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家學淵源

  下午，左樂和二舅一起去大舅家看望姥姥，一直到陪老太太吃過了晚飯，預祝她老人家生日快樂，左樂才告辭離開。

  二舅顏長英一直伴隨養母左右，見外甥在養母面前一個勁的替他說好話，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二舅心中的鬱氣也消散了大半。

  只不過就是演戲，又不是讓自己真當漢奸。

  小樂那兔崽子說得也對，演壞人的演員多了，觀眾也沒把他們當做真壞人，自己這是……對，為藝術獻身。

  察覺到二舅的態度有所緩和，左樂很高興，好聽話不要錢的往二舅身上扔，捧得老頭漸漸露出了笑容。

  當晚，左樂回到家，和父母說起了找二舅演戲這事，老左同志還沒什麼反應，莊翠翠就先表達了贊同。

  「就我二哥那個臉，找他演漢奸就對了，小時候村子每次來放映員放《地道戰》，我們村裡的小孩跟著電影上學，你二舅就沒輪到過演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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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漢奸就是鬼子，最次也是我黨的叛徒，連個老百姓都沒攤上，放心吧兒子，演漢奸你二舅最有經驗，保准差不了。」

  好嘛！

  左樂總算是明白為啥二舅一聽自己找他演漢奸反應會那麼激烈了。

  什麼可歌可泣的愛國情懷，二舅這麼抗拒演漢奸，根本就是童年陰影作祟！

  二舅高大威武的形象直接破碎。

  左樂心裡的內疚，一下子全沒了，甚至還有些後悔。

  早知道二舅這麼裝蒜，自己之前在姥姥那就不該幫他說那麼些好話………

  不過懊惱歸懊惱，聽到二舅如此「經驗豐富」，左樂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畢竟二舅不是專業演員，雖然形象異常符合，但終究能不能成功勝任賈隊長，目前來說還是未知數。

  二舅有一定的「表演」經驗，雖然小孩過家家做不得數，但掩耳盜鈴，多少能緩解了一下左樂的心中壓力。

  …………

  第二天，左樂去超市和書店，買了兩大包零食與一整套中考練習題，前往八十二中探望左大小姐。

  剛看到妹妹捧著零食和練習題悲喜交加的神情，左樂給自己的慈兄行為比了個贊。

  然後樂呵呵的帶著左笑中午去了一趟開封菜改善伙食，又簡單逛了逛八十二中，感懷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

  最後，左樂帶著專門沒收的練習題答案，和面無表情的左大小姐揮手告別。

  晚上，左樂買了些菜，親自下廚給父母做了頓飯，又把老爺子請來，一家五口（給左大小姐開了視頻）和和美美吃了頓團圓飯。

  左樂這次回泉城之後，馬上就要籌備劇組，然後開機拍攝，再剪輯發行、宣傳播出………這一連串的事情下來，年前他是夠嗆能有閒暇時間，甚至今年能否有空回家過年都不好說。

  所以，左樂格外珍惜當前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也許下次再想這麼吃一頓飯，就是幾個月或者大半年之後了…………

  ******

  次日，中午

  左樂拉著一身松松垮垮西服的二舅，來到東山廣播電視台大廈第十層。

  聽同事說老方和陳胖子被領導叫去某局開會，左樂沒有打擾他們倆，而是去找了事先聯繫在台里匯合的劇組化妝師於姐和服裝小劉。

  陳胖子辦公室

  左樂給二舅倒了杯水，讓他在沙發上坐著等會，然後先看向服裝小劉。

  「小劉，我前天打電話讓你準備的那套衣服，現在能穿嗎？」

  「能，左導，我專門找人加班加點趕出來的，絕對沒問題。」

  小劉是個和左樂年紀差不多的青年，理了個板寸，聽到左樂詢問，立刻給出肯定的答覆。

  「很好，你一會帶我二舅去旁邊的休息室把衣服換上，於姐，我給你發的那張畫稿你看了嗎，能不能跟搞定？」

  化妝師於姐三十來歲，長得胖乎乎的，身穿一條碎花裙子，她上下打量了二舅顏長英一番，眼中閃過驚艷和蠢蠢欲動。

  那是一種專業人士見到一顆沒有被開發過的璞玉之後，來自於本能的興奮………

  「沒問題，等小劉給他換完衣服，我馬上就給他上妝，傢伙什兒我都帶來了。」

  小劉把懵懵懂懂的二舅帶去休息室換裝，於姐則留在辦公室，打開自己的化妝包在裡邊挑挑揀揀，眼中閃爍的光芒，看的左樂後槽牙發緊。

  「滴滴答，答答滴，滴答又答滴………」

  手中手機電話鈴響，左樂看了一眼，拿著手機出了辦公室，找到一個角落，接通了電話，陳胖子那大大咧咧的聲音頓時從聽筒傳出。

  「兄弟，你真把賈貴給弄來了？到底是哪路真神把你給征服了。」

  左樂絲毫不奇怪陳胖子能這麼快得到消息，這傢伙在整個東山台都是出了名的包打聽，電視製作中心這個陳胖子的大本營就更不用說了，任何風吹草動都絕逃不過他的耳朵。

  「是我二舅，我專門回老家請來的。」

  「哦，原來是………咳咳，你說什麼玩意？你二舅？哪個二舅？我沒聽說你有個當演員的二舅啊？」

  正在洗手間抽菸的陳胖子差點沒被左樂的話嚇得嗆著肺管子，而手機那頭的左樂卻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二舅不是什麼演員，家裡是開乾洗店的，算了，電話說不清楚，我們現在就在你辦公室，你回來看看就知道了。」

  說完，左樂直接掛斷了電話，陳胖子拿著手裡「喂喂」了好幾聲，才苦著一張胖臉放下手機。

  「這不是胡鬧嗎，開乾洗店的什麼時候能做演員了，不行，我得回去看看，不能讓左樂這小子胡來。」

  陳胖子出了洗手間，悄悄溜回會場，想和老方打個招呼就閃人回台里。

  卻不想方為民得知左樂的「驚人之舉」也坐不住了，見會議也差不多開到尾端了，老方心中一動，收拾東西就要和陳胖子一塊「翹會」。

  二人依靠陳胖子熟練的跑路技巧，順利離開會場，開車直奔東山廣播電視台大廈。

  …………

  路上，方為民還給左樂打了個電話，不料一心想給陳胖子一個驚喜的左樂早就把手機關機，老方很生氣。

  他自己飾演劇中的石青山，和賈貴對戲頗多，知道這位賈隊長在劇中的地位有多重，可以說承包了劇中一半的笑料。

  如此重要的角色，找一個非專業的親屬過來飾演，左樂這小子簡直是亂彈琴！

  一路臉色陰沉的方主任回到東山廣播電視台大廈，坐著電梯來到十層，找了個人請問清楚左樂所在位置。

  不顧陳胖子的勸阻，怒氣沖沖的踹開了陳胖子辦公室的門，還不等發火，老方就看到了換裝化妝好了的二舅顏長英。

  皮包骨的身材、中分稀少的頭髮，斜吊的小眼睛，兩撇狗油胡，寬大的綠色漢奸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右手拿著摺扇，肩上斜帶一把手槍。

  采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

  百年難得一見，萬人難出其一！

  老方服了，什麼不滿都在看到定妝的二舅後煙消雲散，他衝著左樂一豎大拇指，滿臉佩服。

  「小左，家學淵源，家學淵源啊。」

  左樂：「………」

  怎麼聽著是在罵我？

  不過不管怎麼說，領導滿意就好！

  左樂拉著二舅，給方為民和陳胖子彼此做了介紹，二舅得知面前這個顏值和自己天差地別的老帥哥是外甥的頂頭上司，很是客氣。

  而方主任也許是被二舅的尊容所震懾，對二舅態度也很敬重。

  雙方經過一番友好的交流寒暄，開始了正事，左樂在劇本里隨便挑了幾段賈貴的戲，指導二舅在眾人的圍觀下試戲。

  剛開始，二舅還有些緊張，但在外甥左樂的不斷鼓勵下，他逐漸放開，似模似樣的演了起來。

  【皇軍來之前你們欺負我，皇軍來了你們還欺負我，那皇軍不是特麼白來了嗎？】

  【牛什麼牛？你才特麼當幾天漢奸啊？】

  【我一手捂著頭，一手捂著屁股，趴在地上我就跟他幹上了】

  【姓孫的，你別以為八路說你是漢奸你就了不起了，你特麼照比老子差遠了】

  【八爺，饒命啊】

  ………

  不得不說，《地下交通站》的很多台詞確實經典，笑點十足。

  二舅只是簡單表演幾段，辦公室就充滿了愉悅歡快的笑聲，連二舅也情不自禁的笑場了好幾次。

  同時，大家也驚訝的發現，二舅演技雖然有些青澀，但可能是形象光環加成效果太好，導致二舅扮演起賈隊長來靈氣十足，令人驚喜。

  曾作為專業演員的方主任斷定，如果二舅下力氣突擊培訓一段時間，賈貴這個角色，一定會成為《地下交通站》這部電視劇最大的亮點之一。

  方主任親自發話，二舅出演這個事算是正式確定。

  陳胖子當即去列印室複印來兩份合同，和二舅直接簽約，並且，還以製片人的身份，把二舅的片酬從5萬提到了8萬。

  看到合同上「捌萬圓整」這幾個字，二舅瘦巴巴臉上的笑容格外真誠，刷刷兩下就簽上了自己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