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爺債孫償

  師父力氣很大，把我往後一攬時動作很急，我一下跌在地上。

  我忍著疼往剛剛站的位置看去，那邊還是空空的，什麼都看不到，師父卻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掐著手訣把我護在身後。

  「仙道，老身並無惡意，實在有所求。」

  不知從何處響起幽幽的聲音，聲音沙啞，像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嫗。

  「人鬼殊途，陰陽有別，你留在世上已屬不該，還不速速離去？」

  師父語氣嚴厲，但卻更像規勸，這倒是有些不尋常，之前見到那繡花女時，師父可是一言不合就要誅滅那繡花女。

  「嗚嗚！只此一願，求仙道答應，魂飛魄散也心甘。」

  

  這空中竟傳來陣陣哭聲，那老嫗哭聲不大，卻十分悽慘，聽得我也不由心軟。

  「師父，要不先聽聽她有什麼請求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幫她一把也是舉手之勞」

  「胡說什麼？我們時間不多，你幫那女鬼已經耽誤不少時日，現在若要再惹上些因果，正事還做不做？」

  師父臉上滿是怒容斥責道，斥完我轉身對那老嫗說：「我們來此有要事要辦，與你本無因果，你休要自己攀上來，這世間死人無數，誰沒有放不下之事？速速離去，不要逼我動手」

  師父這話說完，屋子裡一下沒了動靜，我疑心著，那老嫗就這麼走了？還是師父厲害。

  「小師傅，你欠我有債哩！」

  忽然間，在我身側，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婆婆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那，嚇得我大叫起來。

  「啊呀…師父，救我」

  我連退幾步到師父身邊，挨著師父的身子，心下才安定些，仔細一看，這正是山洞裡一直糾纏我的老婆婆，剛剛我給她燒紙，本以為就能送走她，沒想到她還纏著不放。

  「唉！」

  奇怪的是，這一次師父的聲音終於不再兇狠，反倒是長嘆一口氣，連掐的指訣都放下了。

  「果是如此，三人入洞，你獨獨糾纏我這徒弟不放，我就猜你與他或有特殊的緣法，也罷，你先說說我徒弟欠你什麼債？」

  我恍然大悟，難怪師父一直只是威脅這老婆婆，卻沒和那繡花女一樣直接動手，原來是隱約有所感覺。

  「這位小師傅，你可是臨邊上黑水溝張村那張黑子的孫子？」

  這老婆婆一說，我就知道那是我爺爺，我爺爺天生長得臉很黑，年輕的時候幹活，太陽曬多了就尤其黑，所以年輕時十里八鄉認識的就喜歡叫我爺爺「張黑子」後來我爺爺年紀大了，做的也是體面的事，人家尊重，自然沒人叫了，這老婆婆連這都認識，想來和我爺爺是真有瓜葛。

  「是啊，我是他孫子，我爺爺還欠你啥債嗎？」

  「是，當年張黑子家裡窮，出來討吃食，趕上時運不濟，餓急了昏死在村口，受我一飯之恩活他性命，這父債子償，爺債孫償，小師傅你今日幫我也是天經地義。」

  那老婆婆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我，雖然我現在靠在師父身邊，覺得沒那麼強烈，但她身上散發出的寒意始終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我爺爺年輕時家裡窮，二爺爺當時就被入贅出去，後來爺爺學了本事，字寫得好，幫人寫聯，家裡條件才好些，和這老婆婆說的倒是對的上。

  「你既已是鬼類，也知曉這冥冥中自有報應，想來也不會編造假話，活命之恩是大恩，我這徒弟祖上欠你，我這當師父的也免不得幫他還，你說說吧，有何所求？」

  師父聽完她的話，也知道今日這事跑不掉，只能先聽聽她要做什麼。

  「多謝仙道成全，老身只想打聽到我孫女的消息，只要知道她還好，老身足矣。」

  那老婆婆說著說著，又啜泣起來「我苦命的小孫女兒遇到他狠心的後娘，我兒聽了自己惡媳婦的鬼話，要把自己女兒賣給別人，他們瞞著我賣了我小孫女兒，我想去尋我孫女兒，哪成想失足跌落山崖。」

  「仙道啊，我年老體衰，死不足惜，可憐我那小孫女兒到底如何，就成了老太婆我放不下的執念，求仙道垂憐，讓我了卻心事。」

  那老婆婆一邊說，一邊哭泣起來，聽得我也是心裡一酸。

  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狠心的爹娘？竟然把自己的親女兒賣給他人？還因此害死了自己的親娘？這要讓我見了，非得揍他不可。

  「唉！老人家，你年齡比守一爺爺還大，身故也是數十年前的事，你孫女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

  師父聽完，也是長嘆，但老婆婆的心事確實不好了結，這幾十年前被賣掉的孫女，現在想找，如同大海撈針。

  「不妨事，老身只想知道我那孫女後來如何，以了我心愿，仙道只需來此告知一聲即可，老身知曉仙道來此有大事，不敢耽擱，仙道只需答應老身，日後幫老身留心查一下即可。」

  這老婆婆也知道幫她找孫女的事不好辦，生怕我師父不答應，趕忙解釋。

  「好吧，我且答應你，等這裡的事了，我就幫你打聽你孫女，你先告訴我你孫女有什麼特徵，我好日後打聽。」

  看那老婆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有知道不耽誤我們的正事，而且也確實是幫我還債，師父只得答應了下來。看來我以前真是沒理解師父，師父還蠻近人情的。

  「多謝仙道。」

  老婆婆看師父答應，原本滿是皺紋的臉也擠出一絲笑意，雖然看起來依舊可怖，卻也能看出感激的意思。

  「我那孫女兒，姓徐，名芽，都叫她芽丫頭，我打聽到她被賣到鎮子西邊龍頭山下的古樓鎮去了，賣出去的時候已經九歲，能曉事兒，其他的面貌改動肯定大，但她手臂上有顆草芽一樣的紅色胎記，很特別，一看就知道。」

  那老婆婆解釋完，對師父鞠了個躬，師父點頭，表示知道了。

  不一會，老婆婆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屋裡的寒意也漸漸褪去，一切復歸平靜。

  我正以為那老婆婆已經離開的時候，不知哪裡又傳來一陣聲音。

  「老身在這鎮外盤桓數十年，本平靜無事，只最近這幾年村西的土地廟常有不尋常的氣息，或與仙道所尋有關。」

  話音落下，屋裡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