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患了精神分析症嗎
2025-04-05 04:38:49
作者: 冬遲一春
你今晚患了精神分析症嗎
鄺雲修的心微微一緊,看她已洗澡換了一身寬鬆的銀灰圓領棉質運動服,外披一件連帽昵外套,也不知在冷風中站了多久。
「不冷嗎?」原本想斥責的話到了嘴邊,成了擔心的詢問。
寧絨的雙肩驚動了一下,似乎根本沒察覺到背後有人。她慢慢轉過了身。
「你回來啦?」口一張,就是一團白汽。連著她眉間似有若無的輕愁,整個人恍若披了一層薄紗似的縹緲。
鄺雲修不答又問:「要想什麼,非要腦袋冷靜到這樣的低溫才能想得清楚?」
寧絨窒了窒,面上表情漸漸幽渺,眼睫慢慢垂下。
鄺雲修黑眸凝著她,嘆了口氣:「寧絨,現在永遠比過去重要,過多的陷進過去,只會讓自己永遠都不好過!」他說得隱晦,但他想她聽得明白。
就像他雖沒聽過寧絨與繼母母子的恩怨,卻也知道這是她心裡的一道死結。所以她才會對阮紫朱疾言厲色,才會對寧游一邊是不由自主的喜歡,一邊又是奮力的抗拒。
寧絨心中一震,眉宇糾結。她的確很苦惱,與寧游的接近,好像是對母親的背叛,這個現實和過去,是一對不可協調的存在。
半晌,寧絨斂了面上的情緒,抬睫微微的笑:「怎麼,你今晚患了精神分析症嗎?」
鄺雲修長眉微一挑,嘴邊噙笑,子夜般的黑眸光灼亮逼人:「那今晚專門給你開一條知心熱線要不要?」
寧絨輕輕哼笑:「你知不知道了解太多秘密的人下場會怎樣?」
「噢?」鄺雲修嘴角不由邪魅一傾,「我給你個機會,咱們來喝酒怎麼樣?你把我喝倒了,明天酒醒後自然我什麼都忘了!」
既然不是一夜之間能夠釐清的事,那乾脆不如先一醉糊塗,酒醒以後再細細想。再說,她吹了那麼久的冷風,不用酒暖暖身子驅驅寒,恐怕又要被醫生下手荼毒了。
「怕你不成!」寧絨尖巧的下巴好勝的微微揚起,抬腳走向客廳,隨手拉上了玻璃門。
寧絨的家裡有兩瓶BOSWELL1993Shiraz葡萄酒,本是用來充充場面的,今晚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寧絨在鄺雲修去換居家服時,打開了音響,莎拉布萊曼的天籟之音立時像空氣一樣飄浮在屋子裡。
夜深如海,柔黃的燈光像貝殼一樣將兩人裹住,兩人手上各執一大肚玻璃杯,慢慢的品,淺淺的笑,興之所致的聊,漸漸寧絨雙頰的紅暈越來越重,水汪汪的眸越來越迷離,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模糊,直至最後歪倒在沙發上,什麼聲息都消失了。
鄺雲修傾過身來拿掉她虛握在手空空的酒杯,轉眼去看那兩瓶酒,一瓶已然空了,另一瓶還剩了一半的酒。
寧絨約摸喝了半瓶的量。
耳邊莎拉布萊曼的聲音溫柔低迵,像是深海中海妖勾魂的鳴唱,仔細一聽,竟是那首曲已終人要散的「Timetosaygoodbye」。
鄺雲修不覺輕柔一笑,在無邊靜夜中尤如乍開的曇。他小心翼翼地將寧絨抱起,走向她的房間。
藉著廳外透進的若有若無的光線,鄺雲修順利摸到床邊,將寧絨輕手輕腳地置於床上,順手打開了床頭燈。
後背一沾上\床墊,寧絨便有所意識似的,微扭了扭身子,雙眼卻沒有睜開,呼吸依然平緩勻細。
鄺雲修俯身,拉過一邊迭成長條的天藍絲被,小心地蓋在她的身上。
燈光下,露在被外的俏臉嬌小紅酣,睡相甜美,嘴角微微上翹,似是兩片沾著露珠的玫紅花瓣拼成的一個吻,實在說不出的誘人。
鄺雲修保持著俯身的姿勢,細細看那熟睡的人兒,漆黑的眉眼上,漸漸泛上一片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溫柔。
「生日快樂!」他低喃一聲。隨後,手緩緩伸向床頭燈的開關,微微一摁,室內暗下。他便想拉直身子離開。
就在此時,床上好像有些窸窣的輕響,緊接著兩隻手胡亂的沾到他的身上,然後頸上一緊,兩條纖細的手臂已然摸索著圍上了他修長的頸項。
鄺雲修一呆,第一個念頭就是寧絨醒了。
他維持不動,低聲問:「怎麼了?」
回答他的是富有韻律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鄺雲修才知道寧絨並未醒來。
他正要拿下那兩隻手,誰知那兩隻手卻反而加了些勁,想將他拉向自己。
鄺雲修由始自終都保持低低俯身的姿勢,既不太好用力,又不敢太大動作,以免吵醒那隻小醉貓。這樣一來,他的身姿不免有些彆扭。
這時,寧絨又用勁扯他,口中竟還含含糊糊出聲:「……抱枕……過……來……」
鄺雲修面上彆扭一僵,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原來自己被當成了抱枕。
醉著睡著一直不能如願將「抱枕」抱入懷中的寧絨,開始不安穩的扭著身子,喉嚨里滾過一兩聲不滿的哼哼。
鄺雲修知道,再這樣下去,恐怕她就要醒了。
昏暗中,他有些頭疼的輕嘆了口氣,有些認命的主動向寧絨靠了靠,再遲疑一下,臀部輕輕挨上\床墊,脫了鞋,慢慢側躺下去。
從很早的時候起,鄺雲修就習慣了將紀律一條一條縛在身上,鐐鏈一般地鎖著他的行為舉止。可以前他並不以這些束縛為苦,因為他深知,嚴苛的鐐鏈在關鍵時可能就是救命的繩索。
所以,他也早就學會與這些束縛和平共處。可是,自從遇到了寧絨,他忽然發覺身上的束縛實在過於沉重,他居然開始悄悄地將四肢伸出鐐鏈外,以享取些自由。
他人生中從沒有像這一刻那樣,渴望將一切的顧慮統統甩掉……
可是,最後的一絲理智提醒著他,任性的代價,可能會讓他追悔莫及。
一絲黯然在心頭悄然潛滋,鄺雲修在暗夜中扯了扯嘴角,扯出無人能見的一絲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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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