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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改朝

2024-05-11 13:12:58 作者: 意遲遲

  慶隆帝死在了自己即位後的第十八個深冬里。

  死在同一日的,還有他的皇后跟太子。

  這一年,謝姝寧八歲,邁過年,便足足九歲了。然而一整個冬天,她面上都沒有露出過絲毫笑意。其實不說她,京都里旁的那些人家,又有誰是敢笑一笑的。去歲,眾人都還在夸,慶隆帝同端王爺手足情深,在皇家裡極難得。如今倒好,個個被打了臉,腫得老高,一碰便生疼。

  隆冬時節,滴水成冰。

  往年這時候,各家就都該四處下帖子,邀人一道賞雪烹茶了。

  然而今年,卻是一點聲息也無。

  國不可一日無君,慶隆帝賓天后的第七日,端王爺就坐上了龍椅成了西越的新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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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頭皆傳,端王妃為表其心,自縊而亡。一時間,暗地裡的輿論倒都覺得是白側妃的錯了。只如今,端王爺即位,白側妃被封了皇貴妃,因後位空懸,故由她執掌六宮。雖不是後,卻也稱得上母儀天下。

  那些蜚語,自然就更是不敢叫宮裡頭的人聽了去。

  紀桐櫻被封了惠和公主。

  自這之後,謝姝寧便再沒有見過她。

  早先只是郡主,她又得寵,所以才能高興了便往謝家跑。如今她成了公主,自然就不可能再時常來見謝姝寧。這一點,謝姝寧再明白不過。宋氏倒有些悵然,努力勸慰了她幾日。

  不過這些都並不重要。

  於謝姝寧而言,身為重生者,當事態的發展同她所知的開始截然不同時,她就會開始惶恐。前一世,慶隆帝也是個軟弱無能的帝王,可是天下太平,他雖無大才,卻也沒做過多少錯事。謝姝寧牢牢記得,慶隆帝駕崩的那一年,是他即位的第三十四個年頭。

  西越歷史上的皇帝普遍不長命,慶隆帝在其中已算是極長命的一位。

  彼時,燕淮已經成年,史稱嘉明帝的十五皇子那會也已七歲了。

  可眼下,莫說燕淮還未長大,原該被他扶上帝位的十五皇子更是連影子都沒有!

  慶隆帝已然仙逝,小淑妃要上哪裡去生一個十五皇子出來?

  從沒有哪一刻,讓謝姝寧覺得如此惶恐。

  沒了十五皇子,卻由端王爺登上了帝位。那接下去的事,是不是每一件都會隨之改變?她想不出個所以然,日日愁眉不展。母親活了下來,哥哥也活了下來,可西越卻改朝換代了。

  端王爺即位,改元太廣,稱肅方帝。

  又一場大雪紛紛落下時,慶隆帝後大殮。當天夜裡,端王爺就病倒了。

  他一貫身強力健,這場風寒卻來勢洶洶,很快就高燒不止。已晉為皇貴妃的白氏在病榻前守了三天,他才好轉起來。這之後,他就迅速消瘦了下去,身子大不如從前,開始時不時便要傳太醫請脈。不過好在都不是什麼大病,煎了藥吃上幾服,養個數日也就好了。

  宮外便有人傳,這是慶隆帝的冤魂不散,仍在宮中的緣故。

  肅方帝日處深宮,自然是陰氣入體,無法徹底痊癒。

  太醫院想盡了法子,也未能開出斷根的藥方。

  很快,到了除夕。

  因了慶隆帝的喪事,這個年舉國都是過不暢快的。屋檐下仍掛著的白燈籠,也沒有撤下換上喜慶的紅,仍舊任由其同白雪混在了一處。國喪期間,不得喧鬧,許多事便都免了。

  當天夜裡,臨近子時,謝姝寧仍毫無睡意。

  謝翊坐在她邊上,打著瞌睡,醒來見她歪著頭在翻書,不禁奇怪:「你今兒是怎麼了,這看的是什麼書,竟這般入神?」

  謝姝寧衝著他笑,將手中書冊一合,露出書封與他瞧,道:「是史書。」

  大越紀年四個字工工整整地印在上頭,墨色陳舊,似乎已有些年頭。

  謝翊愈發覺得奇怪,湊過去搶過書一看,又問:「你在瞧哪一段?」

  「戰亂。」謝姝寧輕聲吐出兩個字,伸了個懶腰。

  百年前,西越朝還叫大越。

  後來戰火紛紛,當時的皇帝領著一部分宗室匆匆西逃,才活了下來。再後來,以如今的燕家、萬家為首的幾大武勛世家平定了戰亂,才又遷都回了京都。百年前,京都還叫鳳城。

  謝姝寧驀地一伸手,又將書給搶了回來,嘟噥一句:「哥哥別看了,左右科舉又不考這些。」

  「你都會背了,又看什麼?」謝翊不服氣。

  謝姝寧就笑嘻嘻地將書放到了一邊,道:「哥哥怎麼知道我會背?」

  這一世她的記憶力突然變得奇佳,可算是過目不忘。自打謝姝寧發覺這事後,便開始拼命汲取書上記載的那些往事來。五十年前的那樁謎案,她相當好奇。可是翻來覆去尋了許久,卻始終不曾發現點蛛絲馬跡。

  「父親當著我的面將你誇了又夸,說我尚且不如你,我怎會不知道。」謝翊瞪她一眼,「好在你是個女兒家,不然我可真想揍你!」

  謝姝寧佯作惶恐狀,「哥哥好兇!」

  兄妹兩人過了年就都九歲了,年紀越大便越是不如幼時親近,這是不可避免的。謝姝寧想著,便有些傷感。前世她未能看到哥哥長大,實在是遺憾。再後來,酷似哥哥的箴兒也不在了,於她,更是痛徹心扉。

  而今哥哥好好活著,她一日日看著他長大,便恍若也瞧見了箴兒的成長,心下難得安慰了許多。

  正感慨著,卓媽媽便來請人了。

  去歲,江嬤嬤說她年紀日長,桂媽媽這些年又多是呆在宋氏身邊的,便另尋了個卓媽媽做她房裡的管事媽媽。

  卓媽媽性子沉穩,比桂媽媽聰明能幹,謝姝寧很喜歡她。

  原本子時一到,燃放的爆仗聲就該響徹雲霄才是。但今年,四處都是靜悄悄的,只有幽幽的火光在夜風裡搖曳。謝姝敏膽子小,被火光嚇得「哇哇」大叫,不肯要乳娘抱,非要纏著謝元茂。可謝元茂這會要「迎神」,哪裡顧得上她。乳娘沒了法子,只得來尋宋氏。

  謝姝寧就站在宋氏身邊,聽到她冷淡地道:「既這般鬧騰,就抱回去海棠院吧,莫要驚擾了神靈。」

  乳娘抱著謝姝敏,嘴角翕動,訥訥道:「是六爺吩咐了讓九小姐一道候著的。」

  言下之意,宋氏說要她將人抱回去,是在為難她。

  謝姝寧就揚聲說了句:「夜深了,驚了妹妹,可如何是好?」

  這丫頭原先就有些痴傻,這要是再被嚇掉了魂,可就成真傻子了。乳娘遲疑著,又看看宋氏的臉色,到底是準備帶著人退了下去。可誰知,這還未走出兩步,乳娘就「哎喲」慘叫一聲伸手捂住了眼睛,將謝姝敏囫圇摔了下去。

  好在隨侍在謝姝寧身側的月白眼疾手快,忙上前險險接住了人。

  乳娘轉過身來,雙手捂著左眼,神色極痛苦,連聲呼痛,直說自己的眼珠子被謝姝敏給摳掉了。

  大過年的,出了事未免太不吉利,宋氏忙蹙著眉頭讓江嬤嬤去看一看。

  幸好謝姝敏力氣小,指甲也是修得整整齊齊,短短的,因而乳娘的眼睛只是眼皮上紅了塊,並無大礙。眾人皆鬆了一口氣,可這口氣還沒松到底呢,謝姝敏這丫頭就又鬧騰上了。

  一離了月白的手,她就衝過來攀住謝姝寧的腿,哭著嚷著要找爹爹。

  謝姝寧去拉開她,反倒被她給狠狠咬了一口。

  這下子可不得了,宋氏頓時發了大火,也不顧大過年的,直接便讓人強行抱著謝姝敏下去,要她去跪在祖宗面前反省反省。宋氏護短護得厲害,眼見謝姝寧手上的牙印子都滲出了血絲,哪裡還忍得住。

  正值這會,謝元茂走了回來,見面前一團亂,不禁疑惑:「這是出了什麼事,怎地鬧哄哄的?」

  宋氏斜睨他一眼,冷聲道:「沒什麼事。」一邊說著,一邊就催促人將謝姝敏帶下去。

  謝元茂見狀忙阻:「這是做什麼?」

  「我教養庶女,難道還要六爺指點過才可?」宋氏笑了笑。

  謝元茂就沒了話。

  本就是他一直在說宋氏不肯教養庶女,如今她真要教了,他這個做父親的難道還要阻攔不成?他就皺著眉頭看人將哭鬧著的謝姝敏帶了下去。近些日子,他一直在宋氏面前吃癟。謝元茂心裡也不大好受,便不願意在這事上爭執。

  時辰過去,眾人便各自回房歇息。

  誰知半夜裡,謝姝寧便被急匆匆的腳步聲給驚醒了。

  她自睡夢中醒來,猶自睏倦,啞著聲音急急喚值夜的月白:「月白——」

  帘子倏忽一動,進來的卻是桂媽媽的小女兒綠濃。

  她上前點了燈,又湊到謝姝寧跟前來,道:「八小姐,您可要喝水?」

  謝姝寧皺著眉頭,將身上厚厚的被子扯開些,問她:「怎麼是你,月白人呢?」

  「月白姐姐跑肚了,所以換了我來值夜。」綠濃笑著解釋。

  謝姝寧就著昏黃的燭光打量著眼前這張帶著稚氣的面容,礙著睡眼朦朧,視線總好像有些模糊,她眨眨眼,輕聲道:「你是說,月白她跑肚,所以才換了你來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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