工分買，那也成啊。屯裡人打下來的野豬，咋的也得便宜不少。

  不止這一桌的人想到了野豬的事情，幾乎屯裡所有人都沒忘了這事兒。吃干抹淨之後，都圍在張家門口，等著大隊長說野豬的事情。

  王立亮也沒耽擱，放下筷子走出了張家的門。畢竟人家張大武才剛剛埋到地里，他們在別人家裡頭說這些事，不是給人找不痛快呢。

  他看著烏泱泱的村民，咳嗽了幾聲，大聲喊了一句，「都安靜，有誰再吵吵的話，不許買肉。」

  鬧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好不容易能有吃肉的機會，就算是再喜歡說話的人，也得緊緊的閉住嘴。

  野豬被抬回來之後，當天就找了屯裡會殺豬的屠戶把豬給宰好了。主要是這死了的野豬不能放著不管，拾掇好之後才能捱到這分肉的時候。

  「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大家都知道，這野豬是張大武弄死的。別的不說，分給張家二斤肉，你們都沒意見吧？」王立亮這裡說的分，就是真正的分，不用張家人另外花工分或者是錢。

  雖說這是公家的財產，但人家為了這頭豬丟了命，都是一個屯裡的，總不能不講情面。

  「隊長，那剩下的呢，咋分啊？」有性子急的在人群中問了一聲。

  為了吃口肉，是真的忍不住，王立亮瞪了那人一眼，接著說道，「那隻野豬不是很肥，出了一百零六斤的肉，各家各戶最多割二斤，五個工分一斤，直接從工分本上面扣。對了，之後還會再給張家劃五十個工分。」

  聽到各家能割二斤肉，一斤才五個工分，不就是一個壯勞力干半天的活嗎，這肉就跟白送的一樣，所有人都沸騰了。至於給張家的五十個工分，給給給，這有啥好計較的。扣的又不是他們的工分，不在意，只想吃肉。

  張強被自家婆娘扶著站在門口，看到這些人喜氣洋洋的準備分肉，臉上的神色說不出的難看。可他有啥辦法，顛過來的話，他可能也是一樣的表現。

  「強子哥……」張強婆娘有點擔心自家男人，她實在沒想到，健壯如牛的公爹冷不丁的就沒了。

  「放心，我沒事。以後咱們張家還得靠著我立門戶，我咋也不能倒下。而且爹的事情……」

  他一會查清楚的！而且……他的心裡隱隱的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

  野豬肉放在生產大隊，這會兒想割豬肉的人家都朝著生產大隊走去，張家門口瞬間就安靜下來。

  一陣風吹過，掛在門上的白幡慢悠悠的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