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四煞靈鬼陣（上）

  「嚓……」

  洞穴中，有淡綠色的火焰突然亮起，從四個方向點亮，正好將我和趙延困在中間。淡綠色的火焰上，沒有絲毫火焰該有的亢烈陽氣。恰恰相反，是一股子陰冷邪性的氣息。

  

  老實說，我第一次見到這種火。其實也是第一次遇到妖童子這樣的敵人。

  在生之時，他同樣是修行中人。但亡歿之後，幾世奪舍，他修持的法越發的邪。久而久之，他已經介乎於正邪之間。為了滯留人間不散，還會用各種不合天理的妖術邪道之法維繫自己的魂神。

  所以，即使和月見城的修行人比起來，也有極大不同。如果他有朝一日去陰陽渡口，怕是連走黃泉路輪迴的機會也沒有，只能和陰陽渡口荒原中那些迷失的魂魄一般，漸漸失去意志，變成純粹執念推動行走的怪物。

  也正是如此，一旦他成為妖童子，便無路可退。只能在這條路上走到黑，要不繼續奪舍，直至修行成道，徹底轉化自身，要不就被殺死、消滅，不知無數時光後才有機會重聚靈智，再入輪轉。

  我也問過師父，妖童子能成道嗎？按說這樣有傷天和的存在，怎麼可能成道？師父給我的答案模稜兩可，大致意思是說「妖童子的所謂成道未必是我理解的成就仙道，趣入魔道，乃至求證天魔也算一種方式。除此以外，按師父的說法，大道無邊，包羅萬有，縱使妖童子這樣有悖天理的存在，依舊是道之內。所以存在理論上的可能也能成就仙道。」

  純粹只是理論上的可能，類似於佛家講一切眾生皆可額成佛一樣，雖相有別，因緣迥異，其性清靜，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但實際上有多渺茫的路途，難以想像。大概相當於地獄烈火坑化作蓮花池一般的難度。

  其中最難的一點，首先便是捨棄原本業障，回心轉性。就這點便已難如登天，好比一個懶惰貪玩之人，要讓他振奮心情去努力上進，實是改變其固有難變之性，如何可能？

  「不要以為只有你有火，丙丁火的威力，你試過嗎？」我見他不知名的邪火兇狠，於是取出丙丁火符，擲向空中，左手掐訣，右手以殺生劍尖輕點符上。

  存祖炁、出神闕、入絳宮，飛速誦咒道：「丙丁之精，元炁陽明，神朱赫赫，光耀太微。我今所化，萬惡皆摧。三炁成火，七炁成台，急急起離真。」

  「嚓……」

  符紙上，劍尖所指位置，有火光衝起，先是燃遍符紙。隨後烈焰騰空，瀰漫如一團紅雲，將個洞穴照的通紅，消弭些許趙延綠色無名火的陰寒氣息。

  趙延只是看著，神情從容，未有絲毫慌亂。反倒笑說：「守一道長這麼久以來，好像就這一招啊，能不能來點新鮮玩意兒？畢竟茅山上清，總得有兩手新鮮的，讓我也長長見識。」

  當真把我氣的不行，還長見識？我也沒給他留面子，直接懟他：「想長見識還玩陰招？你個幾百歲老不死對付我個入道不過一年的小道，還提前布陣？不嫌害臊？怎麼不去跟我師父堂堂正正打一場呢？」

  雖是罵他，我心裡也在想出路。現下好像我也沒其他法子對付妖童子，唯一的辦法是先破壞他的肉身，迫他魂神離體，再以拷鬼棒收懾。低頭看側旁，師父一直背著的長條形物什，是我手中最後的底牌。

  將邪劍，假如真是萬不得已，只有用它了。

  不回答我，趙延手輕招。四縷淡綠色的火朝我緩緩飛來。我如臨大敵的緊握著殺生劍，要想應對突來的邪火，只能兵來將擋，實在所知太淺薄，認不出綠火到底是何物。

  飛的近了，即將與我護在周身的丙丁火相撞時。我也是擦了把冷汗，生怕撞不過。

  結果剛到近處，綠色邪火不再往前，而是停在原地。當我疑惑時，忽地飄起，又猛地砸入地下，裹挾著地上本就散落的塵埃而起，逐漸幻化出個人形立在原地。

  面目淡漠，沒有半點自己神志的意思。我還是一眼就認出所化的人形是誰，心下不禁駭然，原來這才是妖童子邪陣的意義？

  「趙良爹……」我小心翼翼的開口喊道。

  不出所料，沒有任何回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動，猶如等待主人命令的獵犬，主人不說話，他也就不動。

  我轉頭怒視趙延：「你太卑鄙，是拘了生人魂魄至此？就不怕冥府找你麻煩嗎？」

  「哈哈，守一道長，你的話還真可笑。我本就是奪舍之身，冥府陰兵鬼差要是遇見，本就不會放過我，難道我會怕？何況也不算生人魂魄，他不是早就死了？」趙延語氣生冷，毫無溫度。

  我眼看著趙良父親，語氣都顫抖起來，道：「如果我沒想錯，他也算是你親生父親。你連他也不放過？」

  「父親？越來越可笑，我真正的爹名字叫什麼我都忘了，何況只是奪舍之身的生父？」趙延冷笑著指向趙良父親道：「他從始至終沒想著讓我活下去，千方百計不過是想殺我，實在是他手段低微無能，做不到此事。就連現在逃命的村長，對我不比他好？」

  趙延收起手指，又笑道：「守一道長，你猜猜這四煞靈鬼陣中，除了這傢伙，剩下三位又是誰？」

  我不知該回什麼話，如此喪心病狂之人已經沒有情感。說什麼都是徒勞，還不如不理會。難怪他在趙氏祠堂中出入自如，連趙氏先祖們也畏懼他，除了他勉強也算趙氏子孫外，大概也是因為他不僅邪法高超，還毫無人性。

  見我不答話，趙延也沒了繼續介紹的性質，掐訣的手指輕輕一勾，道：「慢慢看吧，你會知道的，要是你張守一真有本事，把我的陣法破了。釋放他們的魂魄，超拔他們，也是你本事。」

  幸好趙良不在這裡，假如他要在，得有多傷心？如果可以，我確實希望破掉此邪陣，使他們獲得解脫，重入輪迴。

  當趙延手訣輕勾，一直雙目無神站立在原地的趙良父親被賦予了神志。他的雙眼朝我看來，其中滿是凶戾，與我曾在夢中所見的他，根本不像同一個人，同樣在這洞中，同樣烈焰熊熊，他看我的那眼堅定決絕，充滿正氣。

  「來吧！」我喊道，今日便讓你解脫。

  就在他朝我衝過來時，我殺生劍一盪，將火焰朝他席去，要將他周身邪氣焚燒殆盡。最好能攝住他魂魄，等離開後，請師父設超拔科事，行水火鍊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