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二十三章 耶律南仙
2024-05-12 10:46:41
作者: 二子從周
第一千八百二十三章耶律南仙
下朝之後,趙煦回到內宮,發現自己的皇后正在重新布置書房。
書房臨窗一側多了一套小桌椅,小書架,這架勢,是孟皇后要親自教育趙茂開蒙。
趙煦有些忐忑:「茂兒才五歲,還在皇家理工學院幼幼班,這布置也早了點吧?」
孟皇后不以為然:「蘇山長說早教也有一套方法的,寓教於樂,又不是傳統世家那種開蒙辦法,更多的是培養茂兒的興趣和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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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沒法反駁,自打趙茂入學,孟皇后就自任幼幼班山長,每日要去那邊管理幼兒教育事務,現在人家才是專家。
沒等趙煦說話,孟皇后朝牆上一指:「看,司徒也表示支持。」
牆上是蘇油新撰寫的一幅對聯,「細親一向尋常事,長展經年耐讀書」。
趙煦看到熟悉的書法,不禁感慨:「司徒也老了……」
孟皇后不禁有些奇怪:「官家這話從何說起?」
趙煦說道:「司徒身教更勝言傳,以前他是不作這種小格局的格言聯的。」
蘇油寫出的名聯也不少,最出名的是京師大學堂門口那幅「天理人情」聯,還有陝西路轉運司門口那幅補足司馬光的「公生明廉生威」聯。
就算在渭州給龍首村馮老漢題寫的新年門聯「百年天地回元氣,一帶山河際太平」,都比現在這個大氣。
與現在這幅類似的,也就蘇油很小的時候,在可龍里酸寫在竹鎮紙上那幅「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那對鎮紙現在在大蘇手上,日常還在使用,雖然已經變得色如琥珀,包漿濃厚,但是大蘇依舊沒有學會聯上的那十四個字。
或者說,大蘇已經通透超脫了那十四個字太多。
穿宋近五十年,蘇油也將自己活成了一個傳奇,並不亞於三蘇的存在。
哪怕在文化方面。
如今各地名流,也以撰聯於書房、祠廟、學宮、名勝為尚,可以說楹聯文化從士大夫戲樂小道成為文化載體,蘇油的幾幅對聯,功不可沒。
不出意外的話,今後那對鎮紙絕對會進入可貞堂,成為寶貴的陳列品之一。
趙煦這話的意思,是說司徒是個另類,十二歲加冠的妖孽,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修身齊家」的階段,之後的眼光盡在「治國平天下」,這種與修身相關的格言聯,司徒大概十歲之後,就已經不作了。
很凡爾賽,但是孟皇后竟然認為自家夫君說得有道理,心裡也越加承蘇油的情。
畢竟這幅對聯,是司徒特意為趙茂的學習,降維而作。
……
上京,正德殿。
新任丞相蕭義對蕭太后躬身說道:「於今之策,要安撫女直,還需和親之策。阿骨打也是女直雄才,請與宗室女相配,不為不匹。且永結秦晉,化敵為友,不為不美。奈何太后惜一女子哉?」
蕭太后冷笑道:「宗室女子裡邊,耶律餘緒幼妹南仙,哀家看著就不錯,先前令耶律南仙下嫁阿骨打,丞相又如何不依?」
蕭義趕緊躬身:「這可萬萬使不得,阿骨打被宋人蘇軼拉攏,如今和遼東曖昧難言,和親之計,本有使其翻然歸心之意。」
「耶律餘緒如今鎮守通州,若再以其妹嫁與阿骨打,則是……與火添薪,更助其勢也。」
蕭太后怒道:「之前我說要處置三家,是你們說三家世代忠良,雖那賤人和妹夫一起逃亡,然三家皆不知情,不當追罪。」
「既然你們說得這麼好,那麼南仙就必然不會附從其兄長的主意,一心為我上京正朔籠絡女直。」
「丞相,你說是不是?」
蕭太后量小,蕭義心中知道她這是想要正面動手被群臣所阻,於是便藉故整餘緒家人:「話雖如此,然亦不可不防宗女反覆啊。」
「防當然是要防的。」蕭太后笑道:「多派兵馬看死三家人,嚴禁出入,若耶律南仙和耶律餘緒敢胡亂動彈,可就怪不得哀家手辣了吧?」
蕭義不禁目瞪口呆,太后這是為了誅殺三家,不惜送耶律南仙嫁與阿骨打,方便其勾連兄長,然後拿到「正義」的藉口!
可是阿骨打如果真和耶律餘緒合軍,國舅爺能抵擋得住?
太后這是為了私仇,連國事都不顧了!
沒辦法,還得勸:「太后,宗室女子也不止南仙一人,既然有不妥之後患,何如先絕其於萬一?可以避免的事情,我們為什麼不預作避免?」
蕭太后沉吟半晌,終於點頭:「那就在宗室里遴選吧。」
……
太僕卿耶律府邸,大軍將之圍得里三重外三重。
耶律和奴乃是宗室近支,一向慎言謹行,以詩書傳家。
結果自家兒子耶律餘緒逃去遼東,還帶走了文妃和晉王,這個天就真是塌了。
府里家眷惶惶不可終日,不少奴僕在大軍來圍之前盜竊金珠寶貝逃竄,也就幸虧耶律和奴在宗室和朝臣中一向不惹是非的老好人名聲,就連蕭奉先都不好意思過於欺負他,只落了個圈禁的待遇。
家裡大兒子是個立不起事體的,事發之後就知道躲在佛堂里寫經,小女卻又是沒心沒肺,整日在院子裡玩耍,要不就是讀書,絲毫沒將滅族之災放在心上。
老妻和兩個新婦天天哭鬧,昨天大新婦還饒舌,說餘緒是貪戀文妃美貌,置家族於不顧,和二新婦撕扯了一番後,鬧著要和離。
這個家眼看著就要不成家了。
正哀聲嘆氣間,家人報有人來訪,耶律和奴出迎,卻是宗正寺丞,蕭奉先之子,駙馬蕭昱。
蕭奉先現在權勢滔天,蕭昱當年曾在自己門下求學過兩年禮儀,他來應當不是壞事兒。
兩人見禮之後,耶律和奴將蕭昱引入書房。
待到入座,蕭昱問道:「老師府上近日可還安好?我已跟外邊侍衛打過招呼,不得衝撞府上,每日糧肉菜蔬,須得供給如常。」
「多承駙馬關懷。」耶律和奴嘆了口氣:「老夫平生謹慎怯懦,不料家中出了這等逆子,惹得太后盛怒。我這做父親的,合當領受教子無方其罪。」
蕭昱說道:「留守和參政都在為老師奔走,我也在勸說父親,餘緒雖然去了遼東,但是有一點好,就是沒有謀求權勢,事情都是王經和牛溫舒等人做下的。」
「師兄現在不過一通州守將,權力還不如之前的東路副都統之職。那個什麼渤海王不倫不類,乃不得已而受之,不必深究。」
「這也是師兄明事理之處,不能說沒有顧慮上京家小的意思在裡邊。父親知道後,也說餘緒之逃,當與老師無關,老師一向忠厚,朝廷不當過責。」
耶律和奴趕緊拱手:「多謝諸位高誼,也多謝太師,此恩老夫永當銘記,傳示子孫。」
說完又不禁哭喪著臉:「要是還能夠保有子孫的話……」
蕭昱看了看周圍:「小師妹一向活潑,近日沒什麼不耐舉動吧?」
說起這個耶律和奴就不禁生氣:「她就是個沒心沒肺的,說事已至此,擔憂也沒用。老夫近日也無心督促功課,她反倒是落得自在愜意!」
蕭昱低聲說道:「老師,阿骨打近日上書請和親,太后有意以南仙許之,這事情吧,我覺得……或許就是轉機。」
耶律和奴不禁大驚失色:「這如何使得?阿骨打虎狼領袖,豈是小女良配?」
蕭昱苦笑道:「蕭丞相在宮裡勸太后接受阿骨打請求,言奈何惜一女子而絕強蕃;今日我也想勸勸老師,奈何以一幼女而覆家族?」
「南仙幼習詩書,嫻知禮義,逐獵騎射,連我這師兄都趕不上,宗族裡邊,多有仰慕之人。」
「可現在形勢所隔,不得不為啊……」
耶律和奴都要哭了:「可阿骨打近年來漸不順服,數月前還攻占了大遼信州,要是南仙嫁過去,阿骨打再反,那南仙如何自處?」
「從之則是叛國,家族覆滅;不從就是悖夫,殞沒己身啊……」
「與其擔心未來之事,老師是不是應當先解迫睫之憂?」蕭昱勸道:「如今太后臨制,她老人家的意志就是遼國最大的意志,我們做為臣子,怎敢違逆?」
「學生倒是有一計,不妨以南仙下嫁為由,請太后免去老師家族前過,再聲明南仙下嫁之後,凡阿骨打所為,皆與老師家族無干,這樣是不是妥當了?」
耶律和奴還是不舍,眼淚終於下來了:「小女就算再不才,家族就算再大罪過,也不至於配與野人……」
書房門口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爹爹你別說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