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苗人襲擊
2025-04-25 07:17:55
作者: 柃杉
「啊!~」
尖利又驚恐的聲音在寂靜的暗夜裡響起,撕裂深藏危機的黑幕之時,也激發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懼。
呂同被嚇了一大跳,一臉緊張地回頭,看向跌坐在地的付思雨。
「怎麼了?」
「元,元逸哥哥,你,你前面,有,有東西……」
付思雨驚恐地瞪大雙眼,哆哆嗦嗦地指著枯草叢中,一點點閃動的綠光,踢蹬著腿,警惕地往石縫深處退去。
呂同霍然回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這一看,他倒抽了一口冷氣,渾身冒出雞皮——離他們所在位置不足一庹的枯草叢裡,靜臥著數十條蛇,一雙雙蛇目泛著幽綠的光芒,正對著他的方向。
剎那間,時間仿佛靜止了,呼吸也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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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一條蛇信嗖地一收一吐,呂同的心跟著重重一跳,如擂鼓般的噗通聲,刺得他的耳膜嗡嗡。
他僵著身體,緊張地一抿乾燥的唇瓣,額上的冷汗一顆一顆匯成了線,左手悄悄摸上腰側的長劍,左腳以機械般的動作,緩緩向後挪去,可還沒等落地,綠色光芒忽地一閃,朝他撲了過來。
「啊!」
呂同下意識地叫出了聲,閉著眼睛,拔劍就砍。
「啪嗒」「啪嗒」
兩道乾脆的物體落地聲在他腳邊響起,他慌忙弓著身向大石底下倒縮兩步。
可這才是剛剛開始。
不待呂同擺正姿勢,草叢嘩啦大響起來,接著第二條、第三條、第四條蛇、第五條蛇接二連三地撲了過來……
「起來,快跑!」呂同揮舞著劍攔在逼仄的石縫前段,聲音粗嘎,頭也不回地喊著。
付思雨翻身想跑,可才爬起來,腿便軟跪下去,還不待再起,她又哇地一聲驚懼地尖叫。
呂同雖很想回頭看看,但哪裡有空回頭,只好直接問道:「又怎麼了?」
付思雨帶著哭腔,回道:「好,好多,癩蛤蟆……啊!」
「呱!」
似乎是為了證實她所說屬實,付思雨的驚叫聲才落,一隻癩蛤蟆便歡快地叫著,朝她撐在地上的右手蹦了過去。
「啊啊啊!~」
付思雨嚇得要哭,趔趄著爬起要跑,卻咚地一聲,撞到頭頂的大石上,撞擊聲有如石球墜地,付思雨疼得眼淚止都止不住。
但僅僅滯了一瞬,她便顧不得頭上的疼痛,咬緊不停打顫的牙關,以嗖嗖的速度,四肢並用地往大石外逃去。
終於逃出了大石底部,來不及鬆口氣,她回頭一看,心裡一陣惡寒。
就見方才她摔倒的地方,趴著十數隻蟾蜍,而最開始跳向她的那隻,身後正跟著三四隻,蹦蹦跳跳地朝她追來。
付思雨頭皮一陣發麻,身上仿佛爬上了蛇,緊接著,一股腥臭隨著寒風鑽入她的鼻里,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嘔了出來。
見付思雨已逃到了外面,呂同狠狠揮出兩劍斬斷三條蛇,也迅速撤退。
可那些蛇卻沒想放過他,調轉頭繼續朝他追來。
呂同顧不得其他,一把拉起附身嘔吐的付思雨,推著她瘋狂地往山坳深處逃去。
眼下剛至深秋,雖還未到蛇蟾們徹底冬眠之時,可也不該一下子冒出這麼多啊!
呂同腦中閃入一個不好的念頭。
果不其然,兩人才跑出百丈,付思雨便猝然頓住腳步,向後退來。
「怎麼回事?」
呂同定神一看,臉色頓時慘白。
只見前方不遠處,正有密密麻麻的大蜈蚣,大小不一的蜘蛛,以及一些他不認識的毒蟲,爭先恐後地翻過,沿路的一塊塊露在枯草外的青石,從前方和右側朝他們爬來。
呂同驀地攥緊付思雨的手臂,右手緊握劍柄,眼睛迅速朝四周掃去。
四下靜悄悄的,只有毒物們前進時帶起的令人心悸的沙沙聲。
眼下,他們左後方是漸漸拔起,如同被刀切而出的一段山崖,陡峭的積岩裸露在山壁外;右前方有一片低矮的,向對面山坡蔓延而去的灌木;而他們原本要逃去的山坳深處,則是一處斜坡的坡底,坡上沒有樹,只有一簇簇蕨草。
毒物從三個方向向他們湧來,敵人到底藏在哪裡?
呂同與付思雨惶然地向四周找尋,卻沒發現任何人影。
眼看著毒物們越來越近,呂同氣急敗壞地大喊道:「躲著算什麼英雄,有本事出來跟老子打一場!」
聲音驚天動地,可喊完卻只有回聲在四周乾巴巴地飄散。
兩人挫敗極了,慌亂地在原地打轉。
毒物實在太多,即便呂同想冒險,提氣跳出去,但遍地的毒物,還有不知躲在哪裡的敵人,若是半道被阻攔,必然會落入毒嘴。
何況還有付思雨——以她的能力,根本跑不出去。
「元逸哥哥,咱們放火吧,這些東西都怕火。」付思雨建議。
「對,放火,這裡枯草多,只要燒起來,他們便無法靠近了。」呂同臉上的笑有些乾澀,抖著手摸出火絨。
可是他們忘了,才下過一場大雨,地上的枯草濕漉漉的,又怎麼可能會著火呢?
這個嘗試僅僅進行了片刻,便不得不放棄。
實在無法,呂同扭頭看了看那段陡峭的山崖,微一猶豫,下定了決心。
他摸出一把匕首,遞給付思雨,然後蹲在山壁前,說道:「快,踩著我往上爬,若無著力之處,便用這匕首。這是我爹給我的,削鐵如泥,可以插入石壁。」
只要能翻上去,這些毒物就拿他們沒辦法了。
付思雨捧著那把還帶著體溫的匕首,心裡的情緒無以言表,眼睛更是酸澀難當。
她怕他厭惡她,怕他們的婚事會讓兩人變成怨偶,於是,來了落霞鎮。
然後她發現他,雖不甚喜歡她,卻也不討厭,還不待她再有動作,他便平靜地接受了婚事。
她算是得償所願了,可心底深處始終有些微的遺憾與不甘。
此時此刻,她突然醒悟到,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不過是在矯情。
大難臨頭,他沒有拋下她,還事事以她為先,一個能如此待她的男人,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她猛地抱住呂同的背,紅著臉附耳在他耳畔,想說什麼,卻始終羞得開不了口,倉促間,她微一低頭,雙唇無意地貼上了他的耳廓。
呂同的耳朵驀地一燙,身體瞬間繃緊,心頭如有羽毛輕輕划過,痒痒地顫抖。
他有些羞惱,手揪緊了褲腿,心想,危急關頭,這丫頭不趕緊跑,還故意來這麼一下,搞得他的心緊張得難受。
他張開口,結巴兩聲,語氣不太好地催促:「你……你,你在幹什麼呢,毒蟲就要過來了,還不快點!」說著,忍不住動了動,換了個姿勢。
付思雨慌忙起身,剛要抬腳往他肩上踏,他這一動,她便趔趄地往後倒,驚呼聲再次出口。
呂同立即回頭,見她倒在地上,心中悔意大盛。
她一個閨中小姐,哪遇過這種事,害怕是必然的,自己雖是好心,但那話卻太不體貼。
他飛快將她拉起,重新蹲好,柔聲說道:「小心點,別害怕,我會在下面護著你的。」
付思雨微愣,接著心裡更暖。
她輕輕一嗯,嫣然一笑,心中恐懼漸淡,目光也變得堅定。
她會爬上去,只要爬上去,他們定能擺脫眼下的危險,獲得新的轉機。
很顯然,這是她的幻覺。
而現實總是喜歡殘酷地撕毀美好的幻想——有人既然設了這個局,怎會輕易讓他們跳出去呢?
當付思雨爬到丈高的位置時,呂同收起劍,護在她身後朝上爬。
說時遲,那時快,一柄奇怪的彎刀帶著森寒的殺氣,從後方飛來。
呂同鬆開一隻手,迅速側閃。
那彎刀一擊未中,重新回到主人手裡。
呂同扭頭一看,便見兩位身著異服,頭包布帕的男人,一前一後地出現在灌木叢中。
「苗人!」
呂同驚愕的同時又恍然大悟。
怪不得這裡會突然跑出這麼多毒物——苗人擅蠱,最是喜歡養這些玩意。
可苗人因為動亂,一直被限制在邵州府以南,未經允許,是不能輕易離開屬地的,怎會在此出現,還對他們下此重手?
肯定不是他們無意中,闖入了他們的秘密領地。
這裡雖然也是深山,卻並不是那種長年人跡罕至、毒蟲蛇蟻遍地的地方,苗人不可能選擇這裡搞鬼。
那麼便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是特意來殺他們的。
念頭如電般閃過,呂同冷冷說道:「沒想到,你們苗人竟會跟落霞山的山匪,同流合污。」
兩個苗人沒有說話,當先那人手中的彎刀,再次朝呂同飛出;後面那人雙手往嘴邊一捂,似乎在吹奏什麼,催促著地上的蛇蟲,加快速度向山脊邊靠近。
呂同臉色大變,一手死死攀著積岩上的凸起,一手拔出腰間長刀,險險避過彎刀,厲聲喊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當先的苗人再次收回彎刀,平靜地說道:「我們當然知道你是誰。」
「知道就好!若不想被滅族,趕緊收手!」
聞言,那苗人輕蔑地笑道:「滅族?哈哈哈,呂少爺真是好笑,你爹若真能滅了我們,恐怕早就動手了。」
「那是我爹仁義,願意與你們好好共處!可眼下看來,你們根本不明白他的一片好心……」
「什麼好心?!」後面的男人突然放下雙手,厲喝道,「你們漢人壓榨得我們活不下去,扔幾根骨頭過來,便想我們俯首稱臣嗎?」
「好了阿良,他在拖延時間,別中他的計。你快放下蠱蟲,事情早點辦完,咱們也好早點回去。」
呂同一聽那個蠱字,心就到了嗓子眼。
苗人的蠱是最讓人色變的東西,但養殖蠱蟲需要耗費很大的心血,因此他們也不會輕易使用。
沒想到,落霞山的山匪與苗人的勾連這麼深,為了殺他,竟請動了苗人用蠱。
他看了看頭上的付思雨,見她抓住他與苗人說話的間隙,又爬出了一人高,提著的心稍微放鬆了一點。
他深深地看了看她的背影,準備跳下去拖住兩個苗人。
誰知,那彎刀男的彎刀,這一次並沒有飛向他,而是直奔付思雨。
下一刻,付思雨躲避不及,手上一滑,往下墜落。
「啊!」
「小雨小心!」
呂同右手提劍往石縫裡一刺,左手迅疾地一撈,撈住了付思雨的胳膊。
「太好了!」呂同臉上慶幸的笑容,難看到了極點。
付思雨卻連這種難看的笑,都笑不出來。
她踢蹬腳揮舞手,試圖在石壁上重新找個落腳點。但只晃了兩下那柄劍便顫顫巍巍了,她霍然醒悟,不敢再掙扎。
兩人掛在劍上不能動彈,敵人的刀馬上還會再來,他們怎麼躲?
呂同怎麼躲?
她咬著唇,朝腳下一看,又費力扭頭望了眼後方的敵人,最後,目光定在滿頭大汗,手臂顫抖的呂同身上,複雜的眼神里溢滿傷感。
「真沒看出來,你倒是有些本事。」彎刀男人輕輕一笑,接著神色一斂,彎刀離手,「那就看看,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彎刀轉瞬便到了面前,眼看就要砍在呂同身上,付思雨眼裡的傷感變成決絕。
趁著呂同注意力全在彎刀身上,她掙脫了他的手……
呂同勉強避過襲擊,微一愣,隨後目眥欲裂地低頭,付思雨已經墜入毒蟲堆中。
這一刻,耳邊仿佛全是世界坍塌的聲音,他絕望地怒吼道:「小雨!!」
……
話說,呂夫人帶著人出鎮,沒多久便遇上了渾身是傷的小竹,然後又找到了昏迷的青兒,與幾個侍衛的屍體。
接著,他們順著賊人留下的痕跡進了山,途中分成了五隻隊伍,有人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松與翠兒,卻始終不見呂同與付思雨的蹤跡。
大雨來時,心裡越來越焦灼的呂夫人,再次將跟隨她的人,劃成了三股,分頭尋找。
她跟盧七兩人牽著馬,領著三人,往東南方向尋找。
盞茶功夫過後,眼看就要走出密林時,當先走著的盧七突然頓住步子,遲疑地說道:「夫人,好像有少爺的聲音!」
聞言,呂夫人面色一振,豎起耳朵凝神細聽,接著便臉色大變,飛身上馬,一揮馬鞭,急促地喊道:「在那邊,快點,好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