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三章 再見

  魔天崖。

  江平一向只聞其名，卻是沒什麼興趣過來的。

  畢竟這裡是魔門至尊的地盤，他這人又膽子小怕生，萬一碰上了豈不是很尷尬。

  只不過這一次為了七夜，他還是硬著頭皮過來了。

  不過東方至尊似乎出遠門了，他騎著老大的狗子過來，也沒見到有人出來攔住。

  讓江平感概至尊居所守衛如此鬆懈，魔門遲早要完的同時，也是暗暗松下一口氣。

  

  然後他就見到了那條盤旋在山頭之上的巨大青龍，足足數十丈、近百米的身軀，跟座小山似的，整個一龐然大物。

  它更加大了，也更加危險。

  此刻的青龍守在一座小木屋之前，碩大的腦袋上寫滿了此路不通的危險表情。

  看綠袍老怪忌憚的表情，江平便知這傢伙肯定幹了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不過他江某人豈會怕一條小小青蛇？

  當年他可是彈了好幾個腦瓜崩的。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才是這條青龍的最終締造者。

  要不是他的出現，按照上輩子的軌跡，七夜魔君可沒什麼青龍寵物。

  不用說，七夜和無邪這對兄弟在遇到魔門大佬以後，他們體內的蠱蟲就被拔除了。

  於是青龍蠱也就沒吞噬血神蠱的機會，小青龍直接在半道夭折了。

  因此江平面對小青龍還是很有心理優勢的。

  從小打到大，還能虛了。

  好好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之後，江平抬頭挺胸，朝著小青哼了下鼻子，一副爺傲奈我何的模樣。

  綠袍老怪先是朝著小青抱拳一禮，然後朝江平說道：

  「江大師，七夜大人回來以後，青大人就一直守在這兒，我們誰都不能靠近，所以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江平擺擺手道：「可以了，七夜就在裡面是吧，我這就進去。」

  綠袍老怪想了想，還是提醒道：

  「那個最近青大人脾氣有點大，江大師小心。」

  江平冷笑道：「區區小蛇，當年可是我給它童年第一擊的。」

  「狗子，去，和它玩耍。」

  江平拍了拍一旁有些慫的大狗子：「怎麼說你祖先都是靠抓龍吃飯的，你可不能慫了。」

  白犼卻是死命後退。

  雖然論年齡來說，它肯定比這條青龍要大許多。

  但論實力，它除非再吃三十年的小黃瓜，否則根本過不了招。

  江平也就是說說而已，真要狗子上前，他都怕被一口吞了。

  只見他大步向前，然後就有腥風陣陣。

  巨大的陰影撲面而來，剛才還盤旋而臥的青龍已經直立起小半個身子，大概有兩層樓那麼高，猩紅的眼冰冷無情，俯瞰著江平。

  江平額頭有冷汗滲出。

  這傢伙怕不是吃激素長大的。

  怎麼能長這麼大？！

  他不是怕，只是一個正常的人看到巨型生物後的少許本能而已。

  「咳咳，那個小青，你還記得我嗎？」

  要不怎麼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呢。

  小青本來就暴躁的情緒一見江平，種種不堪回首的往事記憶湧上立馬心頭。

  它仰天嘶吼一聲，好似雷霆乍破，巨大的龍尾一擺，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那威力，便是說一顆炮彈落下，也不為過。

  但好在它並未完全失去理智，雖然很生氣，但就是不敢動手。

  江平本來已經全力戒備，但見小青只顧著乾嚎，一副無能狂怒的模樣，便知這傢伙就是外強中乾。

  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今晚就能吃全龍宴。

  於是江平淡定地整了整衣襟，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還順道摸了摸小青的爪子，一根指甲蓋就跟他大腿差不多了。

  「瞧瞧，都是泥了，女孩子要學會整潔，有時間找個人幫你修修，不然的話，以後我兄弟騎你出門，很沒面子的呀。

  這一點你得學學我家的狗子，瞧瞧它的毛髮，柔順絲滑，沒有一絲異味，還帶著小黃瓜的果香味，就是拿來當毯子蓋都沒問題。

  你這傢伙，好好當獸，以後我兄弟帶你出去才不跌份啊。

  還有，趴下！」

  小青憤怒地盯著江平，但在江平挑釁的眼神下，低聲委屈嘶鳴一聲，然後不甘地低下腦袋。

  江平跳起來就是一個腦瓜崩！

  嘎嘣脆！

  「爽了，好好守著，別讓人打攪了我和我兄弟見面。」

  江平裝完逼就跑，賊刺激。

  小青視線前移，看向滿臉冷汗的綠袍老怪還有瑟瑟發抖的狗子，低吼一聲，腦袋往自己方向帶了帶。

  綠袍老怪指指自己：「我？過去？」

  小青點點頭。

  綠袍老怪如履薄冰地走了過去，訕訕笑道：

  「青大人，有何吩咐？」

  小青優雅地伸出自己的一隻爪子。

  ……

  小木屋內。

  江平一走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定睛看去，就見到七夜臉色蒼白地坐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央，兩邊的窗戶閉攏，沒有太多的光芒射進，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陰森森的。

  「你來了。」

  七夜抬頭看向門口的江平，罕見地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

  江平心下沒來由地一慌。

  真出事了？！

  江平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走到七夜面前蹲下，問道：

  「你受傷了？是誰，我幫你去找回場子！」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那顆隨身攜帶的保命神藥——九轉還魂丹。

  「不過這些稍後再說，先把藥吃了再說。」

  七夜推開丹藥，搖搖頭：「不用，也沒有誰傷了我。」

  「那怎麼會受傷？你總不能蠢得自己把自己搞出這副模樣吧？」

  江平一副為兄弟兩肋插刀的仗義模樣，拍著胸脯道：

  「兄弟我現在怎麼說也是有頭有面的人，別怕給我惹麻煩。

  而且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以你現在的實力，能傷你的人天下間屈指可數，只要我查一查就知道了。

  只不過你不跟我說，那就是瞧不起我。

  瞧不起我，我可是要發飆的！」

  聞言，七夜難得地露出幾分尷尬道：

  「就是我自己弄傷的。」

  江平先是一愣，然後不留痕跡地把九轉還魂丹塞了回去，剛才還挺直的身子也松垮垮地塌了下去，最後乾脆一屁股坐下。

  「哦，看來你真傻了。」

  「說吧，怎麼回事？把我叫過來，總不能是讓我來給你安慰的吧。」

  七夜向來沒有廢話的習慣，直接道：

  「有兩件事。」

  「一個是我要閉關了，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你可能都見不到我，或者說是找不到我。

  閉關之前，我還可以再出一次手，目標你來定。」

  以七夜的才智，很多事情他不是不懂，只是懂了不願說罷了。

  如果換一個人敢像江平一樣來利用他，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連人帶墳一起揚了。

  但唯獨面對江平，即便被當成了工具人，可他也是心甘情願。

  付出有時候是不講回報的。

  江平的臉色卻是一僵，之前不好的預感再次湧上心頭。

  「你可別嚇我，這跟交待後事一樣，我特麼好不容易盼著你出息了，我還沒嘚瑟夠呢，你就打算撒手不管了？

  什麼再出一次手，老子是在乎這個的人嗎？」

  七夜只是淡淡地眼神，淡淡地看著江平，一切盡在不言中。

  江平垂頭，頗有些喪氣道：

  「好吧，被你看穿了，我是挺在乎的。

  不過現在也沒人招惹我，之前本來想攛掇趙皇來搞一下無矩至尊的，結果他丫的慫了。

  所以什麼出手不出手的，沒有必要。

  你現在的樣子看來出手有些限制，我早該知道的，突破神話又不是悟了紅塵，都一個個得道當高僧了。

  可是他們卻全都游離在世俗之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出手，他們一定有什麼不能出手的禁忌存在。

  雖然你沒有突破神話，但是應該也有受到影響吧。

  之前我都不願意想這方面的事情，不過現在看來，你也受到了壓制。

  果然高端玩家的世界，我還是觸摸不到啊。」

  江平頗有些傷感道：「對不起，之前是我任性了。」

  「果然我就是那種自私自利的小人，只會利用兄弟的混蛋，我不配做你兄弟。

  我是個徹頭徹腦的偽君子！」

  七夜張了張嘴，想說些安慰的話。

  但想來想去，他發現自己貌似從來沒有安慰過人。

  可見江平一副對不起你，我要跟你絕交的樣子，他心頭一急，只能幹巴巴地解釋了一番什麼叫做天意難違，說了自己不能出手的苦衷。

  「……就是這樣，雖然我還能出手，但隨著我不斷出手，我就越加不能壓制住境界。

  一旦突破，我便只能面露兩個選擇。

  可我現在還沒有對抗祂的實力，起碼要將拔劍斬天術的奧義再進一層，我才有直面祂的力量。

  之前我便是自廢了部分武學，以此來拖延我突破的速度，所以才會受傷。」

  江平摸了摸下巴，點點頭。

  「原來如此。」

  再看他的樣子，哪還有一點剛才傷心的樣子。

  他江·影帝·平的名頭又豈是浪得虛名。

  「這麼說起來之前突破的那些神話都是天道的傀儡嘍，臥槽，幸好我沒有想著太用功。

  否則我這會兒不也得隱居當個野人。」

  說起來，他一個開掛的既定主角，現在竟然連突破神話的邊都沒摸到，也是有夠鹹魚的。

  換個版本，換個主角，十多年時間都夠他們打破次元壁壘，直接飛升出遊戲世界，進化至現實了。

  也就是他還在抱著各路大腿，一路傻呵呵地亂笑。

  不過傻人也有傻福。

  這不就沒機會當傀儡嘛。

  連七夜都這麼為難，一副生死難料的模樣，他不用說，一定是當場就給跪了。

  更有可能的是他太廢物，結果連當傀儡的機會都不給他。

  對於這一點，江平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但總算是知道一丟丟屬於頂級大佬的隱秘了。

  這些東西，便是趙皇也不一定知道多少，否則以帝皇心性，早就猖狂地要幹掉一切了。

  既然神話不能過度干涉俗世，那就是極限一換一，用一個皇帝來換子孫後代不受約束，又或者直接用人命把神話堆死。

  當年趙武靈王之所以沒被那位強闖皇宮的神話幹掉，想來也就是這個原因。

  七夜這下哪還不知道江平在演戲，他倒沒有怪他，只怪自己識人不明，連這麼拙劣的演技都沒看出來。

  七夜搖頭道：「你還是不要太過於自信，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關於神話武者出手的界限一直是一個迷。

  這關乎到所有神話的地位和生存，沒有神話武者肯透露的。

  我終究沒有突破到那個境界，所以你只能當一個參考。

  還有據我觀察，不是所有的神話武者都是天道傀儡。

  如無矩至尊這般，一切講究順勢而為，當年將你視為變數，除之而後快。

  所以我懷疑天下大勢早有定數，所以才有無矩至尊這種還停留天道控制下的存在出手。

  但當時東方至尊卻保下了我，對你也不再追究。

  因此他或許也在被控制範圍之內，但已經能做出稍許的反擊了。

  不過這些問題，還是那句話，都只是我個人的猜測罷了。

  世人都說，不至神話，不得自由。

  可我現在才知，便是神話，又何有自由。」

  江平雖沒七夜那般感觸，倒也心有戚戚。

  但他同時又想到了自己那位師尊。

  天尊當年可是好早就看出他的來路，說他是什麼變數。

  可天尊的態度卻是一副和老天爺對著來的樣子，說明她也擺脫了天道的控制。

  不過肯定還是受到了約束。

  否則以巫小雲的性子，這個世間除了武道大昌之外，肯定還有廚道大盛。

  但這也說明了天尊有辦法。

  江平將自己的猜測說給七夜聽。

  七夜聽了，卻沒什麼去找天尊求教的意思，有了謝十三的例子，他知道大概是徒勞無功。

  何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本就是很愚蠢的事情。

  七夜道：「不用了，相比其他東西，我更加相信自己手中的劍。」

  「行吧。」

  江平點點頭道：「那你保重，閉關小心點，我也沒啥能幫你的，只能在你沒出現前都慫點，爭取不給你惹事。以免你出來以後都找不到一個朋友。」

  七夜不由默然。

  果然還是這個性子，就不能爭氣點，自己上嗎？

  不過他最後還是說了第二件事：

  「還有，小青交給你照顧了。」

  「它？！」

  江平想起外面那個一頓起碼要吃十頭牛的傢伙，趕緊搖頭道：

  「你一個人閉關也怪不安全的，它還是留在你身邊吧。」

  七夜搖頭：「它對我已經沒什麼用處了。」

  以前他還需要利用小青的特性，比如血神蠱的吞噬特性，青龍蠱的純化，這才能讓他創造出《吞星魔經》這等絕學，又不受到雜質的影響。

  但此刻他的功力已經進無可進。

  小青對他而言就可有可無了，帶著它反而容易暴露他的狀態。

  不過到底是從他弱小之時就跟著他的寵獸，自然要託付給放心的人，再者有小青在江平身邊，也能代他保護江平。

  見江平還有反對的意思，他一錘定音：

  「就這麼說定了。」

  江平只能硬著頭皮接下：「好吧。」

  旋即，一番沉默。

  見七夜閉上了眼，一副不為外物所動的樣子。

  江平起身退去，臨出門前又回頭看了七夜一眼，默默道：

  「再見。」

  然後他推開木屋的門，朝著正鎮壓狗子和綠袍老怪的小青大聲喊道：

  「呔！那條小青蛇，你家主人已經把你賣身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