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人情

  二月二十。

  宜：出行，立碑，祭祀。忌：嫁娶，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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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看山頂之上，一高一矮兩個身形。

  「師傅，你為什麼哭了啊？」一個還略帶稚嫩的聲音傻傻地看著身邊的男人。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昔日裡曾愛過的一個女子。」男人擦去了眼角的淚珠。

  「愛？師傅，什麼是愛？」孩子拉著男人的衣角天真地問。

  男人笑了，寵溺地摸著那孩子的小腦袋說：「愛是給予而不求回報，也是索取而盼望回應，愛既是幸福的，也是痛苦的，……」

  「愛到極致的便是痴狂，那可能是是困住人一生無望的枷鎖…」此話在他心中閃過卻並未說出口。

  「嗯……」孩子似懂非懂。

  「你還小，長大就會明白了。」男子蹲下來看著孩子，淡淡地說，「等晴兒長大了，離開師傅獨自去闖蕩江湖，遇到自己喜歡的男孩子、或者被別人喜歡的時候，就會知道什麼是愛了。」

  「離開師傅？不嘛！不嘛！晴兒永遠也不要離開師傅！」小姑娘拉著男子的手，晃動著她小小的身體，撒起嬌來。

  「傻丫頭！」男子欣慰的笑了，站起身來，童言無忌，他並未打算將此話放在心上，他深知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永遠，而誰也不會可以一直陪著誰。

  小女孩無邪的笑容，給了他無限的欣慰之感。幾年前，他偶然救下了這個孩子，為她取名「晴兒」，他記得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就覺得她那單純懵懂的眼神似曾相識，就像他記憶中那個人的樣子。晴字，寄託了他對這個孩子的期望，願她的一生可以永遠晴朗，不被世俗牽絆，不被烏雲遮住了希望。多年來，他用心教導她，幾乎是傾盡畢生所學。與此同時，孩子身上的單純也洗淨了他身上的血腥氣味，沖淡了他身上的戾氣，也解開了他的心結。退隱多年，江湖早已變遷，沒有人會記得他，也沒有人會記得那場令武林動盪的極致之愛。

  愛，究竟是什麼，他自己只怕也說不清楚。他曾愛過一個女孩子，也看著那個人愛著一個不該愛也不能愛的人，她在那段禁忌之戀中掙扎、痛苦，看著她不停地在生死間徘徊，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沉淪，最終選擇了毀滅。他也曾目睹他的好兄弟自以為瀟灑無情，卻不可否認得情根深種，做出了一輩子最錯誤的決定，讓自己抱憾終生。

  眺望遠方，他輕嘆一聲，飲盡壇中酒，咽下無限愁。許多年來，他們是否已經放下？自己是否也可以放下？故人亡魂在天，是否已得到真正的安息？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一詩吟罷，利劍出鞘，他將心中的思念與愁緒化為招式，在這雨落紛紛中，盡情釋放。

  江湖往事，紅塵過往，歲月埋葬了多少人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往事如煙，一晃已過幾十寒暑。

  二十年前，擎蒼和星辰兩大幫派對立，一正一邪，亦正亦邪。事實上，這兩大幫派已經廝殺了數百年之久，江湖中人紛紛投靠各自的陣營，逐漸形成對峙之態。直到後來，雙方實力愈發均衡，南北割據而立，以致兩方勢力雖然均視對方為眼中釘，但都忌憚對方的實力，並沒有一擊即中的把握，於是乎，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再率先挑起爭端。

  「二公子人呢！不是叫你們看住他的嗎？！」說話之人，甚是威嚴。

  此人，正是擎蒼幫主楚無情。

  楚無情，年少成名，執掌擎蒼以來，將幫派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令其發展得蒸蒸日上。他人如其名，做事狠辣無情，對待下屬極為嚴苛，不過此人同樣也是賞罰分明，所以頗得人心，幫派眾人雖十分懼怕他，但對他也是極為敬重。

  「幫主，二公子房間裡留了張字條！」來人上報。

  「念！」留書出走，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幫中大小事務自有大哥料理，弟心安之。待他日踏遍萬里山河，方歸，勿念。」念信之人一字一句讀得認認真真，絲毫不敢落下什麼。

  「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楚無情甚是憤怒。

  「幫主息怒，二公子還年輕，玩心重，等……」

  「不知輕重！」

  這世上，能讓楚無情如此動怒的恐怕只有他的親弟弟楚無歡了。無歡，無歡，無樂不歡。天性愛玩的楚無歡，很是讓楚無情頭痛，自恃武功、放蕩不羈的性子，在這混亂的江湖之中，不知什麼時候就招致殺身之禍。

  「幫主放心，問堂主已經追過去了，有他在，二公子不會有事的。」

  「罷了，星辰對我們虎視眈眈，哪裡還顧得上他。」畢竟手足情深，對於這個弟弟，雖然氣但也沒有太多的辦法。他們的父母去世多年，無情在未及弱冠之年便一人擔起了擎蒼的全部重任。所謂長兄如父，對於弟弟，無情可以稱得上是悉心調教，傾盡所有，盡其所能將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他。

  無歡放蕩不羈、瀟灑自由，他便由著他，不在參與幫內的大小事務；他年少輕狂、眼高於頂，他也隨他而去，不急於讓他成家立業，放他過了幾年自在的日子。只是，這些年，兩幫之間積怨已深，大戰一觸即發，無情的憤怒更多的是因為擔憂，畢竟無歡江湖經驗甚少，又向來自負，不確定他會不會闖出什麼禍來。若在擎蒼的勢力範圍內也就罷了，怕只怕他不知天高地厚闖到對手的地盤，重蹈多年前星辰幫主之子的覆轍。可無情轉念一想，無歡心思也算縝密，不涉幫爭，認得他的人應該也不多，又聽聞若問跟在身邊，這才算是稍稍鬆了一口氣。

  而此時，楚無歡早已快馬加鞭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