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千葉論戰

  浩浩蕩蕩的蒙國使者團最終抵達了神都。

  天子魏明在乾清殿盛重地接待了蒙國使節，在一片歌舞昇平之中，無數歌功頌德的溢美之詞讓天子魏明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

  但他殊不知這些使節團一路而來，已經將蒙國到神都的各個關口軍力布置都打聽得十之八九。

  接受和議和文書，甚至蒙國獻上了天可汗的稱號之後，天子魏明對使節團最後一點防備也消減，不僅賜下了大量的金銀珠寶，還命令各關口的城防兵們務必要在使節團回去的時候禮遇，以彰顯大盛的禮儀之道。

  「陛下，這蒙國使者眾多，臣在其中看到不少實力強大的武修，送回之事應該慎重考量。」

  徐國柱已經接到了山河關守將的報告，根據他多年對蒙國的經驗，這些狼崽子可不會因為一紙合約放棄到嘴邊的肥肉。

  「國柱多慮了。」

  天子魏明毫不在乎地說道，最近他順風順水，不僅南越的局勢穩定住了，而且自己麾下的第一大將千葉接連渡過陰火劫，人風劫，眼看就要再渡過天雷劫，建立地上陰司。

  自然自信心爆棚，特別是這些蒙國使節對他畢恭畢敬，讓第一次真正掌權的天子魏明感受到了九五至尊的魅力。

  徐國柱臉色難看，繼續進言道，「陛下，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天子魏明微微皺眉，他想要問詢千葉對這件事的看法，看到群臣之中沒有千葉的身影，頓時才想起來千葉已經閉關準備渡天雷劫。

  他看向旁邊的御座，本該是天后的位置上空空如也，這次蒙國議和之後，天后似乎也認命了一般，不再對朝政進行垂簾，就等著正式的大婚之後，還政於他了。

  掌握著九五至尊權柄的魏明揮了揮手，「這件事無需再議，如今冬日已臨，諒他蒙國也不會翻出什麼花來。」

  ······

  北地茫茫大雪紛飛，一隊隊士兵沉默地翻過大雪山，繞開大盛和蒙國的第一雄關山河關。

  即使這些士兵都是一等一的精銳，但畢竟不是人人都為修行者，在如此嚴寒之時，翻過大雪山，仍然有十之三四被凍傷，失足落入懸崖者更不再少數。

  鐵振爾沉默地走在部隊的前方，這裡的山河眾神因為之前大盛和道教眾神的矛盾，後又有千葉強行抽取神域之力，已經緊閉門戶，持中立觀望態度。

  他看向了身邊的元象道人，後者明白鐵振爾的擔憂，笑著揮了揮手中的拂塵，頓時漫天的風雪更大，將所有人的足跡都掩蓋住。

  「放心，如今大盛那位正在準備渡劫的關鍵期，是沒有辦法干預此處，有貧道遮掩，那山河關內的修行者萬萬無法發覺，現在就等著攻破這第一雄關，直搗黃龍。」

  鐵振爾冷然地點了點頭，他的目光透過風雪，看向了遠處如同一條臥龍般的山河關，這道關卡阻擋了草原數百年，以山河之險據守，確實是一等一的雄關。

  但如今大盛失德，失信於眾多神祇，自己有數位人仙幫忙，破此雄關指日可待。

  ······

  三日後。

  「什麼？！山河關失守？」

  魏明不敢相信議和不過數日，這些使者團在回去的時候，假借勞軍之名送酒和埋伏好的部隊攻破了大盛的第一雄關。

  「對方的部隊是哪裡來的？」

  魏明在大殿之上咆哮道，「那些山神河神呢？祂們為何知情不報？還有山河關的守將呢？他在幹什麼？」

  無數的疑問如同風暴一樣席捲金鑾殿，眾多大臣們紛紛埋頭，他們知曉其中的原因，但是沒有人敢將這件事說出來。

  「禮部尚書，你不是說和談之事萬無一失嗎？如今怎麼會出這個結果？！」

  魏明在出事之後，第一時間就想要找禮部尚書做替罪羊，刻薄寡恩的神情一覽無餘。

  禮部尚書硬著頭皮上前，「陛下，蒙國狼子野心，如今這等局面臣確實沒有料到。」

  作為議和的主力派，禮部尚書其實也沒有想明白，先不說軍事上的事情，就事理上，蒙國也不該此時出兵。

  難道他們真的有信心能夠在這個冬天擊垮大盛，要知道一旦沒有能夠擊垮大盛，漫長的展現和今冬表現出來的雪災會真正拖垮蒙國上下。

  「廢物，簡直是個廢物！」

  魏明將手中的奏摺砸向了禮部尚書，如此大好的局面變得這麼惡劣，就是因為自己身邊的廢物實在是太多了。

  這個時候他又想起了千葉，如果自己身邊都是千葉這種能臣，必然不會出現如今的局面，他看向身邊的大太監，「你去城隍府中，將太微府君請來，就說十萬火急的軍國大事。」

  大太監在眾多大臣的目光中退下。

  徐國柱眉頭緊皺，他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這種軍國大事，天子不想要和自己這些大臣商討，第一時間去尋求那位太微府君的幫助，已經有了不問蒼生問鬼神的亡國之兆。

  他沉聲上前，「陛下，如今之事是探查山河關失守之後，蒙國軍隊到了哪裡，並且整理出防守線，扼制住蒙國的鐵騎。」

  魏明經過最初的激動和慌亂之後，也慢慢沉下心來，他眼神陰翳地看向徐國柱，雖然不喜歡這個和天后走得近的三朝元老，但是他現在不得不承認，自己只能夠暫時靠他。

  他表情一松，對徐國柱說道，「國柱言之有理。」

  然後命人取來地圖，一道道軍令從禁宮中發出。

  但局勢並沒有按照想像中的緩和下來，蒙國鐵騎反而有種勢如破竹的趨勢，在攻破山河關，整頓了兩天之後，準備好的蒙國精銳接連破四城。

  無論是天象，神祇，仿佛都向著蒙國軍隊一樣，一時間大盛就像是一個病入膏肓之人，被一擊擊垮。

  一周後，蓬頭垢面的魏明親自走到了城隍府面前，這時候緊閉的城隍府大門洞開。

  一道神光落地，將魏明接了進去。

  見到身穿金紅色大神冕服的千葉，魏明忍不住驚怒道，「你可知道如今外面是什麼情況了？！」

  千葉揮了揮手，一道祥瑞之氣從虛空中凝聚，化作繁華香氣。

  魏明吸入之後，混亂的腦海清晰了不少，也暫時壓制住了怒火，不過仍然緊盯著千葉。

  千葉看向魏明，「陛下可還是在怪臣之前不見的緣故？」

  魏明微微皺眉，在山河關被攻破的時候，他就讓大太監傳令給閉關的千葉。

  但是卻只得到了一句稍安勿躁。

  出於對千葉的信任，魏明耐著性子等了這一周，但是局勢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發惡劣起來。

  即使徐國柱已經親自上前線指揮，並且調集精銳防守，但是仍然被對方勢如破竹，如今蒙國鐵騎距離神都不過四百里，他是不得不急。

  「陛下，可知道為何局勢潰爛得如此之快？」

  千葉略過蒙國出兵的原因，直接從現在的局勢入手。

  「為何？」

  魏明也很奇怪，就算蒙國鐵騎攻破了山河關，就算那鐵振爾是不出世的大將，但是大盛數百年經營的關隘就像是紙糊的一樣。

  「這行軍，不外乎天時，地利，人和，如今我大盛占地利，對方占天時，人和，自然有取勝之道。」

  魏明皺著眉看向千葉，因為千葉的分析和徐國柱完全不同，自己周圍的大將們都說天時在大盛，只要能夠拖住蒙國的鐵騎。

  對方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只有取死之道。

  似乎是看出了魏明的疑惑，千葉繼續說道，「陛下，這場戰爭源於微臣啊。」

  「怎麼說？」

  「本來蒙國議和之事已成定局，但是微臣執意要建立地上陰司，於是惡了這天下諸多神祇，最主要的是將閻羅天子劉禪和希夷，元象三人擠到了對立面上，如果臣沒有料錯的話，這次蒙國大軍之所以能夠長驅直入，必然是有人仙在不斷更改天象，因此才說他們占據了天時。」

  人仙更改天象，魏明頓時理清了思路，當初諸葛武侯借來了東風，毀了曹操的八十萬大軍，這天時有多重要所有人都知道。

  但人仙改變戰場中的天象，受到的反噬也非同小可，更何況這天下客不止一位人仙。

  「春秋書院和神道為何不阻止祂們？」

  魏明的話剛一出口，他自己就想清楚了原因。

  千葉想要成就紅赦大神，這段時間來，魏明可是因為這件事收斂了天下神道信仰，來供奉千葉一人，更何況之前還因為文仲之事得罪了春秋書院，自然這種改易天象的事情沒有人能夠來幫他。

  或許下面的大臣都明白，只不過他們不敢說，說了也沒有用。

  「這就是臣說的第二點，人和在他們手中。」千葉沒有絲毫推脫，仿佛事不關己一般，輕描淡寫地為魏明剖析。

  他揮了揮衣袖，一杯茶水飄到魏明身前。

  魏明看向沉著的千葉，原本慌亂的心都靜了下來，如果說這時候天下最著急的要屬自己，那麼第二著急的就是眼前的千葉。

  對方才和大盛的國運合二為一，在渡劫的關口，如果此時大盛神都被蒙國攻陷，那麼自然是萬事休提。

  所以即使局勢慘澹到了如今的地步，但是魏明根本沒有懷疑過千葉的忠誠問題。

  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魏明重新找回了君王的自信，自己這位福星既然敢如此說，如今仍然不慌不忙，自然有他的把握。

  果然，就聽著千葉笑道，「陛下，這也是一個好消息。」

  「有何好消息？」

  「如今天下的亂臣賊子齊聚一堂，正好讓陛下清掃乾坤，定鼎大局。」

  經過千葉提醒，魏明這時候才意識到，好像確實是如此，如今大盛的敵人都不再藏著掖著，無數人都紛紛站好隊。

  想起那些投靠蒙國的神祇，魏明臉上露出陰狠地神色，「這次朕要讓祂們死無葬身之地。」

  「自然如此。」

  千葉拱手對魏明說道，「陛下可知道變局在何處？」

  「變局？」

  魏明疑惑地看向千葉。

  只見千葉面前出現一張神都的地圖，黃河之水繞過神都，作為最後的一層屏障。

  魏明頓時明白了千葉的意思，他神色驚恐，「你的意思是在神都做最後一戰？」

  這簡直就是驚天豪賭啊。

  千葉認真地點頭，「自然如此。」

  「如今大盛的敵人有元象，希夷，閻羅天子和張角四位人仙，還不算南越的兩位鬼仙，就算臣再有通天之能，也無法以一敵四，在戰場之上取得勝利。」

  魏明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千葉說的在理。

  「那佛門呢？我們可不可以找到佛門尋求幫助？」

  「陛下認為你能夠給佛門的，蒙國鐵振爾不能夠給佛門嗎？甚至他們還可以給出十倍的價值。」

  魏明臉色有些難看，此時他才意識到，好像除了千葉，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

  「不過有一件事，對方絕對無法給佛門，佛門也無法作壁上觀。」

  「什麼事？」

  魏明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地上陰司的權柄。」

  千葉冷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蒙國不可能給佛門的東西，蒙國背後有閻羅天子的支持，而陰司的權柄是閻羅天子不可能放棄的利益，自然不可能讓給佛門。

  他突然眼前一亮，看向了千葉，明白千葉話里的意思。

  佛門不能夠給出這個利益，但是他們可以啊。

  千葉之前聯合天后的時候就給自己說過，佛門之所以願意出手幫助他渡劫，正是看上了陰司的重要權柄，而現在一切都可以聯繫起來了。

  千葉神態自若地說道，「這場戰事源於微臣，自然也從微臣這裡終止，對方如此相信天時，自然也會落敗在這天時之上，眼前不過是一時的得失，陛下只需要耐心等候，自然可以見分曉。」

  千葉話音落下，他身後的神光聚集成為一條直線，貫穿神都的上空，即使在夜色之中，仍然清晰無比。

  無數神都的百姓已經習慣於自家這位城隍王顯靈，紛紛誠心禱告。

  而無數修士也看向神都的方向，那位要渡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