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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章 花明柳暗(二)

2024-05-12 15:36:56 作者: 雁九

  現在的京中,劉瑾撒出廠衛盯著各處傳「檄文謠言」的人,而各處準備拿檄文說事兒的人、等著落井下石的人、站干岸看熱鬧的人也都在盯著劉瑾。

  所以談千戶府上傳出哭聲後,沒等白燈籠挑起來,劉瑾長兄歿了的消息就已經傳遍大半個京城了。

  想當初談家嫁女,那是何等風光,文武百官勛貴戚畹少有不來送禮的,車馬直堵出幾條街去。

  

  而今,除了鐵桿劉瑾一黨早早備下厚禮立時來弔唁,更多的官員還屬於騎牆觀望階段。

  雖然官方沒有證實那檄文為真,可大家心裡都有桿秤,這檄文夠劉瑾喝一壺的。

  加之河南幫在朝中也是不小的勢力,他們抱起團來參劾劉瑾又與先前那些大佬的馬前卒們不同。

  這一番惡鬥,劉瑾還能否保住他劉千歲的權勢可不好說。

  尤其這瞧著,談千戶家喪禮的排場,似乎,不太大吶,是不是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不料只半天時間,又是風雲變幻——

  劉瑾直奔西苑,沒兩個時辰就打道回府,身後還跟著傳旨的小太監,談千戶就這樣變成了談都督同知,還祭葬加等。

  劉千歲聖眷依舊!

  不少人立馬拎起奠儀來直奔談府。

  談府門外的長街再次擁堵起來,談府內的誦經聲也越發響亮。

  談府內書房中里,劉瑾已經同趕過來的劉宇、曹元、張彩、石文義等人密談了皇上吩咐的事情。

  幾人對於朝宗藩動手不無疑慮,但既劉瑾已在御前接旨了,且安化王檄文一出已將劉瑾送到了宗藩對立面去,如今也沒得選擇了。

  劉瑾不放心錦衣衛下頭人去辦此事,思來想去,便要石文義親去。

  張彩也覺事關重大,石文義親去放妥當,他思慮縝密,又叮囑了石文義許多話,讓他諸事小心,不要犯了忌諱,將自己折進去是小,牽累了千歲是大。

  石文義面上謙恭口中答應著,心裡卻只有一個念頭,這下老子可發達大了!這可是去抄藩王郡王的家!

  他仿佛看見了金山銀海洶湧而來,真是強遏制著才沒露出開心來。

  當然,這銀子回來還是得孝敬千歲爺、孝敬張閣老(張彩還沒入閣,但劉黨認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私下已經這麼稱呼了)的嘛……石文義如是想。

  外面不斷有身份顯赫的勛貴前來弔唁,他們是對皇家反應最敏感的一批人,最知風向,饒是劉瑾再目中無人,有些貴賓也是得出去接待一二的。

  後堂的議事也就此告一段落。

  劉瑾帶著眾人剛出內書房就遇上來過來報信的大侄女婿邵晉夫。

  自從邵晉夫落了榜又死活要繼續苦讀後,劉瑾就沒給過他好臉色,有事兒沒事兒就要罵幾句的,這會兒見著就是一股邪火,張口便呵斥。

  邵晉夫就跟木頭人一樣,由著他罵,一聲也無。

  還是劉宇、曹元勸了兩句,劉瑾才不在理會他,拂袖而去。

  邵晉夫立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直到影兒都沒了,才緩緩挪動腳步。

  那廂罵完大侄女婿的劉瑾走著走著就想起二侄女婿還沒著落來,不由心下又是一惱,一邊兒點手叫個僕從過來給二姑娘傳個話「雖你父親去了,但親事跑不了,你勿憂心。」

  一邊兒又叫石文義過來,低聲吩咐道:「你此去山陝,也去找曹雄一趟,就同他說……」

  *

  這一夜直到快宵禁了,談府來客方止,翌日一早便又有客登門。

  此番「盛況」自然傳遍京師,那彈劾劉瑾的摺子果然少了近一半兒,

  內閣議事時,劉宇倒是意氣風發,其餘幾位閣老面色都不甚好。

  當禮部尚書費宏將昨日擬定的宗藩條例拿出來時,幾位閣老面色更難看了。

  蔡駙馬立時就跟著將幾份謄寫下來的山西宗藩、宗祿現狀遞過去,又痛陳晉藩、代藩從逆大罪,然後直接表示,皇上已經派錦衣衛往山陝去調查此事了。

  幾位閣老大吃一驚,連說不可,都道「值此安化叛亂之時,宗藩人心不穩,朝廷正當安撫才是」云云,苦口婆心勸年輕的帝王莫要衝動,收回成命。

  如費宏所料,眾位閣老還都一邊兒勸皇上一邊兒無比兇狠瞪著他,那目光仿佛在說「皇上年少胡鬧,你也糊塗了?怎的不攔著?!」

  似乎若非在御前,只怕就要破口大罵了。

  費宏欲哭無淚,那位祖宗啊,我這一把老骨頭也得攔得住啊!

  蔡駙馬則頗為淡定,先一步代皇上答了,「陛下已收到寧夏密報,叛亂已平,大軍不日便可回京。想來這一兩日戰報就會到內閣了。」

  又狀似無意道:「涇陽伯的大軍,想來到了山西便會回還。」

  眾閣老聞言先是一喜,皆沒想到平叛如此神速,之後又是一憂,既大軍騰出手來了,皇上這是真要收拾山西宗藩了。

  雖說朝廷不懼戰事,但文臣口中總歸是「兵者兇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眾閣老依舊錶示,只要動了刀兵,便是百姓受苦。

  蔡駙馬卻耿直道:「宗室有此敗類,不去懲治、不以條例約束,才會更讓百姓受苦。山西百姓如今已是甚苦!」就差沒說怕宗藩反,難道不怕百姓反嗎?

  眾閣老一時語塞,但事涉宗藩,多謹慎都不為過,哪個也不敢說動了山西藩王們是好事。

  就這時候,一直支著腮幫子百無聊賴的壽哥清了清喉嚨,翻了翻眼皮,道:「朕欲在山西建山西武學。」

  眾閣老一愣,不知皇上怎麼又天馬行空的來了這麼一句。

  聽得壽哥道,「武學選址不在太原府,在澤州府。諸位老先生都知罷,澤州冶煉極佳,武學中將設有『兵械研究院』,暫調兵部武庫清吏司郎中李延清過去,繼續研究新式兵械、戰車。」

  這所謂兵械研究院正是想依託澤州發達的冶煉技術,藉助澤州匠人們的巧手,將李延清研究的圖紙儘快轉化成試驗品乃至批量生產的成品。

  而山西離邊關近便,兵械可以很快送達戰場,檢驗使用效果。檢驗結果也可以很快反饋回研究院,第一時間加以改進。

  蔡駙馬適時插話道:「澤州府封給了代府宣寧王、隰川王。」

  言下之意,這不收拾了代府,如何在澤州建武學?

  李延清到底是楊廷和女婿,楊廷和要避嫌,不好再說話。

  王華本就管過京衛武學,素來贊同兵械應不斷改良升級,沈瑞能山東水師推廣使用新式武器也多虧了王華的支持。

  且之後王守仁在南京水師、陸軍中也進行了推廣裝配,同時著令南京兵械局開始新兵械研發,王華還特地協調戶部調撥了專款。

  雖王華厭惡劉瑾,也恨屋及烏厭惡劉瑾門人如李延清父親李鐩,但就事論事,王華還是認可李鐩、李延清父子在工程、器械上的才華的。

  此番派李延清過去主持這兵械研究院,王華是沒有意見的。

  李東陽斟酌著措辭,想說武學自然是好的,但擇址事關重大,也不是非澤州府不可,還試圖不與藩王撕破臉。

  然他還沒開口,壽哥已收了支腮的手,微微坐直了些,又道:「武學內也設四夷學院,是為四夷館分支。」

  四夷館一直是李東陽主持,聞言他有些錯愕的抬起頭來,眼中精光灼灼。

  他還沒老糊塗,這不是皇上為了說服他們方特地挑出與他們有關係的兩個機構,這分明就是,皇上意在蒙古!

  北虜屢屢寇邊,他如何不恨?

  他亦有一腔抱負!

  奈何現實是,現下朝廷還無力開戰,近幾年各地災荒不斷,若不是山東遼東異軍突起,海貿上進項頗多,國庫只怕早已支撐不住了。

  李東陽深吸了口氣,終還是勸道:「皇上聖明,只如今國庫剛略有盈餘,實是……」

  壽哥嘿嘿兩聲,皮笑肉不笑,道:「正是國庫不寬裕,才要開源節流。開源嘛,朕擬在平叛之後,開大同馬市。四夷館在通商中也用得到嘛。」

  「至於節流。」壽哥拍了拍御案上的宗藩條例,涼涼道:「正該從宗祿上省一省。沒得白花花的銀子,倒養出群禍國殃民的反叛來。」

  李東陽與王華、楊廷和迅速交換著眼神。

  國庫問題也一直是壓在他們心上、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巨石。

  而宗祿,也著實是國庫快背負不起的大包袱了。

  然宗藩改革,這影響委實太大。

  朝廷背不起宗祿,可也更加擔不起平叛的軍費啊。

  「山西武學,朕擬讓蔡誦過去打理。」壽哥慢悠悠道,「兵械研究院,李延清先打理著,等尋著得用的人,仍讓他回兵部。至於四夷學院,朕擬讓翰林編修、戊辰科探花戴大賓去打理。」

  此言一出,眾人都忍不住抬起頭來直面天顏,面上神色各異。

  戴大賓此人學識淵博,且現在也正在四夷館供職,調去山西完全沒問題。

  但,他先前因拒絕劉瑾提親,鬧出過不少風波,皇上昨日才賞了劉瑾胞兄,今日就提拔與劉瑾「有仇」的戴大賓,這……這……

  眾人不免都揣度起壽哥用意來。

  尤其是劉瑾門下劉宇,更是暗暗磨牙。

  壽哥則特地點名李東陽問道:「李閣老覺得戴探花可能勝任?」

  李東陽一禮道:「陛下慧眼如炬,戴大賓大才,足以勝任。」

  壽哥點頭笑道:「老先生覺得好,必然是好的,那就這麼定了。」

  李東陽心下一哂,這話說的,怎的又成了他定的了?

  皇上啊,這是帝王平衡之道,拿他來擋劉瑾對戴大賓的不滿吶。

  不過戴大賓委實才華橫溢,他也是極欣賞的,便是背了這個舉薦之名又如何。

  他卻不知道,這戴大賓,乃是沈瑞舉薦的。

  當初戴大賓剛剛中探花入翰林不久,便即丁憂離京,回福建老家為母親守孝。

  歸鄉途中與沈瑞的交流、德州遭遇的追殺,以及沿運河而下途經幾個災區所睹流民慘狀,種種經歷讓還是少年的戴大賓迅速成長起來。

  回到福建,他如先前與沈瑞約定的一般,憑藉自己探花郎的身份和家族影響力,在縣裡乃至府城推廣種植改革,建立技術工坊,並積極聯絡海商,遊說他們北上登州通商,並通過海商家族接觸外洋商人,照沈瑞書信中所描述尋找外洋的火器、海外良種。

  戴大賓也無愧於神童稱號,學習能力堪稱強悍,跟著通譯學了幾個月,便能與外洋海商近乎無障礙交流,買火銃、買器械、買種子以及一些舶來工藝品都是他自己去溝通,更是在沈瑞、楊慎等好友書信中提及四夷館後,買了些外洋書籍來,試著自己翻譯。

  山東與福建的海運航線繁榮發展,福建良種在山東落地種植成功,乃至兵械局一些火器的改造,都有戴大賓一份大大的功勞。

  出孝之後,他帶著妻子北上回京起復,特地到山東盤亘數日,與沈瑞深談了一番未來打算。

  沈瑞將書信里不好細說的四夷館另一身份同戴大賓合盤托出,戴大賓慎重考慮後,決定起復後進四夷館。

  遂沈瑞寫了書信幾封,戴大賓帶回京中又去拜見王華、楊廷和,頗為順利的進了四夷館。

  這些年他與京中同年楊慎、龐天青等一直有書信乃至禮物往來,對於他的到來,兩人都十分高興,也沒少幫襯於他。

  戴大賓本就擅長學習各類語言,但與楊慎這種純粹的學者型人才又有不同,在丁憂的幾年裡,他的辦事能力已被鍛鍊出來,倒是有了幾分龐天青的能耐。

  壽哥原也曾考慮過何泰之的,何泰之是他的心腹玩伴,如今又在兵部,調去武學也是順理成章。

  只是壽哥太過了解何泰之,想想要讓他學韃靼話、韃靼文字,還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這廝唯一樂意學的大約就是舞槍弄棒、拳腳功夫了,武學倒還罷了,四夷館實不適合他,這才作罷。

  戴大賓是壽哥欽點的探花郎,又拒絕了劉瑾的提親,壽哥對其也是有好感的。

  收了沈瑞的密信後,壽哥細細問過龐天青,還特地微服出宮,在西苑湖風樓見了戴大賓,考較了一番,最後定下了由他去山西。

  至於何泰之嘛,此番蔡誦走了,正好把他塞京衛武學裡去,日後能撲騰成什麼樣,就看這小子自己了。

  這邊壽哥一錘定音,敲定了山西武學,那也就意味著收拾山西宗藩也定了。

  待收拾了山西藩王,震懾了旁的宗室,那條例推行自然無阻,壽哥的意思眾閣老也都明了。

  壽哥又補充道:「這條例推行天下,規矩立罷,也是為著擇出賢良之人,太廟司香。」

  得,棒子之後,這又是個妥妥的大胡蘿蔔掛在跟前了。

  眾閣老心裡只剩慨嘆。

  又聽得皇上似漫不經心道:「朕昨兒還聽錢寧說,寧王深明大義,知是自家花燈惹得乾清宮走水,愧疚不已,願出銀五萬兩修繕弘德殿。他還說,寧王幾個兒子都是忠厚孝悌……」

  李東陽、王華、楊廷和都是知道當初寧王太湖養私兵禍害松江那檔子事的,對寧王很有戒心,不由都皺起眉頭。

  劉宇卻是不知的,他也沒少收寧藩的禮,聞言便自以為是順著皇上的話接道:「老臣也有耳聞。寧王為朝廷出力,實是忠義,早年前更有種種孝行為人稱道,有寧王言傳身教,其子必當皆是忠厚孝悌之人。」

  李東陽等三人都忍不住怒目去看劉宇。

  劉宇的注意力卻都在年輕的皇帝身上,對旁人目光毫無所覺。

  皇帝也在似笑非笑的看著劉宇,慢慢挑起嘴角。

  他慢條斯理道:「是極。寧王素來忠義賢良,想必也會贊成朝廷頒布宗藩條例的。有了寧王這樣的藩王支持,宗藩條例也會推行順利,諸位愛卿,還有甚好憂心?」

  *

  六月底,平叛的正式戰報才發來京里,更多的叛亂細節也被披露。

  安化王其人本就有些狂誕,被封在這麼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作威作福也無人管他,兼之一些神婆巫道之流在他身邊說些「生而不凡」的吉利話,他不免越發自大,生了覬望非分之心。

  同其他靠近邊關的宗藩一樣,安化王手中也壟斷了不少草原上的生意,由此日進斗金,維持他奢靡的生活。

  怎料,叢蘭來了寧夏後嚴格清丈田畝,清出他許多隱田,而那邊延綏開市,更讓他幾個大宗買賣失了優勢,這兩廂相加,可以說損失慘重。

  一向順風順水的安化王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他身邊又有不得意的生員孫景文、孟彬、史連等人不住煽風點火,便生了起兵造反的心。

  這兵從何來?安化王便去找了一直與他有生意往來(參了股還欠了他高利貸錢)的寧夏都指揮使周昂、千戶何錦等人。

  這些人原就是「千里做官只為財」,在邊關苦哈哈的不說又是提著腦袋過日子,這麼一邊兒是財路斷了前程渺茫,一邊兒是能晃花人眼的「從龍之功」,周昂等人的選擇可想而知。

  安化王通過這幾個人用重金和「光明前程」買通了一批掌兵將領。

  隨後在府中設宴,誆來寧夏總兵姜漢、鎮守太監李增、巡撫都御史鮑睿,於席間突下殺手,將三人斬殺當場,並逼迫在場其他將領,不肯追隨者就地格殺。

  說起來安化王手下謀士都不是什麼高明人,籌備得並不是十分周詳,安化王府更不是那管理森嚴的府邸,加之開場為了穩住姜漢等人,先上來歌舞酒宴,人員有些雜了。

  等血濺當場,歌姬僕從哭爹喊娘,一時間場面混亂,就有機靈的將士趁亂逃了出來,四處報信。

  當時副總兵楊英、游擊將軍仇鉞剛領兵出御蒙古歸來,駐紮城外,都是受了點兒傷,便不曾去赴宴。

  收著親近的將士死裡逃生來信報時,兩人一商議,傷勢較輕的楊英便即快馬奔赴靈州去搬救兵,仇鉞傷勢略重,則偽降,伺機而動。

  叢蘭雖也受邀,但他極是厭惡安化王,根本懶怠虛以委蛇,便直言要下鄉去看屯田春耕情況,拒絕赴宴。

  也是他叢蘭命不該絕,這去看春耕情況並非藉口,他是真正關心春耕的,早早就出了城,也就此躲過一劫。

  叢蘭要看屯田要與總兵官打招呼,總兵姜漢赴宴去了,他自是要找副總兵楊英。

  他這邊前腳剛從營地走,後腳報信的就來了,楊英仇鉞得知連巡撫都御史鮑睿都被殺了,料定安化王必不會放過叢蘭,忙安排手下去追回叢蘭。

  叢蘭剛正卻不迂腐,這種時候也不會硬抗白白犧牲。

  他年邁又是文官,不能同楊英一起騎馬奔逃,便被仇鉞安排藏身一戶百姓人家儲糧的地窖之中。

  安化王那邊收拾了宴席殘局,果然帶兵圍住各處官府公署,屠殺官員小吏,劫掠府庫,更是大開牢門釋放囚徒,喪心病狂縱火燒房,引起滿城混亂。

  同時將黃河渡船通通撤於西岸,禁止任何人渡河。

  翌日,安化王又大搖大擺帶著大軍往慶王一系其他王府去,挨家敲詐,掠奪金銀充做軍資,又發「清君側」檄文往各處。

  ——壽哥所得密報上寫的「慶王向安化王行君臣之禮」,便是此事而來。

  且說那廂楊英快馬加鞭趕到靈州報信。

  總兵官曹雄聞訊先還穩穩噹噹的給總制三軍的楊一清報信,沒甚動作。

  然,沒一時「清君側、誅劉瑾」的檄文傳來,險些與劉瑾成了親家的曹雄也穩當不起來了,忙不迭點齊兵馬,遣指揮黃正駐靈州,自家帶著楊英率軍先一步殺回去,以圖最終不被劉瑾牽連。

  而楊一清那邊接到信報立即調兵遣將,令指揮韓斌、總兵官侯勛、參將時源等會兵討逆。

  有戰鬥經驗的張永立時也請纓隨軍,趙弘沛則軟磨硬泡百般央磨,終於也獲批跟著張永一同去了。

  楊英這邊一發兵,就遣密使去通知仇鉞為內應,根據仇鉞信報,令史墉浮渡奪取船隻,又燒了大小二壩柴草。

  安化王這幾日打劫完慶王府一系諸宗室,又開始掠奪官民財帛,坐擁金山銀海正自得意的時候,被朝廷兇猛反撲的消息給打懵了,登時慌了神,派了何錦等出城去守黃河,獨留周昂守城,又急招仇鉞問計。

  那仇鉞當初脫甲來降,演得一手好戲,口口聲聲楊英在抵禦蒙古時就害他衝鋒在前受了重傷,回來後又棄他逃走,實是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

  楊英輕傷而仇鉞重傷是真,楊英獨自逃命也不假,安化王又在用人之際,便收下了他。

  仇鉞自歸順就告病養傷,也不爭權奪利,相反還給安化王在軍事布局上出了些主意。

  這些主意經周昂等人商討研判是有價值的,因此仇鉞算是取得了叛軍集團的信任。

  卻不知,他們按照仇鉞的「妙計」布局,仇鉞正好開開心心將這些布兵情況賣給了楊英。

  此時戰事告急,盲目信任仇鉞的安化王忙又招他來議事。

  仇府回消息說仇鉞傷勢沉重,都沒法下床了,還請主帥移步過去商量。

  周昂也沒什麼好法子,安化王那邊又催得急,便紆尊降貴來聽聽仇鉞講些什麼,結果到了病榻前就挨了幾刀,嗯,就此便再也不用擔心什麼戰事了。

  仇鉞結果了周昂,又令親兵疾馳至安化王府邸,騙開府門,生擒了安化王,又擊殺了孫景文一干所謂謀士,提著周昂的人頭叫開了城門,迎朝廷大軍入城。

  此時叛軍群龍無首,哪裡還有鬥志,何錦麾下更有無數倒戈相向者,將他亂刃砍死,並剿殺死忠叛黨作為投降的投名狀。

  曹雄、楊英沒費多少力氣便將叛軍盡數拿下。

  這一場叛亂,持續了短短十日就落下帷幕。

  雖然時間不長,但因安化王濫殺不附己官員,放火焚燒房屋,胡亂釋放囚犯,之後又劫掠官民百姓,也是給地方上帶來極大破壞。

  叢蘭回了城,才安定了城中局面,慢慢收拾起後續爛攤子。

  待等趙弘沛隨軍趕到時,早已一切塵埃落定,他那長槍是一點兒血也沒沾著,那軍功夢就此破滅,怎一個鬱悶了得。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叢蘭叢大人毫髮無傷,總算不負好友沈瑞相托。

  趙弘沛立時寫了簡短書信讓手下通過標行渠道快速送去山東,又幫著叢蘭打理起地方政務來,好歹撿點兒功勞吧。

  張永這邊則開始了其他人不好上手的掃尾工作——處理宗藩。

  張永出京之前就得過壽哥吩咐讓摸一摸山陝宗藩的底細,張永也深知小皇帝心思,暗中沒少調查取證。

  他查到與南邊兒有些瓜葛的是晉藩,慶藩這邊還真沒什麼關係,但架不住安化王作死,跳出來造反,那這一家子便都去死吧。

  慶王府在禍害地方上並不比別家藩王差,這次又給安化王提供了軍資——不管是不是自願的,沒反抗就叫從逆,張永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整個兒慶藩一系都攆在慶王府集中看管起來。

  至於安化王自家財產、搜刮來的「軍資」以及慶藩府邸剩餘財產嘛,自然是要充公的。

  陝西境內其他三家宗藩,秦府、肅府、韓府見朝廷如此雷厲風行,統統縮了脖子,皆是慶幸自家離著遠,沒被安化王牽連到。

  然很快又有消息傳來,讓他們捏了一把冷汗。

  莫說他們離得遠,這好歹還在陝西境內呢!那遠在山西的晉府、代府都被查出來與安化王勾結,叫錦衣衛給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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