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你心中有愧

  流光劍宗內。

  身姿挺拔的少年揮舞著重劍，一招一式都刻板又單調。

  他的臉上早就有了不耐煩，幾次都想放棄了，但一瞥見身旁搖椅上的中年人，他就只能忍住了煩躁，繼續練著這些基礎劍法。

  「手要直，出劍要有力！」本以為在閉眼淺眠的中年人，每當少年稍稍偷懶，都會像背後長了雙眼睛一般，說出對方的不足。

  周衡安見狀，只能委委屈屈地繼續揮劍。

  「爹，我都被你拘著練基礎劍招練了一個月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消氣啊？」如今周衡安渾身靈力被封，每日只能不厭其煩地練劍招，不知道有苦悶疲憊。

  偏偏他爹還刻意盯著他，讓他連偷個懶都成問題。

  周峰主聞言冷笑一聲，看也不看兒子一眼：「自然是練到你知錯為止。」

  周衡安當即停了手，表情難看道：「我哪裡有錯？我只是將我們不用的東西，給了撫雲師姐度過難關而已，她提升了修為，對我們流光劍宗而言不也是好事嗎？」

  一個月前周峰主查看寶庫的時候，意外發現他辛苦得來的那盒靈晶不翼而飛。仔細查證過後，才知曉原來是被自己的寶貝兒子，拿去給別人送殷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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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當時就奇怪，為何蘇撫雲在靜室里都能築基，還以為自己看走了眼，這姑娘可能也是個好苗子？

  如今才得知，那蘇撫雲的確是個厲害角色，但卻是厲害在哄騙他兒子這事上。

  知曉了蘇撫雲的修為是靠著自己都捨不得用的靈晶得來的後，周峰主簡直恨不得將唯一的兒子趕出峰去！

  關鍵時刻，還是周峰主的道侶出來說和，又勸慰了他一番，才勉強消了周峰主的怒氣。

  但為了不讓兒子繼續被蘇撫雲迷惑，他下了狠手逼迫周衡安每日練劍。

  想著若是兒子沉迷於修煉，或許就能少去想蘇撫雲了。再不濟，讓他吃個教訓，別再隨便把好東西送給外人也成。

  但瞧著周衡安的樣子，恐怕至今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想到這裡，周峰主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若不是當初我是親眼看著你出生的，我都要懷疑你究竟是不是我和夫人的孩子了。」

  他們夫妻倆都是聰明人，怎麼兒子就蠢成這個樣子了呢？

  周衡安撇了撇嘴：「不過是盒靈晶而已，至於這樣小題大做嗎？」

  「呵，既然你覺得不至於，那倒是用自己尋來的東西去獻殷勤啊！」周峰主耳朵靈敏，怎麼可能聽不見兒子的絮叨，「繼續揮劍，別停！」

  周衡安只能嘟嘟囔囔著，執劍照做。

  「爹，我什麼時候才能不揮劍啊？」周衡安忍不住問。

  周峰主輕哼一聲：「看我心情吧！」不過這幾個月里，他的心情肯定是好不了了。

  這邊周峰主還在上演著「教子」的戲碼，那邊宗主也難得地登上了絳雪峰。

  衍塵仙尊所居的絳雪峰，還是十年如一日的冷清，甚至因為兩個弟子的相繼外出，顯得更寂寥了些。

  宗主找上門，顧懷微雖然不大歡迎，但也不會拒絕與對方見面，畢竟他不僅是宗主，還是自己的師兄。

  在外兩人因著顧懷微「劍主」的身份還生疏些，但私底下的時候，關係倒比旁人更親近。

  但即便再親近的人，都有意見相左的時候，就比如現在。

  「你徒兒離宗這麼久了，也未曾傳個消息回來，你怎麼也不去問問？」宗主剛一坐下，就忍不住開口道。

  顧懷微順手給他倒了杯茶：「撫雲一直有傳訊回來，師兄不必擔心。」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蘇撫雲！」宗主氣悶道，「桑瓔也是你徒弟啊，你就不關心關心她嗎？」

  顧懷微立刻皺眉：「這個徒兒是怎麼得來的，師兄你比我更清楚。若不是你心中有愧，怎麼會想讓我收了她為徒呢？」

  宗主沒想到師弟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當即就變了臉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難道師兄你敢說，你對桑拯沒有愧疚嗎？還是需要我提醒你，是誰傳出消息給桑拯，說瀚海秘境有冰蓮的？又是誰明知瀚海秘境有妖獸群異動，還催著桑家夫妻二人一起離開的？」顧懷微的眸色冷如冰霜。

  他看著宗主越來越黑的臉，心中是說不出的嘲諷：「讓流光劍宗名聲最盛的桑拯喪命，再將桑瓔送到我這絳雪峰來，沒了勁敵又傳出了好名聲，你的宗主之位不就坐穩了？」

  宗主默默看向了顧懷微，他一直以為自己這個師弟的眼裡心裡只有修煉，從不會關注外物。卻沒想到，就是這個看起來清心寡欲的人，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所以師兄，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收了桑瓔為徒，剩下的你就別管了。」言下之意，除了這個師徒的名頭，他什麼都不會給桑瓔。

  宗主沉默了，他清楚自己這個師弟的性子，知道他認定的事，旁人很難改變。當初若不是那蘇撫雲實在不爭氣，又有整個宗門的長老一起施壓，恐怕他還不一定會乖乖收下桑瓔。

  既然註定了要無功而返，宗主也懶得繼續留在絳雪峰里了。

  不過臨走之前，他還是勸了句：「桑瓔雖說是我逼著你收下的，但她天資不錯心性也堅韌，若你好好待她，必會有好報。但你為了蘇撫雲苛待她至此，若是以後結怨，我不會幫你。」

  語畢，他便起身離開了。

  宗主看得清楚，桑瓔如今雖然勢弱，但若給她時間難保不會有比顧懷微更大的作為。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他這個做師兄的卻是再清楚不過，顧懷微早就不是當初一劍驚天下的「劍主」了，此人早已被心魔所困，註定了不可能再上一層樓。

  而那蘇撫雲……呵，不提也罷。

  目送著宗主離開後，顧懷微揮了揮衣袖，桌上的兩杯茶便瞬間凍成了冰塊兒。

  他與桑瓔雖然不親近，但怎麼也是在同一座峰上相處了些時日的，桑瓔此人如何他哪裡會不清楚？根本輪不到宗主來說教。

  若是沒有蘇撫雲，他當然也會對這個弟子好。只是……無論如何，只要蘇撫雲想要的，他都會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