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 世界的拐點

  2117年8月。

  畢業季。

  莫莉畢業啦。

  莫人敵也履行了承諾，給莫莉整了一棟專屬的實驗室。

  據說莫莉看著樓頂光彩熠熠的招牌，跟一根高挑的竹竿似地，在門前嘴角抽搐杵了半天。

  莫莉感覺爺爺不對勁。

  但她最後還是接受了。

  看著逐漸長大的小姑娘歡天喜地地跑進嶄新的實驗室里，這裡摸摸，那裡瞅瞅，伊凜和莫人敵二位「長輩」站在門口，不約而同露出了姨父笑。

  「老莫。」

  

  在莫莉離開後，伊凜忽然皺著眉，看著滿頭白髮的莫人敵：「找個地方練練？」

  伊凜這幾年都漂泊海外，這一回來，他察覺到一件事。

  一件意料之外，卻情理之中的事。

  莫人敵點點頭：「好呀。」

  莫人敵摩拳擦掌，欣然接受。

  兩人來到雪山。

  「有點冷喲。」莫人敵抖了抖，沒多久，冰霧在他頭髮、眉毛上結成了細細的冰渣子。他卻混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臉，滿臉通紅，擺出架勢，一拳砸向老朋友。

  砰。

  伊凜單手將莫人敵的拳頭接下。

  「歲月不饒人呀。」

  莫人敵見伊凜如此輕鬆地接下自己一拳，樂呵一笑：「以後就是你們年輕人的時代咯。」

  沉默片刻後，伊凜無奈一笑：「這就是人類的極限。」

  「是啊。」

  莫人敵爽快承認了。

  從前兩年開始，莫人敵的身體每況愈下，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曾經近乎無敵的力量，正在衰退，正在老化。

  「抱歉了，老弟。」莫人敵頗為遺憾：「老夫無法履行對你的承諾，與你一同去屠神了。」

  伊凜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所面對的一切，都是歷史。

  無論是莫人敵的衰老，或是莫人敵的變弱，這都是歷史的一部分。

  他既創造了歷史，也經歷了歷史，更是見證了歷史。

  伊凜有幾分意興闌珊。

  莫人敵也不得勁，以前是不好打，現在是真打不過了。

  二人返回首都。

  ……

  歷史正漸漸變成了伊凜熟悉的形狀。

  這是一個閉環。

  萌萌長大了。

  莫人敵也變成了伊凜印象中的那個孫女控。

  他雖然仍是每日練拳，但他的心態，更趨平和。

  萌萌發表了那篇論文後，以「天才少女」的身份，聞名全國。

  「禁空區」的真相，得到了一個喜聞樂見的科學解釋。

  民眾接受了這一個解釋。

  地網搭建完畢。

  新的秩序生成。

  ……

  2117年9月。

  伊凜返回青城。

  「你就沒什麼想問的嗎？」

  小希看著報表，見以往問題多多的「管理員」，幾年不見後，竟變得如此沉穩，她忍不住主動問道。

  伊凜沉默片刻，然後笑著搖頭：「沒有。」

  「嘻嘻嘻…抱抱。」

  伊凜微笑著將小希抱起，丟出窗外。

  去你妹的舉高高。

  ……

  兩年前，一顆「隕石」墜落在群山中。

  小希說，這是「封存的數據」傳輸完成了。

  聽著挺高大上的，但伊凜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經過「磚家」檢驗，這顆隕石中蘊含了當今世界上並不存在的「有機物」。

  隕石被切割成許多份，分配給十幾個國內知名的研究所。

  伊凜從國外回來後，想起此事，便花了些時間，走了一圈。

  伊凜這一走，就是幾個月。

  ……

  ……

  2118年1月。

  曙光教開始顯露蹤跡。

  這是一個神秘的組織。

  特異組對其特別頭痛。

  組織里大多數都是普通人。

  可正因如此，才不好處理。

  伊凜得空，莫人敵將報告打到了「特別顧問」那裡。伊凜想了想，決定介入。

  他順著「曙光教」這條線，摸到了撒哈拉沙漠以西。

  愚昧的教徒們竟在這裡建造了一個庇護所，設施齊全，水電偕通，生活富饒，儼然是一個世外桃源。

  伊凜漂浮在一片綠洲上空，側耳聆聽。

  裡面傳出詭異的歌聲。

  「他們毀滅眾生，」

  「我們拯救眾生，」

  「啊，」

  「偉大的虛空之主，破曉之光，被禁錮的神明，」

  「我們願獻出我們卑微的血肉，」

  「我們乞求您的降臨，」

  「給這個無知的世界帶來疼痛，」

  「我們將喚醒這個世界，」

  「我們將以我們的血，給這個世界帶來無限的曙光，」

  「擁抱曙光！」

  ……

  熟悉的頌唱聲，喚醒伊凜很久以前的記憶。

  設施的入口被裝飾成一塊岩石小山。

  當伊凜落在地面時。

  綠洲的光景，陡然一變。

  陰沉的天，灰色的雲，眼前的一切，像是被奪走了所有的顏色，變成了一副黑白照。

  一位膚色蒼白、頭髮微卷的男人，正盤腿坐在岩石前，他的面前放著一疊塔羅牌，其中幾張，背面向上，占卜儀式進行到了一半。

  「想占卜嗎？老朋友。」

  伊凜坐在了谷天晴對面。

  「你可真能躲啊。」

  「我的占卜告訴我，今天，此時、此刻、此地，將有一次命中注定的美妙『邂逅』。」谷天晴微微一笑：「終於，我等到了哦。」

  自地獄中的廝殺後，二人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陣營，返回2111年後，時隔多年第一次相見，伊凜與谷天晴之間，完全沒有半點硝煙味，反倒真如谷天晴所說的那般，與其說是宿敵的會晤，更不如說是「老朋友的久別重逢」。

  「這些年光顧著經營你的『曙光教』了？谷大教主。」伊凜平靜道。

  「呵，你別取笑我了，與你相比，這不過是小打小鬧。」谷天晴臉上堆起了一貫的假笑。

  「所以，你這小打小鬧，能為你帶來什麼？」

  伊凜問。

  「我只是在重現『歷史』。」谷天晴笑眯眯地說：「另外，我在等你，我的老朋友。」

  「你不怕我殺了你？」伊凜笑容越來越和煦。

  「不會的。」谷天晴篤定搖頭：「你在等，我也在等。你心有疑惑，而我，同樣在尋求出路。你我其實都是『探索者』，是同一類人。」

  伊凜沉默。

  「抽三張？」按照慣例，谷天晴微笑著將那一沓塔羅牌伸到伊凜面前。

  伊凜抽了三張。

  「哦~」谷天晴看了牌面後，故作驚訝地高呼一聲，又問：「想問什麼？」

  伊凜：「我想找一個人。」

  谷天晴：「哦，『死神』牌，想必是一位亡者。」

  伊凜點頭，懶得打太極：「是。」

  谷天晴裝模作樣地長嘆一聲：「唉~可惜。」

  「？」

  「你這麼做，會破壞『死亡』本身所帶來的悽美。」谷天晴煞有其事地說：「她之所以對你如此重要，是因為你親眼目睹了她的『死亡』，可一旦讓她復活了，她還是你心中的那個她了麼？」

  「滾。別給我整這套，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伊凜翻了一個白眼。

  「阿啦啦，你的脾氣還是令人捉摸不透呢。」谷天晴捂著胸口，臉上笑容不改，卻故意作出了「我好怕怕」的動作，令伊凜牙痒痒的，非常想揍他：「很好，那，我想跟你談一筆交易。」

  伊凜：「說。」

  「我可以想辦法嘗試逆轉那個人的『死亡』，可你，必須給我一樣東西。」谷天晴微微笑著，他將一副普通的面具輕輕交到了伊凜的手裡：「將你那滿溢而出的『權限』，分出一點微不足道、不足以影響歷史走向的『一點點』，借給我。」

  「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谷天晴捋著額前微卷的劉海，笑容不改：「我只是想再次，確保『我』命中注定的死亡，僅此而已。簡單來說，我想殺死我自己。你不用憋著笑，我知道這件事很荒謬，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如果沒有我的介入，『我』未必會死在那裡。那麼，現在的我將會消失。」

  伊凜想了想，將面具重新交到了谷天晴手裡。

  谷天晴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面具。

  「我想我們不用交換聯繫方式了。」臨走前，谷天晴笑道：「你知道怎麼找到我，你只需，跟著『曙光』的蹤跡走，就可以了。對了，看在我們多年友誼的份上，我覺得我應該給你一個小小的忠告……」

  谷天晴指了指頭上，壓低聲音：「你的那一位，真的可信嗎？」

  伊凜陷入沉思。

  ……

  伊凜在日記上記錄：

  【2118年1月31日。】

  我找到了谷天晴。

  即將成為「死亡騎士」的谷天晴。

  不知道為什麼，我以前天天想揍他，現在卻沒那麼想了。

  我忽然間像是失去了努力的動力。

  也許是累了。

  以前所在意的一切，在親眼見證了「歷史」後，卻發現這一切的背後真相，渺小得可笑。

  沒什麼值得懷疑的。

  因為，我早就知道了。

  「關鍵日」是2118年7月8日。

  我也許將親眼目睹「世界拐點」的出現。

  因為，

  那一天，

  「我」將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