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算借的

  荷官被活似土匪的一群男人包圍著，卻一慣地舉重若輕，她輕巧地揭開瓷盅的蓋子，任一群好事者趴上前去算點數。

  只可惜，這一瞬間裡賭場中死一般的寂靜，迅速蔓延開來。

  長期廝混在賭場中的沈恣中不用上前看，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押錯了。

  這一錯，滿盤皆輸，他手裡所有的籌碼全都要劃給荷官，也就是說他之前贏的，現在也輸了，甚至陸畫塵給他的本錢，都賠在了裡面。

  賭場裡，眾人都喜歡湊熱血沸騰的熱鬧，沈恣中這把賠了個底朝天，誰都不想沾染這霉氣，一時間散了大半。

  荷官依舊笑盈盈的，「二少爺，這把不過湊巧了，您今天手氣不錯呢，要不先去櫃檯那賒點籌碼再過來？」

  

  沈恣中略一皺眉，他平日裡賭，也不過是把這些拿做消遣，錢沒了就算了，賒帳這種事他做得少，主要是怕傳出去，辱了沈府的面子。

  但今天這手氣是真的好，之前那幾局，次次都贏！

  這次雖然輸大了，不過卻是個意外啊，只要他賭小一點，就一定沒事的！

  「二少爺，今天玩得可還開心？」就在沈恣中準備轉身去櫃檯賒一些小錢的時候，身後卻忽然傳來陸畫塵的聲音。

  沈恣中有一瞬間的心慌，雖然那一萬銀元，他和陸畫塵之間有過約定，可那畢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就這樣被他一把給輸沒了，誰也保不准陸畫塵會不會忽然發瘋。

  「還好吧。」沈恣中硬著頭皮轉過身，手中的摺扇打開，擋住了大半的臉。

  「還好？一萬銀元說沒就沒了，在二少爺看來卻是還好，這般氣度，的確不能不讓人佩服！」陸畫塵給了沈恣中一個冷笑，一雙眼睛貓兒一般，細細盯著他。

  「喂！我們可說好的，」即便心慌，沈恣中還是壯著膽子把兩人的約定當盾牌擋了出來，「輸了一概算你的，你難道還敢反悔？」

  陸畫塵冷冷盯著他幾秒，直看得沈恣中脊背發涼，才忽然又冒出了一個笑。

  「我自然不敢反悔，不過少爺，您這是準備去哪，去櫃檯賒帳？」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沈恣中根本不敢回話，直到他確定陸畫塵真的沒有為那一萬銀元找自己麻煩的意思之後，才有些猶豫地回了一句。

  「本少爺幾天手氣其實不錯，你那一局絕對是個意外，你等著，本大爺立刻就給你贏回來。」

  「我也相信少爺剛才不過是看走了眼，只是從賭坊借銀元，這傳出去多不好聽。少爺想要多少，不如從我這裡借吧。」

  陸畫塵走到沈恣中面前，或者是因為賭坊不太透氣，少年原本白皙的臉頰此刻有些泛紅，嘈雜的環境中他翩翩公子的風度褪了大半，內心的焦躁映襯在臉上，從某些角度看去，甚至有些猙獰。

  「你有錢？」沈恣中一開始還有些錯愕，沒想到這麼一個小小丫環竟然能有這麼多銀元，但很快一陣狂喜便席捲了胸腔，原本他還擔心賭坊銀元利息太高，而且跟這些人牽扯起來太麻煩。

  要是能從陸畫塵這裡借，就沒這些顧慮了！

  陸畫塵沒說話，只是簡單地點了個頭，但是這個動作在沈恣中眼裡，卻跟小孩子得了糖果一般開心。

  「你有沒有一萬？」

  沈恣中張口就是一萬，就連陸畫塵這般有備而來也被嚇了一跳，她挑了挑眉，「你確定？之前那一萬說好了賠了算我的，可這一次，錢是借的，少爺是要還的。」

  顯然陸畫塵說的話起了點作用，可沈恣中已經顧不上這許多了，他用不耐煩來掩蓋那一點小小的心虛，「都說了要一萬，你有沒有，沒有我就去櫃檯借了！」

  陸畫塵抿緊了唇，知道多說無益，從口袋裡拿出一張一萬的錢票子放在沈恣中的面前，「錢我自然有，不過說好了是借，少爺就得白紙黑字立個字據給我。」

  雖說文房四寶和賭坊完全不合，卻是賭坊里常備的工具之一，每日來來往往借錢還錢的實在太多，不準備著都不行。

  陸畫塵拿起沈恣中剛剛擬好的借條，小心翼翼地吹乾了上面的墨跡以及手印，在沈恣中迫不及待的目光中，把銀票遞了過去。

  而沈恣中又用最快的速度把這銀票兌成了籌碼。

  當沈恣中又一次抱著一堆籌碼出現在荷官面前時，荷官玲瓏的五官里，浮現了一絲不一樣的笑。

  「不愧是沈家的二少爺，即便輸了也能這般不隕氣質，小女佩服！」

  陸畫塵在一旁暗笑，長得這麼漂亮，這麼敬業，還這麼會說話，這位荷官，她也很佩服。

  沈恣中畢竟在上一局輸得太慘，即便荷官這邊賣力討好，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悶悶地抽出了身前的幾個籌碼，放在了桌面上，等著荷官開盅。

  隨著幾局過去，沈恣中的臉色漸漸又緩和了回來。

  不得不承認，沈恣中的手氣的確是不錯，雖然也有開錯的時候，但是大部分都贏了錢回來，才不過半刻鐘的樣子，他身前的籌碼已經快翻了一倍。

  很快，陸畫塵剛進門時遇見的場景又出現了。

  沈恣中決定賭一把大的，把自己面前所有的籌碼一次性抵在一處，贏的話就掙整個賭坊，要是輸了，就一無所有。

  在陸畫塵眼中，這場景就跟電影重播沒兩樣，雖說沈恣中沒看過電影，不知他會不會也覺得似曾相識？

  不過這一次，在沈恣中狠下心把所有籌碼全都推出去之前，陸畫塵攔住了他的動作。

  「你幹嘛？」做出決定的時候被阻撓，沈恣中的語氣十分不友好。

  不過陸畫塵也並不在乎，她優哉游哉地從沈恣中身前的那堆籌碼里，挑了十來個出來，「本錢既然是我借你的，趁著現在收點本金回來，想必少爺也不會介意吧？」

  其實沈恣中是介意的，畢竟陸畫塵現在抽出去多少，就等於開盅那一刻，他少賺多少。

  但是他畢竟輸了陸畫塵整整一萬銀元，現在又借了她一萬，這時候陸畫塵抽走那微不足道的一小點，似乎也無可厚非。

  沈恣中沒說什麼，只是把手中的籌碼一股腦推到了那個「大」字上。

  「這一回，我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