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第506章

  爸爸走了，媽媽也走了。

  曾幾何時，南希將周翠看成噩夢，曾幾何時，她也恨不能詛咒周翠去死。

  可沒想到她真的走了，這感覺如同一場夢，卻又真實的可怕。

  知道周翠死亡的時候她沒有這種真實感，看到周翠躺在冰櫃裡面目全非的時候她也沒有這種感覺，甚至當周翠穿好衣服即將被火葬的時候她也沒這種感覺。

  

  可直到這一刻，將周翠徹底埋葬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周翠真的走了，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面對著已經逝去的時光，不甘願卻又無力反抗。

  南希不喜歡這種感覺，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須接受。

  吃過熟悉的牛排，品過爸爸愛喝的紅酒，南希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座位，只覺得心也空了，感覺也空了很不習慣。

  「少喝一點吧。」章珏拿過醒酒器，不許她再繼續：「你喝太多了，這紅酒後勁大，現在沒醉並不代表你真的不會醉。」

  他的聲音很溫柔，像是兒時爸爸的聲音，溫和中透出威嚴，讓人無法拒絕。

  「你別這樣跟我說話，我聽著彆扭。」南希低聲說，卻沒有再堅持，而是放下了杯子。

  章珏奇怪，還當她是不願意聽到這樣的話，刻意放輕了聲音安慰她：「你還有我，我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

  「我不是說了。」南希推開他：「你別跟我這樣說話，我不喜歡你這種聲音，你裝什麼溫柔。」

  「你以為你這樣，你就能替代他嗎？你以為你刻意裝溫柔就能取代他嗎？你以為你是誰，你根本不是他，你比不上他一點，一丁點也比不上！」

  南希吼了出來。

  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章珏有些尷尬，他知道了她心情不好，自然不跟她計較但是那麼多人看著也讓他很不舒服。

  「好了，南希。」章珏握住她的手：「我們回家吧。」

  「我不回家。」南希推開他：「我沒有家，我再也沒有家了！」

  南希用力的推拒著他。

  章珏狠狠將她抱在懷裡，硬生生攬著離開了餐廳。

  「你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放開我！」

  「南希！」章珏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搖晃了一下：「你看看我，我是章珏。」

  南希眼睛裡含滿了淚水，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南希，我知道你難過，但是你不能這樣說，你有家，你還有我，還有孩子，我和孩子都很愛你，會永遠陪著你，你相信我。」

  南希眸中淚珠緩緩滑落下來，終究無力的撲進他的懷裡。

  她知道，其實她早就沒有家了。

  周翠賣了她之後，爸爸去世之後，乃至於是她兒時被賣之後，她就沒有了自己的家。

  幸好遇到了章珏，有了孩子，章珏給了她一個家，這個家也許和她想像中不一樣，但是它足夠溫暖，足夠溫馨，也足夠讓南希安心。

  章珏足夠強大，足以幫她遮風擋雨，孩子足夠可愛省心，也讓她時時感覺到溫暖，相對於旁人她過得並非最好，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她這一生除了父母，沒有什麼遺憾的事情。

  可這是不能選擇的，也是無法解決的。

  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無法選擇父母基因，她唯一能選擇的是自己的活法，活成什麼樣，是活的溫柔幸福還是活在時時的悲痛之中，這些都是可以自己選擇的。

  大道理，南希都懂，甚至比任何人懂的都要多。

  只是懂和接受不是一個概念。

  她需要一點時間。

  南希拽著他的衣服，幾乎哭暈在他懷裡。

  章珏沒有阻止她，對於現在的南希來說，哭一哭對她有好處，巨大的悲傷之下能哭出來反倒是幸運的，若是哭不出來他才該擔心。

  等南希抽噎著停下來，章珏才抱起她回到了車上。

  系好安全帶，章珏在她臉上親了親：「好了，我們回家了，孩子還在家等我們。」

  南希沉默。

  章珏自然也沒想等她回答，關好門，坐上駕駛室開車回家。

  南希望著窗外倒退的風景，記憶好像還停留在某一天，那個夜晚和今天很相似。

  她當時好像也是這樣失神的坐在副駕駛，然後失魂落寞，沒有歸依。

  當時所有人都在擔心她，但是只有她知道，她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實現寧靜，實現心靈的安寧。

  一隻手按在了她的手上，不輕不重的捏了捏。

  手上是溫熱的感覺，被他攏在手心，溫柔，溫暖。

  南希心裡陡然一跳，回頭看著他。

  可章珏也沒說什麼，只是更用力的握緊她的手，仿佛要給她力量。

  遲了片刻，南希反握住他的手。

  章珏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她的回應讓他意外。

  南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揉了揉有些腫脹的雙眼，若是說十八歲那年，她可能不會理會這樣的章珏，說不定，還會煩躁的不想說一句話，又或者是大發雷霆，可是今時今日的南希卻和那個時候不太一樣。

  應該說，大不相同了。

  她今年已經二十多歲，過去了將近十年，這十年她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被背叛，被疼愛，擁有了孩子，擁有了幸福，她經歷過苦難，也走過了黑暗，如今光明在前，終究不再是從前的自己。

  她心裡仍舊悲痛，只是她現在懂得該如何處理這樣的悲痛，相對於這種昏天黑地一般的悲痛難過，她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幫媽媽找到兇手，找到殺害他們的人。

  她已經過了要為悲傷痛苦而痛哭流涕甚至自憐自艾的時候，她現在需要堅強。

  「你放心，我沒事，我知道我現在該做什麼。」

  章珏緊緊握住她的手，他失去過親人，所以他知道失去親人有多痛苦，可是同樣的他也明白，這種痛苦並不是別人可以替代的，如果說他能替代南希，他寧願自己痛一千倍，一萬倍也要去替代她。

  可他心裡明白，縱然自己痛了一萬倍，也無法替代她，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幫助她，相信她，然後永遠的支持她。

  「我會幫你，會永遠站在你身邊。」章珏堅定的說：「你不用害怕，這個世界上，無論你去哪，我都會跟著你。」

  「章珏……」

  南希抽了抽鼻子：「遇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