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一一落子

  「陛下！」

  就在千葉和魏明談話的時候，外面的掌燈大太監推開門，語氣帶著急切和欣喜。

  魏明下意識地皺眉，語氣不悅地說道，「朕不是說過了嗎？朕在和何城隍問對，不許打擾。」

  大太監連連告罪，不過仍然語氣帶著欣喜地說道，「陛下，大好事啊，蒙國聽說神都紫氣千里，乃是明君盛世氣象，剛剛已經派遣使者，願意派使節團前來恭賀聖天子，並且簽訂兩國休戰的協議。」

  「真的？！」聽到這個消息，魏明立馬站起身，剛剛的不愉快都消失不見，來回踱步了幾秒鐘，然後看向千葉，越發覺得這位何城隍是自己的福將，自從祂投靠之後，不僅第一次在朝堂之上發聲，挫敗了母后的氣焰。

  然後不斷有好消息傳來，先是神都紫氣千里，後有蒙國使者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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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對方舉薦人才，這個太微福壽府君真真是恰如其名啊。

  「賀喜陛下。」千葉神色淡然地說道，「陛下還是先去接待使者吧，這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和談乃是利國利民之事，需要陛下親自把控。」

  魏明連連點頭，然後吩咐道，「擺駕乾清宮。」

  掌燈大太監滿臉喜意地說道，「車輦已經準備好了。」

  魏明興沖沖地到達乾清宮的時候，走側門走出一位太監，魏明臉上的笑意稍稍收斂了些許，這位是服侍自己母后的大太監，同時也是掌印太監。

  這位太監小聲在魏明耳邊提醒道，「陛下，剛剛聖母皇太后說了，今天下午神都才漫天紫霞，今天晚上蒙國就前來和談，其中恐有變故啊。」

  「有什麼變故？」魏明微微有些不悅，這個世界中因為有著超凡之力，其中強大的超凡者之間的信息交流，不亞於前世的網際網路。

  所以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變故，反而是對方心情急迫的表現。

  魏明揮了揮衣袖，沒等掌印太監繼續說，就走進了乾清宮，這個時候一直站立在丹陛之下的蒙國使者突然開口道，「原來聖天子在這裡，剛剛我還以為大盛國是女人在掌朝呢。」

  「大膽！」天后御座旁的太監發出尖細的聲音，想要招來侍衛將對方拿下，在這乾清宮之中，紫微龍氣最是厚重，無論是【天清靈機】還是【地濁玄機】都被壓制的死死的。

  蒙國使者雖然是第六境修士，但是在這裡仍然如同普通人一樣，不過他對太監的呵斥臨危不懼，「難道貴國有斬殺來使的習慣？或者說我剛剛說的不對，這大盛確實是一個女人在掌朝？」

  這兩句話字字誅心，太監冷汗漣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個時候剛剛坐在御座之上的魏明哈哈一笑，「我大盛以孝聞名，朕年少失去皇考，有母后幫忙總理陰陽，乃是朕的福氣。」

  沒想到陛下居然會這樣說話？

  太監忍不住小心瞄了魏明一眼。

  這個時候珠簾之後的天后開口道，「使者如果是想要挑撥我們母子之間的感情大可不必，我大盛上下一心，絕非蒙國三言兩語可以挑撥得了的。」

  蒙國使者也沒有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纏，他對著上座的魏明說道，「我國大汗聽聞神都紫氣千里，乃是明君降世理政的徵兆，想要派出使節團，一方面朝賀明君，一方面商議兩國休戰之事，只要貴國願意開放邊境互市，並且提供三十萬石糧食，我國願意立刻休戰。」

  向草原遊牧民族提供糧草，換取休戰，一直是中原的習慣。

  魏明剛想要開口，但又習慣性地看了看旁邊的天后，果然珠簾之中繼續傳出天后的聲音，「哀家聽說草原之上九月飛雪，而且比往年大上不少，可有此事？」

  聽到天后談及自家的天災，蒙國使者神色僵硬，「不知道天后娘娘是什麼意思？」

  「哀家的意思是如果我大盛國不願意休戰，反而從黃河向北，掃蕩牧場，不知道今年貴國要死多少人？」

  「天后娘娘難道想要輕易啟戰端嗎？」蒙國使者大驚失色，不知道為什麼一向隨和的天后突然變成了鷹狼。

  天后手指上的寶石護甲搭在御座之上，「使者此次前來，不就是擔心我大盛趁機出兵嗎？我中土有句古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哀家等了這麼多年，機會擺在眼前，怎麼還要向你蒙國提供糧草，難道等你們緩和之後，再來攻打我們嗎？」

  「來人！將他叉出去！」

  天后突然發難，似乎是為了報剛剛蒙國使者挑撥之仇，根本沒給蒙國使者狡辯的機會。

  然後天後看向一旁的魏明，「皇兒，這蒙國乃是狼子野心，你可決不能相信他們的求和之言啊。」

  魏明神色僵硬，嘴角擠出笑容，「全憑母后做主。」

  回到寢宮，魏明看了眼仍在的千葉，想了片刻，從腰間取下一塊令牌，「何愛卿，你速去春秋書院，將那位文仲請來。」

  千葉躬身領命。

  ······

  另外一邊，蒙國使者被趕回使館之後，神色難看地回到房間，臉上突然露出喜意，對著上座的張角說道，「先生高才，那位天后果然沒有同意我們的求和。」

  隨後他又有些為難地說道，「但是這樣一來，我們如何完成大汗的囑託？」

  張角智珠在握，「放心，我自有妙計。」

  他設下蒙國使者求和這個局，可不僅僅是想要布下突破長城防線的伏筆，挑動這大盛天子和天后對立，文官和武官對立同樣是他的目的。

  春秋書院坐落於江南水鄉的鹿島之上，即使在深夜之中，一聲聲誦讀聲仍然不絕於耳，和【天清靈機】結合，在書院之上，形成一條浩然正氣長河。

  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方圓千里之內，所有妖魔都不得入內。

  此世大儒雖然沒有辦法求取長生，但是本身的浩然正氣結合【天清靈機】，一旦明悟自己的道理，有著法則之威。

  甚至發生過大儒一口喝死陰神真人的事情，所以儒家在這個世界中舉足輕重。

  千葉身掛著大盛天子魏明賜予的腰牌，即使祂身為正神，本身還實力強大，但是進入了這儒門聖地之後，仍然由衷的感覺不舒服。

  一句句微言大義不斷在耳邊響起，削弱祂身上的神性。

  「來者何人？」一位身形健碩的老者越步而出，看向從陰冥穿梭而來的千葉，對方血氣濃重，顯然是一位武修，也只有吸收【地濁玄機】的武修，內外如一，才不懼怕儒家的浩然正氣長河。

  「本神奉聖天子諭令，前來延請大儒匡扶社稷。」說著千葉將腰間的腰牌取下，高舉在頭頂，一縷縷尊貴的紫微龍氣浮現，將周圍的浩然正氣排開。

  「原來是天使。」老者拱手致意，同時微微有些疑惑，為什麼延請大儒會這麼匆忙，而且不通過官驛降下聖旨，而是選擇這樣隱晦的方法？

  「不知道天使奉諭令延請哪位大儒？」老者問道，雖然儒家的大儒品行端正，但是他們不一定都擅長國政。

  「文仲文天才。」

  「他啊？」老者神色略微有些古怪，但還是側身帶路，「請跟我來。」

  千葉跟著老者向鹿島深處而去，不一會兒來到了一座小庭院前，即使沒有進去，千葉也感受到了巨大的不適，這裡的浩然正氣更加的剛烈，一板一眼，卻又帶有奇妙的規則之力，仿佛和這片天地融合為一體。

  他站在門前都感覺如同站在沙漠之中，如果是一般的妖魔，此刻恐怕會五內俱焚而死。

  老者推開了門戶，庭院中坐著一位青年，大概在四十歲左右，但是全身上下一絲不苟，正襟危坐，看上去讓人心生敬畏，甚至看上去大了幾歲一樣。

  文仲在十幾年前得到了上川悠仁送與的碧血丹心，本身的文曲星命勃發，當年就通過了府試，並且接連通過殿試，連中三元，成為當朝狀元。

  在大盛朝，進士最好的去處從翰林院轉為了春秋書院，同樣是清貴至極，一般來說在春秋書院簡單進修三年，就會被委以重任。

  不過文仲得到了上川悠仁的提點，越發研討進入理學的海洋，本身天子又是年幼，天后掌朝讓文仲心生不喜，索性就拜辭了朝廷的轉任，在春秋書院潛心研究起『存天理，滅人慾』的理學之道。

  文仲見到老者前來，放下手中的書籍，拱手說道，「鹿老前來所為何事？」

  鹿老搖了搖頭，「可不是我找你，而是這位天使來找你。」

  「天使？」文仲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千葉，微微有些皺眉，「敬鬼神而遠之，如何讓鬼神來充當天使？」

  千葉似乎是早有預料，他對著鹿老說道，「請讓我單獨和文大儒說一會兒話。」

  鹿老點了點頭，小聲地提醒了千葉一句，「他就是這個脾氣。」

  離開了小院，並且順道將院門關上。

  千葉對著文仲說道，「閣下可還記得胡家庭院，深夜投宿？」

  文仲立馬想起了那個改變自己一生的夜晚。

  「你是何人？」

  「恩師傳下一武，一文，一道，可不是讓你在此處龜縮起來獨自逍遙的。」

  文仲的神色有所緩和，立刻明白眼前這人是自己那位神通廣大的老師派來的。

  當初老師曾經傳下三道，其中吳斌繼承了武道，如今已經是一方將軍，胡二娘子繼承了老師的仙道，在青州一地廣施善行，即使他在春秋書院也有所耳聞。

  現在想來，反而是他默默無聞，雖然身為大儒，銘傳天下，但是本身卻沒有做一點利國利民的大事。

  「學生慚愧。」文仲對著北方拱手說道，那裡是當初上川悠仁傳道的地方。

  千葉這個時候將手中的腰牌拿出，「如今朝廷的局勢你可知曉？」

  文仲被千葉的話拉回了現實之中，他看向那枚紫薇龍氣的令牌，一個想法浮現在心中，微微皺眉，「天后擅權？」

  結合之前才大鬧的魏郡王府一案，此時這位鬼神帶著天子令牌和師命夜訪，以文仲的智慧很快就猜出了現在大盛朝最大的隱患。

  國不可一日無君，但也不可天有二日。

  如今天子已然加冠，天后卻還沒有為天子舉行大婚，還政於天子的想法，這不得不讓所有人都焦心啊。

  千葉沒有廢話，「天子想要延請你幫助匡扶社稷，如今事急從權，如同走聖旨這條路，很有可能拖延不斷，因此讓我連夜來接你進宮。」

  形式已經這麼緊迫了？

  文仲說道，「容我整理幾冊書籍，等會兒就走。」

  ······

  清晨的第一縷晨輝照耀在神都之中，街上的商販逐漸變多了起來。

  突然一群乞丐一邊走，一邊拍手唱道，「聖母后，龍鳳姿，理朝政，御外敵，大盛江山萬萬年。」

  周圍的人群忍不住對這個朗朗上口的兒歌記憶猶新。

  坐在二樓，變幻了樣貌的上川悠仁和鬼算子，一邊吃著茶水，一邊看向下方的乞丐。

  上川悠仁笑著對鬼算子說道，「張角還真是行動迅速啊。」

  這恐怕算是最早的洗腦文化了吧。

  這首兒歌本身沒有問題，甚至還是政治正確，所以順天府沒有人敢來驅趕這群乞丐。

  但是這首兒歌在這種時候唱，就是最大的問題。

  特別是其中隱含的一句『龍鳳姿』，這到底是說龍呢，還是說鳳呢？

  將聖母皇太后比作是鳳，這沒有任何問題，但一旦比作是龍，其中的說道就大了。

  會在皇帝脆弱的內心中壓下最後一根稻草。

  鬼算子嘆息一聲，「果然是好計謀啊，如果我是那位太平天師，眼前的兒歌是小，天后的娘家楊家才是大。」

  「怎麼說？」上川悠仁詢問道。

  「主公難道覺得這兒歌是張角親自散播出來的？」鬼算子反問道，「恐怕這兒歌是他挑撥楊家，讓楊家的某些蠢貨想出的餿主意。」

  「原來如此。」上川悠仁恍然大悟，然後看向金鑾殿的方向，那裡層層紫微龍氣深重，即使有法目也看不出分毫，但是想必今天的朝堂會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