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無所畏懼

  第89章 無所畏懼

  我整個人是僵住了的，眼睛剛好對著一路的眼睛，它那雙綠色的眼眸里，剛好就是我猙獰的模樣。

  眼睫眨巴了一下，兩下，三下，我還是沒有鬆開的意思。

  一路的眼睛裡，分明看得出是有無奈跟嫌棄，兩個爪子，抬起來就扒著我的臉往後推。

  「瘋丫頭！」

  一路退後兩步，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了。

  瘋丫頭嗎？

  我咬著手指，半天沒有想明白，他怎麼沒有吃掉我？

  像我剛才的行為，對她來說，應該是很過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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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吃掉我，難道是妖們都喜歡這樣嗎？

  結果不得而知，可我卻意識到了一點，一路是一個不一樣的妖怪，她跟阿娘他們說的那些妖怪，那些吃人的妖怪，是有很大不同的。

  他吃人，但是吃的都是壞人，他神通廣大，但不會欺負弱者，甚至，在他變回原身的時候，還特別的軟萌可愛。

  那一天，我是跟在他身後，比他還要晚一些回帳篷的，一路已經在吃飯了，阿娘還數落我。

  不過，一切的不愉快，都不重要了，看著一路，我的那些煩惱，就全都跑到了九霄雲外。

  我想，如果是一路願意，我是不是就可以跟著他一起，去往更遠的地方，尋找新一片的天地？

  從那一天起，我總是有事沒事，就拉著一路，跟他講我的想法，喋喋不休，不管他聽或不聽，不管他有沒有反應。

  我喜歡跟他講我的憧憬，喜歡把我的喜怒哀樂，都一股腦的倒給他，哪怕他睡得很沉，我不過是自說自話，那我也樂意。

  「你為什麼想去外邊呢？」

  後來有一天，一路突然就開口問我了。

  那一天，我帶著它，在母河對面放牧，時間是夏天，天氣有些熱，母河的水位很低，可以拉著牛羊淌河過去。

  過了河以後，我就抱著他，去了後邊的樹林裡，找了一處蔭涼的地方坐著。

  太陽是熱辣辣的，我是喋喋不休的，與我一起來的同伴們，這個時候，都散開去別的地方，找個舒服的地兒打盹兒睡覺了。

  只有我，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一路也許是被我說煩了，剛好我的旁邊也沒有什麼人，他就一骨腦，從狼變成了人，從一個只會翻白眼看我的臭狼，變成了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

  剛好，我讓它把頭靠在我的腿上，手一遍又一遍的划過他的額頭，變成人以後，狗腦袋成了人腦袋，皮毛變成了柔軟舒順的頭髮。

  依舊是頭靠在我的腿上，一雙眼睛，藍的發亮，抬起眼瞼的時候，就像是星辰大海。

  「因為，我沒有去過啊！」

  我的手還在一遍一遍的揉著他的頭髮，眼睛瞧著他，心裡頭想的什麼，就全都倒了出來，

  真追究起原因，那就是沒有原因了吧！

  部落里，不是不好，這是我從小到大，成長的地方，她是喜歡的。

  只是，我總覺得，內心深處，並不想就此局限在這裡一輩子，她心裡，有一份悸動，是關於冒險跟征服。

  我渴望去看到更遠處的世界，渴望去走過其他地方的風景。

  「沒去過，你怎麼知道它就是好的呢？」

  一路躺在我的腿上，很愜意的閉上眼睛，在我停下來撫摸他的頭髮時，他還伸手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繼續。

  「沒有去過，我怎麼知道它就是不好的呢？」

  我反問著，外邊的風景，只有看到後，才會知道自己喜歡不喜歡啊！

  「這裡不好嗎？」

  一路坐起來身子，指了指這一片，追問著我。

  「挺好的，只是，我已經知道它哪裡好，哪裡不好了，反而是這裡之外的地方，我卻不知道。」

  不知道他們是好地方，還是壞地方。

  「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路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眯著眼睛，吐露了這麼一句。

  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時候，我還很生氣，一直到了很多年後，我才意識到，他這句話里的意思。

  我確實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以前生活的部落，是藏在深山老林里，還沒有被外界的俗世所浸染，這裡的人，也都還是樸質善良的。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陰謀詭計，我們雖然有些小矛盾，但也不會瞞著不講，更不會算計打擊。

  我想去的遠方，那一片森林跟高山之後，是更多的人修建的房子，他們住在一起，他們成立王國。

  他們已經不是部落，他們的武器跟工具，都要比我們先進了。

  在他們尋找到我們，把我帶走的時候，我還很興奮，我以為，我終於可以去了遠方。

  可等到多年後回望，或許，哪個不回頭的少女，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的整個人生，也就到了頭了。

  無家可歸，無處可回，世界之大，城鎮之多，卻再也沒有一處，可以讓她有家的歸屬。

  就好像現在的這裡，我雖然知道它美，但是時間久了，它的美，讓我習以為常，久而久之，就會忽略掉那些習以為常的東西，轉身去追逐其他的，並不了解的事物。

  可你不了解的東西，未必就都是好的，它甚至比你熟悉的，最糟糕的事物，都還要糟糕。

  一開始鮮艷的花朵，時間久了，也會腐爛成一堆臭泥。

  可惜，那時候，年少的我，什麼都不懂。

  我還因為一路的這句話，生氣了，很氣很氣的那種。

  「你這個人，真討厭！」

  我轉身，背對著一路，把頭藏在膝蓋中間，騰了一隻手，在地上畫圈圈。

  這個臭一路，以後在也不理他了！

  「我本來就不是人啊！」

  一路輕笑一聲，又湊過來，到了我面前，伸手把我的腿拽直，然後把頭放在我的腿上，躺在那裡，抬頭看頂。

  頭頂是一片茂盛的枝葉，陽光從斑駁的碎片裡撒了進來，讓他原本就立體的五官，更好看了。

  「安寧，你想出去看看的想法，大抵很快就會實現了！」

  「但是，安寧，一旦離開，你可就再也回不來了，你想過嗎？有一天，你離開這裡，再也沒有辦法回頭，再也沒有辦法後退，只能往前？」

  這是一路講話最多的一次，而我，很理直氣壯的懟著：

  「不回頭就不回頭，沒有辦法後退就不後退，人生本來就是只能往前的，怕什麼？」

  「記住你今天這句話，不要害怕，也不要回頭！」

  一路抬手，點了點我的額頭，眯眼對我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對我笑，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我睡了，你繼續吧！」

  一路轉了個身，又成了一頭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