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時間,它在看
2025-04-17 14:52:58
作者: 槿末寒
也許當陽光蔓開在6月天的花朵時,我們才能發現,原來當時光流逝之後,帶走的不止是時間,還有我們之間那僅剩下的一點不一樣情愫。——顧謹謹
顧謹謹看著外邊正下大的雨,灰濛濛的一片,漆黑的夜裡不禁蔓延出一股潮濕的味道。
她站起來,將一直對外面的雨景發呆的單珍喚醒,「珍珍,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你真的不會和他在一起了嗎?」
聽到顧謹謹的聲音,單珍猛然回神,反應極大地轉頭看向她,眼裡是還來不及隱藏的內疚。
為什麼要內疚,顧謹謹不懂,她呆呆地看著單珍一點點收起自己眼裡的內疚,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提起蔚風,珍珍應該是難過的表情不是嗎?為什麼會是內疚呢?
顧謹謹低頭不解地想著。
而那頭的單珍卻別過頭去,移開瞭望著顧謹謹的視線,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會了永遠都不會了」
顧謹謹抬起頭來仔細望著她,「珍珍你會後悔嗎?」
單珍嘴唇兩側輕微向上揚起,她又轉頭看向外頭還在飄泄的大雨,視線在對上陽台那扇玻璃門把手的那一刻慢慢散漫開,良久,她才開口,聲音很輕卻又那麼堅定。
「不後悔。」
顧謹謹聽完,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只沉默地站在那裡看著單珍那孤寂的背影。
時間在沉默里駛去,又在沉默里迎來時間,反反覆覆地重複著一個不變的定律。
而一直在改變的時空里最好的地方就是,它一直在改變,當它被認為是痛苦的時刻,下一刻它就會改變,那些快樂的時刻又將會重新湧上心頭。
顧謹謹看了看手裡倪宏斌送的盛滿薄荷的玻璃瓶,小心地打開木塞,輕輕地嗅了嗅,才將木塞重新塞進玻璃瓶口,然後放進粉色的單肩包里,做完一系列動作後,她抬起頭看向這個擁有多少人秘密的八十一中,深呼了一口氣,才往八十一中走進去。
天空才微微亮起來,陽光還來不及綻放它那無比耀眼的光芒就被空氣里那清新的氧氣給籠罩了,整個B鎮在淡淡的陽光下漸漸醒了過來。
顧謹謹終是走到了文一,拿起那把已經開過很多次將要布上鏽跡的鑰匙在那已經鏽跡斑斑的鎖頭上輕輕一轉,只聽鎖頭裡頭髮出悶悶的聲音,鎖孔便放開了鎖芯,整個鎖都打開了。
顧謹謹不禁笑起來,她突然覺得她以後肯定會很想念文一這個鏽跡斑斑的鎖頭,因為它不僅見證了文一的三年時光,也見證了其他班級的時光。
一把鎖頭都不肯換,八十一中的校長真心小氣啊!
顧謹謹無奈地搖搖頭,小小地為手裡這把鎖頭感到不幸。
想歸想,她還是放下手裡這把鏽跡斑斑的鎖頭,將文一的門口推開,緩緩地走了進去。
顧謹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開始無休止地觀看整個沒有人的文一,當視線對上牆上那本掛著流動紅旗的位置上被替換成一大面用紅色字體寫著的高考狀言時,忽然感慨起來。
時間不多了,再過幾個月她就要高考,不對,是整個文一,整個八十一中都要高考,都要一起面對這個巨大無比的敵人,即將開始一場浩浩蕩蕩的陣勢。
顧謹謹想著想著,視線依舊停留那面用初號紅色字體寫著的六個大字上——苦心人,天不負,看似很激勵人心,卻在這場浩浩蕩蕩的陣勢中起不到任何作用,至少對顧謹謹來說是這樣的。
她看著看著,視線挪到了身旁空著的座位上,腦海間不斷浮現出那張好看的臉,心間便不停地亂跳著,白淨小巧的臉蛋微微染上了一絲紅意。
她將書包放下,從裡頭掏出了一支5的黑色考試專用筆,輕輕地拔掉筆蓋,朝旁邊蘇憶年的位置挪了挪,糾結了半天終於選好了一塊絕佳位置,不易被人發現的位置。
顧謹謹慧黠地笑了一下,拿起手裡的黑色考試專用筆在蘇憶年書桌的左下角刻了兩個小小字母,刻完後又用手抹了抹,確定不會掉也不易被發現以後,便在自己書桌右下角相同的位置上也刻上了一模一樣的字母,就連刻的力度都盡力保持一樣。
不到片刻,她自己桌子的也刻好了。
顧謹謹拍拍手,很滿意地看著這兩個緊挨著的暗棕色的書桌上一對緊湊在一起字母—NJ,蘊意為年謹的兩個字眼,心裡便不斷湧上一股自豪的氣息,仿佛做了一件十分偉大的事情。
顧謹謹有些好笑,真是像個幼稚園的孩子呢!
可是只有這樣,她才會覺得她和蘇憶年是有聯繫的,就在這個文一,就在這個位置,就在這兩個緊挨著的桌子上。
仿佛這樣的自欺欺人才能給她一點點安慰,才能使她內心得到一點點希望。
一個人若是連那一點點自己給自己的盼望都沒有了,那才稱得上是悲哀吧!
顧謹謹不願意成為這樣的人,也不想自己成為這樣的人。
她可以自己給自己希望,就算自欺欺人,但至少擁有希望,就不會失望到絕望了。
時間又拉起太陽在天空奔跑起來,不一會兒,文一便陸續走進來人,一個接著一個,有的經過講台,有的經過顧謹謹的位置,最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起來。
最後一個人在顧謹謹的位置旁停住了腳步,將書包輕輕放在桌面上,坐了下來。
顧謹謹斜眼望去,一入眼的便是那淨白的顏色,一如雲白,毫無雜塵
「憶年兄,早啊!」她忽然抬頭朝蘇憶年大聲喊道,嚇了蘇憶年好一大跳。
不到片刻,他適應了顧謹謹這幅一直微笑的臉後,有些嫌棄地別了她一眼,無奈道,「謹謹兄,你大早上這麼熱情是做什麼?」
顧謹謹看到蘇憶年這樣無奈她的樣子,心頭不禁湧出一大片甜甜的感覺,她笑著搖搖頭,開心道,「沒有幹什麼呀,就是和你打招呼呀!難不成跟你打招呼還有錯了?」
聽罷,蘇憶年停下了正準備拿書的動作,仔細想了想,她這話說的似乎並沒有不對,可為什麼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呢?
最後,他還是點點頭表示默認。
顧謹謹得逞地吐了吐舌頭,仔細想起來,她好像是第一次讓蘇憶年沒話說呢,雖然是件小小的事情,可是就是讓她感到很開心。
她不動聲色地朝她和蘇憶年桌子上那可刻著的字母眨眨眼,清澈如水般的眼睛裡時不時露出了得意的目光,總是在蘇憶年沒有發現的情況下流露出來。
悠長空曠的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傳遍了整個八十一中後又再次迴蕩在每個教室門口,不一會兒,便迎來了從各個方向走去自己班級的老師。
傅天榮穿著一件灰色的小皮革,手裡抓著一個素黑色的皮包走了進來,一步步走上講台,那張被歲月記掛著的臉龐似乎有精心在意過,雜亂炭黑的鬍渣似乎少了許多,那些許'飄逸'的頭髮似乎有打理過,就連一直不換的金絲邊眼鏡也似乎有做些改變。
總之,乍一看去,傅天榮整個人顯得十分神清氣爽,那種威嚴的感覺都減少了不少,讓一向被高考這場壓力巨大的考試念頭壓抑著的文一頓時輕鬆了不少。
傅天榮隨意扯了扯自己的休閒皮革,清了清聲音,才對大家笑道,「同學們,早上好!」
大家也笑著回復道,「傅老師好!」
傅天榮滿意地點點頭,和大家撇閒聊一會,才翻開那本已經破舊不堪的教科書,開始聚精會神地傳授知識起來。
而他面朝的黑板頂上的那個石英鐘里的時針在時間的撥弄下,晃晃悠悠地轉了個半圈,那屬於每個高校同樣的鈴聲又開始響了一下,下課即在眼前。
傅天榮將書輕輕蓋上,那灰色的小皮革上已布上了不少粉筆灰,那被歲月記掛著臉上也掛上了不少的汗珠,那濕透了的底衣在皮革的遮蓋下,並沒有讓人發現。
他輕聲朝同學們喊了句下課後,便無力地拿起講台桌上的那杯淡藍色的保溫杯,輕輕擰開蓋子後,大口地喝了好半杯,才將杯子蓋住,在學生們的一片喧鬧下走出了文一,一路小走到辦公室後,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傅天榮嘆了口氣,將身上灰色的小皮革脫了下來,又將桌上那淡藍色的杯子拿了起來,擰開杯蓋後,又喝了好一大口。
對桌文二的班主任陳齊站起來看了傅天榮一眼,不禁有些好笑,「老榮,你今天怎麼了?看起來乾淨不少啊!」
傅天榮笑了笑,擺擺手謙虛道,「這還不是因為快高考了嗎?我穿得整潔點,隨意點,孩子們的壓力就少了點啊!」
陳齊想了想,不禁點頭稱讚,「老榮,你真是個好班主任啊!噢,對了,你感冒好些了嗎?看你穿這麼多,又一進辦公室就喝那麼多水,看來是嚴重了不少啊!」
這時從隔壁理科辦公室出來的潘雯走了進來,笑著對陳齊說,「陳老師,你的自問自答還是一直沒能改掉啊~」
陳齊傻笑了一下,「潘老師說笑了~」,他說罷便將旁邊的位置讓了出來,朝潘雯喊道,「你坐!」
潘雯笑了笑,坐在了陳齊讓出來的位置上,從淡紅色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包複方感冒靈的藥片遞給了傅天榮,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傅老師,我看你感冒一直沒好,給你買了這個,你試試!」
傅天榮那張老臉頓時紅了起來,那副金絲眼鏡里的眼睛充滿了滿滿的感動,他不好意思地接過,「這怎麼好意思呢!真是麻煩你了!」
潘雯搖搖頭,笑著看著他,「這怎麼算麻煩呢?你幫過我挺多忙的,這點小事不算什麼的!」
她說完,便站了起來,精緻的臉上也有些微紅,她輕聲道,「傅老師,我該走了,你試試看這藥有沒有用,要是沒效果,我再去藥店給你開!」
傅天榮也立即站了起來,笑著點了點頭,臉紅地將潘雯送到隔壁理科辦公室後才折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淡藍色杯子,接了杯溫水,將潘雯方才給他的感冒藥打開,倒了四片吞了下去。
之後便趴在自己的桌上沉沉睡去。
時光冉冉,傅天榮直到最後和潘雯結婚後還一直都不知道,原來那瓶感冒藥是潘雯在知道他感冒直至發燒後特意跑了好幾家藥店,重複篩選後才選擇這瓶感冒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