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要後悔

  顧懷微將桑瓔帶進了他的住處，這地方桑瓔很少踏足，也就是當初剛入絳雪峰時來過幾日。後來因為蘇撫雲找顧懷微哭了一次，顧懷微便再不許她來了。

  如今再次走入這裡，桑瓔只覺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萬分小心，生怕沾染了這裡不屬於自己的氣息。

  顧懷微將人帶到了一處庭院裡，他一撩衣袍輕輕落座，看也不看桑瓔便道：「坐吧。」

  桑瓔搖頭拒絕：「等師尊的話說完，弟子便離開，耽誤不了多久。」

  她對顧懷微的抗拒，一如對方對她的不喜一樣明顯。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顧懷微這才看了桑瓔一眼。不過他很快又收回了視線，捏著瓷白的茶杯把玩著：「今日之事本尊已知曉，你心中不忿本尊明白，但宗主既然已經做了處罰，本尊希望你將此事放下，往後也不要再針對你師姐了。」

  桑瓔幾乎有些聽不懂「針對」二字的意思了，她甚至懷疑起了顧懷微的眼睛是不是瞎的。

  這麼多年這麼多次，從來都是蘇撫雲想盡辦法搶她的東西，哪一次桑瓔有主動搭理過蘇撫雲呢？

  結果到了顧懷微嘴裡，就成了自己針對她？

  「弟子不明白師尊的意思，弟子自問從未招惹過師姐，若非師姐一直緊咬不放，弟子也不會與她針鋒相對。」桑瓔冷聲回道。

  顧懷微哪裡聽不出桑瓔那句「緊咬不放」是將蘇撫雲說成了狗，他下意識地對桑瓔產生了不喜，也覺得這兩人有矛盾並非只是蘇撫雲的錯。

  但到底這次桑瓔差點兒遇險，蘇撫雲做的是有些過分了。

  這麼想著，顧懷微又勸道：「本尊知你受了委屈，若你想要補償，盡可提出來。只要你往後不再與你師姐作對即可。」

  所以說來說去，他就是來為蘇撫雲剪除她這個後患的。

  好在桑瓔早已習慣了這人的區別對待，如今倒也不覺得傷心。

  既然顧懷微提了，桑瓔也就順勢答了：「弟子沒什麼想要的，只希望等弟子修到金丹以後，師尊可以放弟子回沉霜峰。」

  沉霜峰是桑瓔父母所住的峰，他們夫妻倆當時還未來得及收徒，只領了些內門弟子住在峰內。後來夫妻倆出了事，桑瓔又來了絳雪峰。那些內門弟子很快又轉投了他人門下，沉霜峰自然就沉寂了下來。

  但如今桑瓔的意思，可不止是回到沉霜峰這麼簡單，而是想要繼承沉霜峰，再不做絳雪峰弟子的意思。

  顧懷微即便再不喜歡這個弟子，但這也是他親口承認的徒弟。如今桑瓔這麼直白地告訴他自己後面會離開，一副完全不在意他這個師父的樣子，讓顧懷微心中生出了幾分微妙。

  「你莫要說氣話。」顧懷微願意再給桑瓔一次機會，只要對方順著他的話應下來，她便還是自己的二徒弟。

  但結果還是讓顧懷微失望了，桑瓔直接道：「弟子沒有說氣話，弟子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原本師尊便不喜歡弟子，當初肯收弟子為徒，也不過是礙於宗主和長老們的面子罷了。如今弟子自請離開，師尊應該高興才對。」

  心思被人直白叫破，顧懷微的表情卻沒有半分變化。

  「想要單獨撐起一座峰，單憑金丹期的修為，是遠遠不夠的。你不要任性。」顧懷微話里話外，好似都是為了桑瓔好一般。

  但桑瓔並不接受他的這番「好意」：「師尊不必擔心，那是弟子的事，弟子會處理好的。」

  顧懷微沉默片刻，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小徒弟，當初那個被他遺忘在山下，卻執著地一步一步頂著風雪上山的孩子如今已經長大了。但眉目之間，還能看見她當初堅毅倔強的模樣。

  不知為何，顧懷微忽然就有些心軟了。

  但是只要一想到蘇撫雲，他又生生壓住了自己的情緒：「你這樣執拗，往後恐怕會吃虧。」

  「師尊可有想過，有人比弟子更執拗，卻不自知。」兩人的視線再次對上，也依舊是顧懷微先敗退。

  一時間，顧懷微竟不知道桑瓔口中說的到底是誰了。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顧懷微也不再勸下去了，只道：「既如此，本尊便答應你。還望，你不要後悔。」

  「弟子絕不後悔！」這句話桑瓔似乎對他說得格外做，希望這會是最後一次，他們兩人有這樣的對話。

  兩人這次也是不歡而散，結束對話後，桑瓔一刻都不想多留，當即便離開了顧懷微的住所。

  他和蘇撫雲的洞府都建在絳雪峰景致最好、靈氣最濃郁的位置，不像桑瓔只能選在後山處，夜夜都要伴著呼嘯的山風入眠。

  還沒等桑瓔走到，便有人出來攔住了她。

  「虧我還以為三年過去了，你的性子能有所改變。沒想到你還是那麼惡毒，竟然用這種計策來陷害撫雲師姐！」少年不過鍊氣期的修為，還耐不住這山上的風雪，臉被凍得通紅，也不肯退讓半分。

  這場景讓桑瓔覺得有些熟悉，就如當年她初次上山時一樣。

  周衡安這次是真的被氣到了，他滿心歡喜地等著桑瓔和蘇撫雲回來，還破天荒也給桑瓔準備了禮物。

  沒想到他們一回來，就傳出了蘇撫雲陷害桑瓔的流言。而且宗主竟然罰了蘇撫雲入靜室半年。

  那可是靜室啊，小小一間屋子，沒有靈氣也沒有光亮。在裡面待上半年是何等難以忍受的折磨，撫雲師姐本就體弱，怎麼能在靜室里待半年呢？

  周衡安立刻丟掉了要送給桑瓔的禮物，前來絳雪峰將人堵住：「你快些去找宗主，將事情解釋清楚，讓宗主撤銷對撫雲師姐的懲罰！」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忍得太過了，面對周衡安，桑瓔忽然就不想忍下去了。

  她朝著周衡安露出一個帶著惡意的笑：「你讓我去我就去？我偏偏不去，你就好好看著你的撫雲師姐在靜室里待上半年吧！」

  周衡安被她嚇了一跳，在桑瓔上前一步的時候，下意識便將路給對方讓開了。

  等他回過神來，聽見桑瓔那聲似嘲似諷的笑後，又氣呼呼對著她的背影喊道：「你別想傷害撫雲師姐，我會一直保護師姐的！你給我等著，等我修到築基期後，我一定要幫著撫雲師姐打敗你！」

  「等你修到築基期再說吧！」桑瓔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因為等他修到築基期，恐怕自己也已經摸到金丹期的門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