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血淚

  「陰槐鎮一事，小女子倒是知曉一二。儘管十分兇險，但仙道的吩咐，小女子必當應承下來。只是事成以後，小女子不圖什麼功德，只希望自己的殘軀，能夠有一個真正的棲身之所……」

  說到此處，繡花女掩面而泣，哽咽之聲，似乎充滿了怨氣，讓人聽在心裡，且不自覺的跟著難過，甚至是壓抑到了極致。

  剎那間，我驚愕的發現，繡花女子眼眶閃現的，竟然是血淚！

  那血淚順著眼角流淌下來，我看得是毛骨悚然，後背頓覺寒森森的冷！

  這鬼傷心的時候居然是流血淚？

  原來老人們的傳說的都是真的！

  「除邪扶正，功就是功，沒有什麼想要不想要的。至於你這副棺木，他日，我自會幫你尋一處風水寶地，妥善安葬，也就是了！」

  

  師父說罷，不禁輕嘆了一聲，似乎他很不願再說下去。按照他對鬼怪的厭惡態度，沒有斬殺繡花女，已然是謝天謝地。此刻，倒是和這個繡花女做了一個交易。

  「多謝仙道成全！多謝仙道成全！」

  繡花女連連行禮答謝，臉上更是多了幾分難得的笑容，我知道，這個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是真正的開心。

  「陰槐鎮的事情，已經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料。而且，其中的兇險，想必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明白。以你這麼點微末道行，是很難查出血書的下落的。不過，若是你能夠找出那仙師的蹤跡，倒也作數！」

  師父深深的看了繡花女一眼，繼而淡淡的說道。

  「那些村民們已經受到了仙師的蠱惑，準確的說，是受到了人皮血書的蠱惑。而且，仙師被奉養在什麼地方，倒是不太好說。然而小女子乃是鬼身，可來去無蹤，料想找到那仙師的所在，並不是難事！」

  說著，繡花女當即向師父再次欠身施禮，身形一晃，便是消失不見了。

  「小心……」

  師父的話還未說完，便是發現繡花女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了。繼而，師父輕嘆了一聲，且喃喃自語的嘟囔道：「如此匆忙，倘若不能隨機應變，恐怕很容易吃大虧啊！希望她沒事吧！」

  「師父，她，她不會有事吧？」

  我愣了愣，旋即向師父問了一聲。

  「我哪知道？」

  哪知師父沒好氣的瞥了我一眼，且再次躺下睡覺。「守一，明天到後山尋找一處乾淨整潔的地方，另外再拉一輛板車，把這副棺材給安葬了吧！」

  「哦！」

  我老老實實的應承了一聲，但馬上又回過味來，且怔怔的看著師父，道：「師父，就，就我一個人啊？」

  「怎麼？難道你還想找幾個人？」

  師父頭也不回的側過身子，冷不丁的回了我一句。

  「可是，可是我一個人也太累了吧？而且這麼大的棺材，我哪能搬得動啊？師父，您老人家總不會一點忙也不幫吧？」我苦著臉，有些生無可戀的望著師父的後背發呆。

  「那繡花女鬼是你招惹的，也是你阻止為師而救下的。既然是你惹下的麻煩，理應由你去解決！」師父撂下這句話，便不再言語。

  「可是，可是她都已經在幫我們尋找那個什麼仙師了啊！師父也說她是在做功德，難道師父就不準備搭把手？」

  我歪著頭想了想，忙開口辯解道。

  「若是寸功未立，談何輪迴超生？」

  師父不咸不淡的回了我一句。「此女至少死了數十年之久，這種野鬼，地府不收，很難再有投胎轉世的機會。如今若是能夠行善積德，或許地府那邊還能網開一面，為師讓她這麼做，既是在幫她，也是在成全你。你不感謝為師也就罷了，居然還想讓為師幫你去挖墓坑埋棺材，你個臭小子自己想辦法吧！」

  「我……」

  我竟然再次無話可說，師父懟人的本事，實在是高明之極。既把我訓得像一隻死狗一樣，而我卻又毫無反駁之力，這，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奇葩的師父啊？！

  但師父說得畢竟是有道理，若非是我從中阻攔，或許師父一劍下去，也就徹底解決了個乾淨。沒有繡花女鬼，也就不存在接下來安葬棺木的事情。

  既然麻煩是我惹下的，好像我也的確應該管下這件事，可，可這事……這事也太難為人了吧？師父這個老頑固，好像成心讓我受累，唉！

  「臭小子，明天找看守義莊的老頭兒幫你找兩個人，一起把棺木埋葬也就是了。天亮還早，繼續睡吧。」

  莫名的，師父像是說夢話一樣，卻是給我說了一個解決的法子來。

  聞言，我頓時欣喜的笑了笑，道：「好嘞！師父交代的事情，弟子一定妥善的完成！」

  剛躺下，我似乎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出來，這個問題就是關於繡花女此刻的去向，她會去什麼地方尋找那個鳥仙師呢？但師父好像並不願意告訴我這些，只是喊我睡覺。

  睡覺，要是換做之前我肯定想睡覺，現在滿腦子都是繡花女的樣子，不得不說，我十分同情她！

  活人跟死人同住一屋這種感覺當真是一言難盡，加上對繡花女的不太了解，還有師父的冷漠，我真的無論怎麼樣都睡不著。

  可這不比家裡，家裡條件再怎麼不好卻也有一張人睡的床，這條凳雖然能暫時躺下休息，卻不能自由的翻身，一個不小心，便很容易掉在冰涼的地上。

  此舉，難免會驚動了師父！

  那盞油燈是用來給死人照明的，據說陰間乃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需要陽間的一盞招魂燈引路。如此胡思亂想著，我透過那忽閃忽閃的油燈，仿若看見了師父嚴峻而又冷冽的眼神！

  不敢多想，也不敢輕易的動彈分毫，只能被動的仰臥在條凳上。閉上雙眼，屏蔽所有想法，專注的想進入睡眠。過了好一會兒，心境總算安靜多了，安靜下來之後，哪怕外面的一絲兒風吹草動卻又格外清晰。

  此刻我才驚覺初到義莊聞到的那股死人氣息，在這小屋子裡卻完全沒有，反而空氣里隱隱一股淡淡不知道是什麼的清香味兒。這股清香味絕對不是那盞油燈散發出來的，也不是有別的香料在燃燒。最終，我的注意力落在了那副棺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