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家的女人們

  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李月辰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了不少。

  看來生在皇家還是有好處的，尤其是像本公主這樣的，生下來就可以退休了！

  由於李治給員工們放了假，這幾天奏摺也不多，所以皇帝和皇后夫妻倆也能騰出點時間來過一下自己的二人世界。

  

  不過說歸說，當父母的，總是對子女抱有一些各種各樣的期待。

  這天早上，兩人都睡了個懶覺，等待太陽快升起的時候才起床。

  洗漱過後，隨便吃了點東西，武則天就叫宮女叫來了小福。

  小福來到宮殿之後首先行禮：「見過聖人，娘娘！」

  武則天伸手讓他免禮：「最近辰兒可有讀書？」

  「回稟娘娘，公主每日都在勤學。」福公公回答道。

  「讀的都是些什麼書？」

  福公公恭敬的回答：「多以國史為主，各種儒學典籍和其他類別皆有……」

  聽到他的回答，武則天微微挑起了眉毛：「四書五經呢？」

  「皆有之，只是……」福公公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公主似乎對此類興致缺缺。」

  武則天一聽就站起身，打算過去看看。

  不過還沒出去就被李治給攔住了：「現在辰兒還小，那些晦澀的書籍看不進去也實屬正常，不必為此大動干戈。」

  「陛下……」

  「媚娘你就是太嚴厲了，別忘了辰兒才四歲。」李治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況且辰兒性子雖然安靜，但知仁孝，時常來陪伴我們……」

  對他的話，武則天似乎感到有些疑惑：「陛下為何如此偏愛辰兒？」

  李治笑呵呵的坐下：「自懂事起，不知已有多久沒再看過那純淨的眼神了……每次看到辰兒，總能讓我想起兕子……」

  說著，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臉上露出一些懷念的神色。

  聽到他這麼說，武則天陷入了沉默，兕子是李治的妹妹，晉陽公主，從小跟他一起在李世民身邊長大的，感情極為深厚。

  當李治作為太子要開始參政的時候，她總會抓著他的衣角依依惜別，不舍分開。

  只可惜，天妒紅顏，晉陽公主十二歲病逝，讓當時的李世民和李治傷心欲絕，連續幾天以淚洗面。

  武則天揮揮手讓下人們退出去，緩緩拉起他的手陪他聊天。

  …………

  退出的福公公一臉喜色的往回走，剛剛李治的話他都聽到了。

  小公主被聖人如此看重，自己也能跟著發達了。

  他一臉喜滋滋的回到承香殿，恭恭敬敬的換上一個炭火盆，便在一旁候著。

  公主聰慧，如今已經不需要他教認字了，只是偶爾會有不認識的叫他來看看。

  畢竟李月辰雖然能看懂大部分繁體字，不過有些跟後世相差過大的單體字就不認識了。

  如果是詞組還能連蒙帶猜一下，但如果上下都無法連接成詞組的話，一樣抓瞎。

  此時此刻，李月辰正坐在陽光下，身下的榻榻米和周圍的地板上散落著各種各樣不同的書籍。

  這都是這幾天她在翻看的書，覺得有用就多看兩眼，沒用的話翻兩下就扔一邊了。

  突然之間，一本《女則》進入了她的視線之中。

  這本書已經放在這裡好幾天了，不過李月辰一直都沒去碰，她本能的感覺這應該就是講什麼三從四德恪守婦道之類的書。

  不過今天聽貼身照顧自己的宮女小荷說起，這本書好像是長孫皇后寫的。

  她沒有看過不知道具體內容，只是聽說過。

  對於這位在一千多年之後都有著響亮名聲的千古賢后，李月辰還是抱著一絲敬佩的。

  準確的說，其實也不只是長孫皇后，最近隨著對李唐王朝的了解越來越多，對這個家族裡的女人們都挺敬佩的。

  或許是因為現在自己也成了女人，所以看待很多事情都有了一個不一樣的角度。

  李二的奶奶，前朝皇后獨孤伽羅的親姐妹，實打實的女強人。

  李二的母親，竇皇后，陪伴在高祖李淵身邊，為他出謀劃策，可以說是他的貼身智囊一般的人物，可惜就是死的太早了。

  李二的姐姐，平陽昭公主，在李淵剛剛起兵的時候，就已經集結了數萬人馬。

  可以說，大唐的基業，一開始就是靠著平陽公主拉起來的人和外公武士彠販賣木頭賺來的資金起來的。

  這位平陽公主能征善戰，為大唐打下了大半江山，名將屈突通都曾是她的手下敗將！

  而且在目前的所有王朝歷史中，這是唯一一位由軍隊送葬，以軍禮下葬的公主。

  最後不得不提的就是長孫皇后了，真正翻開這本《女則》，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來才發現，這貌似不是什麼三從四德之類的玩意兒。

  反而更像是一本……怎麼說呢？宮斗指南？

  或者說……後宮參政指導手冊！

  這本書先不說，翻看很多國史發現，這位皇后從來也不是在家裡等消息的性格。

  以前到處征戰的時候，這位皇后都緊緊跟隨在李二身邊，甚至在很多時候都擔任了參謀一樣的角色！

  ……

  這些事情以前都是不知道的，都是李月辰真正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才知道的事情。

  如此看來，自己的老娘武則天將來會成為皇帝，似乎能找到一絲邏輯可尋了。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麼說是有女人撐起了唐朝的半壁江山也不為過。

  當然最有意思的還是在於，從其他的幾本書籍裡面發現，原來東亞這邊這個時期都是女主當政的。

  隋煬帝時期，日本已經出現了第一位女天皇，推古天皇。

  貞觀後期，新羅也出現了一位女王金德曼，她死後還把皇位傳給了妹妹金勝曼。

  再想想接下來就要當皇帝的老娘武則天……

  李月辰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原本她是不相信玄學這玩意兒的，但是看到這些資料之後，卻感覺這些事情很難用一句「歷史的巧合」來解釋。

  ……

  緩緩放下手中的書籍，李月辰看了看外面的太陽，初步判斷了一下，現在應該是下午三點左右。

  通過最近看書發現，自己應該還有兩個姐姐的，而她打算去看看。

  看了看守在門口的宮女，李月辰擺了擺手：「小荷，過來！」

  宮女趕忙走了過來：「殿下，有何吩咐？」

  李月辰問道：「說起來有些好奇，阿爺，只有我一個女兒嗎？」

  「這……」

  聽到她這麼問，小荷的臉色稍微變了變，下意識的扭過頭看了一眼同樣守在門口的福公公。

  看到她這副樣子，李月辰又招了招手：「福公公，你也過來！」

  福公公愣了一下，隨後一臉苦笑走了過來。

  「別彎腰，你們都坐下！」李月辰命令道，「跟我說說，怎麼回事？」

  「……」福公公神色複雜，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李月辰等了一會兒，突然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萌萌的笑容：「如若你不說，我便去告訴阿娘說你欺負我！」

  「殿下饒命啊！」福公公馬上跪了下來，「求殿下饒奴婢一命啊！」

  福公公祈求的聲音裡面帶著哭腔，腦袋在地上磕的「哐哐」作響。

  「好了好了……」李月辰看到他這副驚恐的樣子感到有些愧疚，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是公主，可以輕易決定他們的生死。

  「那就將你知道的，如實告知於我！」李月辰說道。

  福公公咬了咬牙，隨後低聲道：「聖人……確實還有兩位公主，只不過，如今那兩位公主都在……掖庭宮！」

  「掖庭宮？」

  李月辰皺起了眉頭，這個地方她知道，這是專門培訓宮女的地方。

  說得直白一點，就是皇宮裡面的監獄，不少犯了錯誤的宮女都會被囚禁在這個地方，其中有不少罪臣家眷。

  這地方跟教坊不太一樣，不過教坊是培養官妓的地方，每天都要學習伺候男人以及琴棋書畫和音律舞蹈之類……

  而掖庭宮，是給新來的宮女做上崗培訓的地方，同時也兼任著皇宮裡面的監獄，不少犯了錯誤或者不受寵的宮女都要在這裡做最髒最差的工作。

  如果把這大明宮比作一座城市的話，那麼掖庭宮，就是其中三不管的黑暗地帶。

  李月辰抬頭問道：「兩位阿姊因何淪落至此？」

  「這……」福公公看了看旁邊的小荷，不敢說話。

  這事兒對他們來說其實算不上什麼秘密，但是就這麼說給小公主聽，恐怕……

  不過看小公主現在這樣子，恐怕是問不出來誓不罷休了，一時之間，兩人都有些糾結。

  「你們不必擔心，若日後阿娘問起，自有我去說。」李月辰安慰他們，「況且，阿娘也沒有命令你們不許將此事告知於我吧？」

  福公公和小荷對視一眼，隨即咬咬牙道：「此事，還是從殿下出生之前說起……」

  現在他也算是豁出去了，開始對李月辰說起當年的事情，小荷偶爾會在旁邊補充兩句。

  不過他們兩個畢竟只是太監和宮女，說到底也只是下人，沒辦法知道太過詳細的事情。

  只知道這兩位公主都是肖淑妃所出，在自己的老娘武則天成為皇后之後就被扔到掖庭宮去了。

  聽著他們兩個人的說明，李月辰回想著前世網絡上看過的一些資料，大概推理出了這件事情的經過。

  簡單地說就是這場宮斗大賽最終由自己的老娘武則天奪得了冠軍，王皇后和肖淑妃都被賜了一條白綾上吊自盡了。

  說起這個，以前網上還有肖淑妃死的時候還說下輩子要變成貓來吃了武則天的言論。

  從那之後武則天就變得特別怕貓，而且還做噩夢……

  不過李月辰是不相信的，因為現在大明宮裡面就有貓！

  不僅有，而且數量不少，這些貓大多都遊蕩在大明宮各處。

  大明宮是木質建築，本身是特別怕老鼠的，於是便養了這些貓。這些貓介於野生和家養之間，基本不會往宮殿裡面跑，但也不怎麼怕人。

  就連武則天，偶爾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抓一隻抱起來擼上一會兒。

  ……

  說起這兩個姐姐，李月辰感覺有些可憐，畢竟他來自一個禍不及家人的文明時代，對於這種連坐式懲罰內心裏面有種本能的反感。

  但要指望她過去說一句話就把兩個姐姐放出來，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沒有李治或者武則天的點頭，她自己算個啥？

  想要去看看，但是不經過武則天和李治的同意，總是擔心引起猜忌。

  不過使用邏輯分析法思考了一下之後，李月辰卻又搖了搖頭。

  首先自己跟肖淑妃非親非故，並不認識。

  再來自己是武則天的親生女兒，跟肖淑妃背後的蘭陵肖氏更沒有交集。

  最關鍵的問題在於，自己還是一個小孩子，心思單純，就算這麼做了，多半也會被認為是心地善良，反而是一種美德。

  有些時候，小孩子還是有一些能讓人先入為主的特權的。

  畢竟……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想到這裡，李月辰抬起頭問道：「有錢嗎？」

  雖然她貴為一國公主，不過現在還沒有封號，所有花銷都是母親武則天的。

  所以口袋比臉還乾淨，一分錢都拿不出來。

  福公公愣了一下，慢慢從懷裡拿出了一串開元通寶，約莫三十枚左右。

  隨後李月辰又扭過頭看著小荷，一言不發。

  小荷也從懷中拿出一串，大概二十枚。

  李月辰拿著兩串銅錢在手裡掂了掂，站起身道：「走。」

  福公公和小荷跟在身後，看到前面李月辰已經走出去了，一邊跟上一邊問道：「怎麼辦？」

  「只能如實稟告了。」小荷苦笑著搖了搖頭，「希望聖人和娘娘不會遷怒於你我……」

  福公公卻道：「殿下說了沒事，那我們就只能相信殿下了。」

  雖然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麼有自信。

  ……

  李月辰踩著地面上一層薄薄的雪花，緩緩來到了掖庭宮門口。

  抬腿正準備進去，就看到一個帶著烏紗帽的中年宮女走了出來，作揖行禮道：「見過公主殿下！」

  「你是？」李月辰一來疑問的表情。

  「回殿下，奴婢姓劉，乃是這掖庭宮的尚宮。」中年宮女回答道。

  李月辰點了點頭：「劉尚宮，我此番來，是想看看我的兩位阿姊，可否方便？」

  李月辰雖然是疑問的口氣，但她畢竟是公主，劉尚宮哪裡敢拒絕？

  當即彎腰一擺手道：「喏！殿下請隨我來！」

  掖庭宮的面積不算太小，大概有三個部分，其中中間的部分即是犯罪宮女們的勞動關押之處，同時也是大多宮女休息的地方。

  來到一處過道之時，便看到兩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少女正在打掃衛生。

  她們也穿著宮女的衣服，頭髮略微有點凌亂，面容看起來有些許憔悴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