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反省

2025-04-11 19:38:19 作者: 柃杉

  范一光找到牛二根把情況一說,不僅沒得到表揚,反而討了個沒趣。

  牛二根嫌他不會辦事,李老爺肯定不會跟他們耗上一個月,他直接跟那些人說,開業就發兩倍工錢不就好了,竟連這點事都辦不好,幸虧還知道來問,否則肯定會被李老闆得逞。

  范一光被他說得差點要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可當時他聽見的明明就是,新店開張前三個月不管生意如何都給兩倍工錢啊,這難道不是表明沒開張前沒工錢嗎?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很委屈。

  

  可掏錢的是人家,出了問題責任肯定得他這辦事的人擔,因此他只能憋著委屈,準備回去重新通知。

  其實,委屈什麼的,能多拿一份錢,就也不算個事了。

  臨走前,牛二根又叫住了他,囑咐道:「你告訴他們,安心跟著你干,幹得好,每年年終可以考慮給他們分些紅利。」

  范一光微微一愣,跟著就贊道:「東家,這個好,這樣一來,肯定不會有人再有二心了。」

  他才不信貪心的李老爺,會願意拿出紅利分給夥計,牛二根這招簡直就是釜底抽薪。

  在江寒的提醒下,范一光很快就把漏洞補上了,可是牛二根看起來卻並不開心。

  當初雖然是為了方便打聽巡檢司的消息,才讓曾啟主動去接觸傳言與沈黑臉走得很近的江寒。

  但曾啟不僅沒有做過對不起江寒的事,還在她困難的時候主動給她送銀子。

  可是她江寒呢?

  整個一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的渣滓!

  為了討好沈黑臉,她不僅帶頭圍堵逃跑的曾啟,還親自下水將他給抓住了。

  那天晚上,他被曾啟強留在了岸邊,但並沒有離開,而是一直躲在岸邊的亂石堆里,整個追逃過程,他算是親眼目睹了。

  罪魁禍首江寒那句「找到曾啟了」,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午夜夢回時,他常常在想,若不是江小二,阿啟肯定能從水下逃走,也不至於冤死在巡檢司,從此與他陰陽兩隔。

  這筆帳,他牛二根早晚會算清楚的!

  江寒並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惹上了一樁仇怨。

  此時卯正已過,正是清閒的時候。

  她站在攤車後,兩眼發直地望著街上來往的人群,一邊思考著怎樣說服付思雨放棄百萬飯莊,一邊反省自己的思慮不周和行動草率。

  反省到最後,她沒有找出自己思慮不周的原因,反而發現自己煽動人心的功力大有增長。

  這不,她爹跟芸娘在她熱情洋溢地描繪了租下百萬飯莊的好處後,居然都只顧著附和她的想法,沒提醒她人員才是關鍵,屋子只是空殼。

  她爹更是大大地表揚了她,說她終於成熟穩重了……

  能煽動別人也是一種本事。

  江寒很想為此驕傲一下。

  可是,一想到自己待會還得跑趟督查堂,她就很想把腦袋縮進褲襠里。

  不用閉上眼,她都能想像出呂同那張得意的臉和惡毒的嘴——她這簡直就是送上臉去讓他打啊!

  唉……

  算了算了,這些都是小事,都是小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嘲笑了。

  最糟糕的情況就是付思雨取消投資嘛。

  現在一切還沒開始,取消就取消,大不了繼續按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走,雖然慢,但總比蠻幹到半道連褲子都賠掉有面子多了。

  沉思中的江寒,臉上呈現出一會憂心一會惱怒一會又兇狠的表情變幻,看得一旁的芸娘疑惑不已。

  她這表情……

  難道是黑衣人的事情有眉目了?

  念頭一閃,芸娘急忙推了江寒一把,緊張地問道:「姐姐,那人,那些黑衣人,查到消息了?」

  「啊?什麼?」江寒回神,茫然地望著芸娘,見她面色忐忑,以為是自己發呆的樣子讓她擔心了,於是擺手道,「我沒事。」

  什麼她沒事?

  這般敷衍,難道是怕說出來,自己又像前天一樣惶恐不安?

  那天她是反應過激了點,但也不至於如此不頂事吧?!

  芸娘很是羞愧,紅著臉正經道:「姐姐,要是大康哥查到了黑衣人的消息,你不要瞞著我。那是我應該知道的,我不至於連個消息都承受不起,更不希望我被你們蒙在鼓裡。」

  「啊?你說這個啊,我以為……嘿嘿。」江寒不好意思地笑笑,「消息哪有那麼快?!反正昨天是沒有動靜的。康哥他們按照花大嬸說的特徵找人畫了張像,我讓韓乞丐也幫著暗中去尋,不過,暫時都沒有消息。」說著,她拍了拍芸娘的肩膀,安慰道,「沒消息其實有可能是好消息,那人或許真的是你家的舊識呢。」

  芸娘不置可否,也並沒有放心的跡象,反而是皺眉垂首沉思起來。

  好半晌之後,她才突然想起江寒先前的狀態,連忙抬頭問道:「姐姐剛才在想什麼?」

  江寒尷尬地撓撓頭,猶豫地瞟了她一眼。

  想著她也不知道百萬飯莊的事已經黃了,便將早上與范一光見面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原以為是機會來了,誰知卻是我又想當然了。其實仔細想想,這種明擺著的好事,怎麼可能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呢?」

  芸娘望著她自責的臉有些恍惚,這位姐姐這次竟然這麼快就打退堂鼓了!

  她沉默了片刻,勸道:「姐姐不用自責,我們都想得太簡單了。不過,姐姐這次能這麼快發現問題,果斷撤退,我覺得是很大的進步,或許因此咱們剛好避過一樁禍事呢?」

  江寒嘆了口氣,扯唇苦笑道:「是啊,按四個月以來的規律,每次順利之後必有禍事,繼續搞下去,還真有可能又遇上一場禍事呢。」

  「嗯,咱們再慢慢找鋪子就是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就擔心付小姐那邊要爭一口氣……」

  「爭一口氣?這是何意?」芸娘不解的問道。

  江寒便又告訴她因為她的關係,在百萬飯莊這件事上呂同的態度以及付思雨的反應。

  芸娘輕笑:「姐姐著相了,我想付小姐不會的,她出錢肯定是想掙錢,而不是意氣用事。」

  這一點江寒如何能不知道,她都已經決定去督查堂攤牌了。

  只是芸娘問起,她就隨意這麼一說,既把放棄百萬飯莊這件事告訴她,又能暫時轉移她對黑衣人的過分關注。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芸娘才算徹底恢復了平常。

  江寒想著,這個時辰督查堂里的人肯定都散出去了,而午飯時分,付思雨肯定會回巡檢司去吃飯。她便打算找個人幫她往巡檢司遞個信,偷偷把付思雨約出來,這樣就不用面對呂同那副討厭的嘴臉了。

  話說,她找的人還沒到巡檢司,巡檢司後衙正院花廳里,呂同與付思雨已經坐在圍椅上,一邊乘涼聊天,一邊等著下人送上午飯。

  范一光要另外尋址重開百萬飯莊的消息,昨天下午巡街時,呂同就聽說了。

  從那時起,他就毫不顧忌地貶低江寒,得意洋洋地取笑付思雨,到了此刻,他還樂此不彼。

  付思雨原本很生氣。

  後來卻發現,她越是反駁,他就越是來勁,而且聽了一天一夜大致重複的話,她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索性不再搭理,自顧自與兩個丫鬟聊天,只把呂同的話當耳旁風。

  多說無用,等掙到了錢,才是她回擊的時候。

  所以,等著瞧吧!

  呂同見她不搭話,說了幾句之後,自己也覺得沒勁,慢慢就閉了嘴。

  他正準備讓小松去催飯,卻見沈大人領著初一初五走了進來。

  頓時,他不懷好意地笑了。

  不待沈大人坐下,他便道:「廣德,據說,昨天你將江小二那兩張欠條,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臉上,給了她好大一個沒臉。」他伸出大拇指,表情誇張地叫著,「痛快!那傢伙,不過追蹤個人犯,就以為自己立了多大的功,哼,殊不知那本來就是她該做的。」

  這件事,昨天付思雨問他贖條是什麼時,他就知道了。

  只是沈大人當時去了縣衙,直到晚上也沒露個面,今天更是一大早就出門了,搞得他一直沒逮到打趣的機會。

  沈大人在椅子上坐好,接過初五遞來的茶盞,揭開蓋吹了吹,看都沒看呂同一眼。

  呂同也不需要他的回應。

  他手肘杵著椅把歪坐著,頭往前湊了湊,撇撇嘴,道:「但是,你還是太仁慈了。賞銀才五兩,你竟然將十兩欠條都給了她。要是我,我頂多給張二兩的,剩下的八兩讓她趕緊交銀子,不交就抓起來再關些日子。」

  聽到這,沈大人終於有了反應。

  他將茶盞往桌上一放,冷冷地看著呂同,道:「無聊。」

  呂同瞪大眼睛,反手指向自己,一臉的不可思議:「我無聊?哈哈,沈廣德,這回你可取笑不到我。」

  原本還在跟丫鬟說話的付思雨,聞言也抬起頭來。

  昨日下午,還沒跟呂同鬧掰之前,她就問過了那兩張條的事。

  已經知道其中一張是江寒當初在碼頭上與幫派的人打架,被抓進班房後該交的贖銀,另一張,上面寫的是賠償醫藥費二兩,可能是江寒不小心讓沈師叔受了傷,至於具體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受的傷,呂同也不太清楚。

  她插嘴道:「這話我贊同。沈師叔,昨日你確實挺無聊的!——你說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人家江寒說了她不要賞銀了,就當還你一個人情,你竟然扔給人家兩張欠條。那都是你們還不太熟悉時發生的事情,如今又是何等情分……」

  沈大人身後站著的初一趕緊截斷她的話:「付小姐恐怕誤會了,我家爺跟江小二可沒什麼情分。」

  付思雨柳眉一蹙,道:「初一,你這是睜眼說瞎話,有沒有情分咱們有眼睛,都能看得出來……」

  呂同連忙搖頭:「不不,本少爺沒看出來。」

  付思雨一惱,怒瞪了他一眼,不再理這兩個搗亂的傢伙,直接望著沈大人,道:「反正師叔不對,你竟然在她最需要錢的時候翻舊帳,你這樣她肯定對你印象糟糕!——不,原本就已經很糟糕了,現在肯定是非常非常糟糕了!」

  沈大人不動如山,道:「爺是應她請求,接受她的心意。」

  付思雨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驚呼道:「師叔,你這是接受心意,你這是讓她沒臉好嗎?」

  沈大人道:「她早沒臉了。」

  付思雨無語,呂同則笑得東倒西歪,初一也莞爾,卻聽沈大人又道:「所以,需要調教。」

  這話一出,室內笑聲有一瞬的的停滯,不過馬上又接續了起來。

  笑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認為,沈大人說話一直有些怪,他說的「調教」必定是指教訓。

  至於到底是不是,就連付思雨也默契地沒再問。

  午後,付思雨如約而至,來到了西霞街另一頭的一間小茶館二樓。

  江寒一番誠摯的道歉加自責之後,就道出了放棄百萬飯莊的理由。

  付思雨早有了心裡準備,因此並沒有如江寒想像般,執著於跟呂同鬥氣。

  她沉默了一會,很平靜地問道:「這個鋪子不租了,你有沒有別的計劃?我只要掙到錢,至於你要怎麼做,我並想干涉。」

  江寒道:「有了這次烏龍,我會把想法寫出來給你看,你不干涉,但是可以提意見。我仔細想過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維局限,雖然做到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但我會努力在前面把可能出現的問題多想一些,這樣真正開始運營時,才能應對自如。」

  付思雨聞言,輕輕頷首:「對,既然呂同說,我不懂,你半懂,那咱們就多問多想,我就不信咱倆還開不好一個鋪子。」

  「對,咱們多商量,可能中途會有衝突……」江寒頓住,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所以咱們事先說好,做決斷的人得是我,你只能提意見,當然在決斷之前,我會儘量多問一些人,集思廣益,再做決定。」

  付思雨沒意見。

  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一個不懂經營的她,手裡拿著決斷權反而會誤事,不如讓懂的人來。

  兩個女孩達成了一致,就不再關注百萬飯莊的事情,江寒又重新將精力投入到梳理開店計劃中。

  又過了一天,李老爺果然派人去找百萬飯莊原來的夥計與廚師。

  派去的人很快就帶回了范一光要重開百萬飯莊的消息,他們更是連一個人都沒招攬到,那些人都要跟著范一光干。

  李老爺立即明白,他下手晚了,被范一光截了胡。

  他有些惱火,本是要重新尋摸一班人強行開張的。

  但經過一個晚上,他的氣消了,他就放棄了。

  他一個不懂行的人,要開那飯莊,除了夥計和廚師,還要請掌柜。

  請掌柜就講究了。

  若是請到位好的還好,若是不小心請了位不好的,能不能掙到錢都是個問題。

  如此一來,他還不如安安穩穩地拿著一年幾百兩銀子的房租。

  再一想,其實他完全可以跟范一光合夥。

  范一光不過一個窮夥計,說什麼重開飯莊,估計是有人看上了他們這波人出了錢。

  錢,他李老爺也可以給啊,更何況,跟他合夥還不用找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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