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的告別

  溫相柳站在門口，他看了她一眼，便自顧自的走了進來，坐在了她對面的咖啡椅上，拿過楚晚寧給他點的橙汁，低著頭咬著吸管。

  溫夫人從門外走進來，慢慢的坐在了她對面，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溫聲跟她寒暄：「晚寧，你過得還好嗎？」

  楚晚寧點了點頭，視線一直落在溫相柳的身上，看著孩子果露在外面的小小手腕，輕聲對他道：「小柳，天氣轉冷了，你記得多穿一點衣服。」

  溫相柳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收回了視線，「哦」了一聲。

  他看起來有點游離，像只是來走個過長的。

  溫夫人跟楚晚寧解釋：「我和小柳今天出來的急，小柳自己隨便套了一件衣服就出來了，平常里，我和保姆都在照顧他。」

  楚晚寧也知道，即使如今溫相柳的身份這樣尷尬不堪，但是他在溫家，衣食住行，是不可能會有人虧待他的。只是看著孩子穿著一件舊衣裳出來，她心裡還是難受的要命。

  楚晚寧靜靜的看著孩子，感覺他比半年前長高了不少，太快了，她知道很快，面前這個小小的孩子，就會長大，在她措手不及的時候。

  只是她沒有辦法陪在他身邊了。

  楚晚寧有些心酸，她聲音啞了，嗓音柔軟的問他：「小柳現在已經會自己穿衣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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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從小伺候著，這種普通家庭里孩子的日常，溫相柳向來是不需要主動去學的。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是從小被人嬌慣著長大的。

  溫相柳咬著習慣，淡淡道：「沒有什麼會不會的。」

  溫夫人在一旁嘆息著對楚晚寧道：「小柳現在已經獨立很多了呢。」

  楚晚寧目光越發溫柔，只是瞳孔里，隱藏著細碎的哀傷。

  他還那么小，他其實可以跟溫家所有的小少爺一樣，不需要去關心那些瑣事。

  楚晚寧聲音很輕，跟溫相柳詢問：「小柳，奶奶說你打算去倫敦留學，能跟媽媽說一說，你是怎麼考慮的嗎？」

  溫相柳已經喝完了橙汁，他打了一個嗝，抬起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其實母子兩長得有點像，五官都是柔和精緻的，只是他的一雙眼睛遺傳了溫家的深邃，因而看起來很深，小小年紀，就看不到底了。

  「在家裡沒什麼好學的。」溫相柳道，「我想出去留學幾年。」

  楚晚寧：「是老師教的不好嗎？」

  溫相柳晃了晃腳，語氣有些滿不在乎的：「反正都是學習，我換個地方學也沒關係吧？」

  一旁的溫夫人忍不住道：「小柳，你現在還小，出門也沒個照應，你如果不喜歡現在的老師，奶奶給你換一個你喜歡的，好不好？」

  溫相柳冷漠的將臉扭向了窗外，他沒有再說話。

  楚晚寧看著他，感覺到這個孩子，跟半年前差別很大了。

  他像是一下子長大了，變的疏離冷漠，就算是在她面前，也像是隔著一層什麼東西，沒辦法靠近。

  楚晚寧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輕聲對溫相柳道：「小柳，再過幾年好不好？媽媽知道你很有主意，但是你現在太小了，等你再長大一點點，媽媽再送你去倫敦留學。」

  溫相柳很平靜的道：「我想現在就去。」

  「……」

  「……」

  溫夫人略有幾分無措的跟她對視，她像是沒想到就算是楚晚寧也留不住他。

  出國留學對他們家人來說並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情，只是孩子才不到十歲，這麼早離家，真的太早了。

  溫夫人捨不得。

  楚晚寧也沉默了下來，她看著溫相柳偏著頭看著窗外的小臉，他神情輕鬆，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無形的，彼此之間已經有了深深的隔閡。

  良久，楚晚寧輕輕地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晚寧？！」溫夫人驚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楚晚寧神情沒變，只是專注而平靜的看著她的孩子。

  溫相柳這才把臉轉了回來。

  孩子漆黑的眼睛對上她的視線，「下個月就走。」

  「有喜歡的學校了嗎？」

  溫相柳點了點頭。

  楚晚寧沉默了片刻，才輕聲笑了笑，聲音輕柔溫軟：「下個月恐怕倫敦要更冷了，你衣服都選好了嗎？媽媽今天沒有工作，陪你去買一下去留學的冬衣好不好？」

  溫相柳靜靜的看著她，他的眼神遙遠而陌生，像是在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楚晚寧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的孩子不會原諒她，即使她千辛萬苦才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上。

  而現在，他已經沒辦法忍受這個生他養他的故土。

  她也不知道，最後怎麼會變成這樣，好像這一切，都往著最壞的情況發展了，她什麼都沒有得到，依舊在不斷的失去。

  最後也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連最後的親人都失去了。

  楚晚寧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溫相柳的小腦袋，朝他溫柔的笑了笑，然後站起來，對溫夫人道：「阿姨，我帶小柳買幾件衣服，您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溫夫人是有些猶豫的，她不知道楚晚寧會不會把溫相柳偷偷帶走。

  只是溫相柳已經主動起身，往門外走去。

  她看著這對形同陌路的母子，想到曾經溫相柳那麼那麼依賴著楚晚寧，心裡不由的一痛，緩緩點了點頭。

  「儘快回來。」她囑咐。

  楚晚寧應了一聲，把包拎了起來，然後對溫夫人溫聲道：「沒事的阿姨。」

  她沖她搖了搖頭，語氣很輕柔，溫夫人看著她有些淒清的神色，心裡酸楚，忍不住別過頭去。

  她自然也知道楚晚寧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騙了她兩個孩子，但是看著她如今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場，也有些不忍心。

  以後她要怎麼辦呢？

  她什麼都沒有了，最後，連她的孩子也失去了。

  ……

  楚晚寧慢慢走出去，看到溫相柳在門口的牆角邊斜靠著等她。

  見她出來，便繼續往前走了。

  曾經嘰嘰喳喳很愛說話的孩子，如今沉默的像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