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放你這兒

  知青點的灶頭是一大一小兩個灶，上面都放著鐵鍋。李水意把小一點的鐵鍋清洗乾淨，往裡添了小半鍋水。

  劃了一根火柴點火，等火苗燒的旺旺的，她再塞進去幾根木頭。

  粳米淘洗乾淨，放進粗瓷大碗裡頭，加水沒過米。等小鍋里的水燒開之後，把盛著粳米的碗放在篦子上面，蓋上鍋蓋，蒸上十來分鐘。

  兩個不大的紅薯洗好之後切成塊，蒸好粳米之後，重新燒半鍋水。水開了之後再把碗裡的粳米和紅薯倒進鍋裡頭，小火熬半小時。

  順手把廚房收拾齊整，李水意叫了一聲齊美麗。

  歪在床上兩眼放空的齊美麗聽到喊聲，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腳伸進一雙墨綠色條紋棉布鞋裡，彎下腰伸手勾上了鞋後跟。

  她從柜子里摸出一個洋瓷碗，拿了一雙筷子就朝著廚房走了過去。

  

  粳米的香味兒混合著紅薯的甜糯，稠稠的一碗粥下肚，兩個人都吃的飽飽的。一塊兒把廚房拾掇乾淨，李水意背著背簍就離開了知青點。

  臨出院子門的時候，她回了一下頭，一個黑影悄摸摸的鑽進了齊美麗的房間。她琢磨了一下劉志文的想法，知道他這是想打聽清楚齊美麗為啥會對他變了樣。 左右沒什麼大的問題，她也沒必要再摻和一腳。

  天色已經大黑，巷子裡連個人影兒都沒有。李水意摸著黑，朝著山腳下的牛棚哪裡走去。

  咚咚咚。

  屋子裡正和沈修文一起在炕上塗塗畫畫的沈墨之立刻把東西收起來，藏的嚴嚴實實。他不知道這個時候是誰在敲門，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他四五歲的時候就明白了。

  久不見有人開門，李水意壓低聲音，「沈墨之，是我，李水意。」

  吱呀一聲，插著的門被打開。

  看到披著滿身冰涼氣息，站在門口的李水意，沈墨之抿了抿嘴，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了進來。

  「冷不冷？」

  李水意沒想到沈墨之還能主動說出關心的話，心裡一暖，「沒事兒。」

  坐在炕上的沈修文頓時一樂，老懷欣慰，他孫子可算開了竅，「小意丫頭，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沈爺爺，我今兒個去了一趟縣城，淘換到幾本書。我家裡啥情況您肯定也清楚，我尋思著能不能先把東西放在您這裡。」

  說著李水意就把背上的背簍拿下來，一邊往外掏東西一邊說道，「還有五斤富強粉，一斤半的紅糖，趕明兒我想在這裡做點東西，能成不？對了，那塊滬城牌手錶我沒尋到機會，下回去再去看看。」

  話說完之後，她也把背簍中的幾摞古籍搬了出來。

  沈墨之直愣愣的站在那裡，放在兩側的手動了動，心裡一陣懊惱。他怎麼就沒動手幫個忙呢，明明就是想幫的。

  「成，小意丫頭你放心吧，這裡沒人來。墨之這小子已經把屯裡分配的開荒任務做完了，倒是能藏住。」沈修文眼睛一眯，啞然失笑。

  這小丫頭說淘換幾本書，他瞧著這得有百十本吧。竟然還都是線裝書，保不齊就是當初讀書人被迫丟棄的。雖然還沒有瞧見都是什麼書，但同樣愛書的沈修文，對李水意的印象更好了。

  李水意笑眯眯的點點頭，「謝謝沈爺爺！天不早了，我先回去。沈爺爺，沈墨之，再見。」

  她一分鐘都沒耽誤，背起背簍就出了屋子，前腳剛踏出牛棚，後腳沈墨之就快步追上來。

  「等等。」

  李水意止住腳，回過頭帶著笑意，牛棚里透出來一點微末的黃光照在沈墨之的身上。她的心頭微動，難怪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呢。眼前的人，可不就正正好應了景。

  「沈墨之，你還有啥事兒不？」

  追出來的沈墨之臉色泛起紅暈，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想也沒想就追出來了。不過幾乎是在黑暗之中，別人也瞧不見他的羞意。他聲音溫潤，但能聽出來還帶著一絲絲的窘迫，「你就這麼信任我……和爺爺？」

  這年頭，糧食最是精貴。

  可在他和爺爺看來，那百十來本書才真正精貴。他沒來得及看，只瞧見了最上面那一本《史記》。從會走的時候就開始摸書，他自認眼力不錯，那本史記不出意外的話，應該的清代同治年間汲古閣版本。他不知道那裡面有幾本殘卷，可就算只有一本，那也價值不菲。

  沒想到沈墨之追出來會問這麼一個問題，李水意忽的笑出聲，她擺擺手，「放你這兒，我很放心。明天我來給你們做飯，回見哦。」

  李水意沒再回頭，快步朝前走去。不到十分鐘，就到了家門口。

  李保國這會兒心急如焚的在家裡等著自家閨女，天都黑成這模樣了，怎麼囡囡還沒回來呢。按說車把式早該回屯裡了，今天這到底咋回事。

  他忍不住從小板凳上站起來，背著手腳步快速的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吱呀一聲，大門被推開。

  「囡囡，你可算回來了！」李保國長舒一口氣，轉念也顧不上批評自家閨女，先借著月亮的光，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李水意。

  看到完好的模樣，臉上的神情才真正放鬆，「吃飯沒有？餓不餓？爸給你熬點稀飯吧。」

  李水意伸手拉住想要去灶房的李保國，心裡有一股暖流湧出，「爸，放心吧，我都吃飽了。等明兒個再說，你先回去睡。」

  「真不餓？」他就給了閨女一毛錢，來回坐個車就沒了。隨後一拍腦袋，才想起來，「囡囡，你去縣城裡帶乾糧了？」

  怎麼可能！她四點就起來，哪有時間準備乾糧。

  「爸，屯裡新來的那個齊知青請我吃的飯。我答應她給她做飯，以後就在她那兒吃。」

  「這能行嗎？」做一口飯，就管囡囡吃飯，天底下還能有這麼傻的人？該不會是讓他的囡囡撿剩飯剩菜吃吧？那不行，他閨女在家裡一樣吃，咋的就淪落到撿別人剩飯的地步了。

  李水意看她爸臉上不斷變換的表情，就知道她爸肯定想多了，連忙解釋一句，「齊知青人很好的，你就別操心了。我昨天撿的一簍子菌菇換了課本，明兒起我就在家裡自己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