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比試

  沈世追從林子的東邊出來，來到一口枯井旁，一個縱身，便沿著井壁滑入黑索索的道兒中，沒有人會知道，翡翠樓西邊出口的這道門，下頭連著的，便是竹林的入口。

  沈世追將身上的黑色綢服脫去，換上了青灰色羽衣，有忠僕等在那裡，他走了出來，站在車轅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下人：「今日，那善如姑娘倒是肯見我。」

  「說白了，再自命清高的姑娘，在這煙花之地也是會被染污的，更何況，公子您玉樹臨風，試問有哪個姑娘不喜歡您呢。」

  沈世追的眼睛微微眯著，許久才說：「閒話少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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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要面對這滿世界的富麗堂皇，沈世追仍能以靜制動，巧妙應付，只是子闌剛才哀怨的雙眼，始終是他無法抹去的艱辛印象，她的倔強像是刻在骨子裡的。

  和這些在陽光之下光鮮活著的少女們，可不一樣。

  「是。」

  忠僕說著，早就小心地驅著馬，將沈世追往善如姑娘的樓裡頭送了。

  「東西可取回來了？」

  在書房內，穆天琪看到臉色暗沉的子闌，問道。

  「取來了。」

  「從前你完成任務的時間可快多了，紫竹林距離這裡並不遠，怎麼這一次這麼久呢。」

  穆天琪拿過了帳本來，也不著急翻閱，不過是將手指頭覆蓋在書頁上，似乎是想要從中知道些什麼蛛絲馬跡。

  「也不知是什麼道行的狂徒，非要在跟我交接之前和我切磋兩下，這下可好，耽誤了四少爺你的時間了。」

  子闌說著，倒是從唇齒之間漏出了淡淡的愧疚來，穆天琪明白的很，這是子闌的慣用招數，每次到了想要補償的時候，就會賣起乖來。

  「是麼，可是按照我對你的了解，不管是誰來，你就只講究一個速戰速決，怎麼會被這種道行的狂徒耽誤了時間呢。」

  「說白了，主子今天就是要疑了我嗎。」子闌憤憤地說。

  「是你先疑了我，才會在那個地方，許久都不回吧。」

  穆天琪說著，將硯台旁的毛筆擱下，又將帳目打開來，瀏覽上面的文字。

  「你從來都是了解我的，若是該與你說的話，我肯定會說，若是不說，不是沒有必要，就是不能說。」

  子闌垂眉點頭：「子闌如何不知，只是這段時間鮮少在四少爺的身邊，也漸漸地覺得自己失了作用了。」

  穆天琪看了子闌一眼，撇了撇嘴：「你還需要顧慮自己有什麼作用麼，這麼多年來的風雨同舟，子闌，是你自己要視而不見的啊。」

  穆天琪就是這樣一個人——寵辱不驚，平靜無奇，他總是在做邪惡卻正確的事情，子闌在他的手下，也的確沒有受過委屈，若說一定要知個什麼究竟的話，大概就是這個男人對女子太多多情，即便是子闌這樣洞若觀火的人，怕是也要分不清了。

  那個善如，聽說是巧笑嫣嫣，眉目傳情，穆天琪對他這般的好，怕是有一半的利用，又有一半的真心吧。

  看到子闌僵硬地站在那裡，穆天琪站起身來，走到了子闌的面前，將手扶在了他的肩膀上：「看來是南宮紐煙的錯，這幾天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我看你連判斷，都不會了。」

  子闌看穆天琪這麼說，難免要想一想，他所謂的判斷，是指的什麼。

  子闌是穆天琪一手帶起來的，穆天琪怎麼會不熟悉他的性子呢，自從自己為善如盤下了翡翠樓二樓的閣樓，子闌就對善如存有了戒備之心，所以與善如的見面，穆天琪對子闌總是能瞞就瞞，可如今子闌擺明了冷眼以對，看來，是從那些嘴巴不嚴的下人口中，知道了什麼。

  「我從來不敢失了自己的判斷，可我要見的人不過是一個賣花的商人，也值得少爺對我這樣瞞麼。」

  子闌轉移了話題，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醋意。

  「還說你沒有壞了規矩，我不讓你知道自然有我的道理，你竟然私下裡自己打聽，也不怕犯了我的忌諱麼。」

  其實沈世追的身份，穆天琪的確犯不著瞞著誰，原本只是抱著試探子闌的態度，想不到一抓一個準，子闌果然按捺不住，想要與自己對簿公堂了。

  子闌這個姑娘，什麼都好，可她在自己的身邊不圖名利，只要無條件的信任，從前自己可以給，可是以後，自己還給的起麼。

  為今之計，只有慢慢地抽離掉子闌對自己幾近變態的依賴，才能讓她成為自己手中一把真正的利劍。

  「不是我犯了忌諱，是主人犯了忌諱。」

  「這我就聽不懂了，我犯了什麼忌諱了呢。」

  子闌站在堂下，微微抬起下巴來，繃緊的臉部已經表示，她的憤怒已經到了一定程度了。

  「從前主人說，有事儘量不瞞我，可是如今連一個線人的身份你都不告訴我，豈不是在違背我們從前的約定麼。」

  穆天琪微微地一愣，許久，才緩過神來：「你說的，便是這個？」

  「對。」

  「你如何肯定，他是個無足輕重的線人。」

  「語出輕佻，言語漂浮，怎麼能是成大事者呢。」

  子闌說的振振有詞，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在為一件以為自己做對的事情據理力爭，但是實際上，她這樣急嚷嚷的樣子，才容易讓沈世追覺得奇怪吧。

  想到這裡，穆天琪笑了。

  子闌如今原本就是端著敏感的心思在和穆天琪說話的，看到穆天琪繃不住笑臉，早就委屈的不行了，她帶了怒意地說：「四少爺，為什麼笑我。」

  「我只是在想，你這樣評價花間閣的沈老闆，有沒有想過，人家沈老闆是怎麼評價你的呢。」

  穆天琪說著，且將雙手手指交叉在一起摩挲，風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是他的內力運作的結果。

  西廂內，一個女子在燭下挑著芯絲兒，芳軼打外頭進來，到女子面前行了個禮：「夫人，少爺去了偏閣，在那裡駐足良久。」

  南宮敏玉皺眉道：「那又是什麼地方，裡頭空無一人的，連下人們都懶得打掃，他的興致可真好，寧願一個人呆著，也不來我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