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游劍江湖> 第三十四回 妙計突圍

第三十四回 妙計突圍

2024-04-25 18:11:11 作者: 梁羽生

  風悲畫角,聽單于三弄落譙門。投宿駸駸征騎,飛雪滿孤村。酒市漸闌燈火,正敲窗亂葉舞紛紛。送數聲驚雁,下離煙水,嘹唳度寒雲。

  ——魯逸仲

  戴謨說道:「韓兄不用擔憂,震遠鏢局的金漆招牌是家父立起來的,我豈能連累震遠鏢局關門,打破了眾鏢師的飯碗?我們現在就走!」

  韓威武道:「北宮望若來追問,我如何交代?」

  李麻子笑道:「你可以把一切事情都推到我這個假統領大人的身上。」

  韓威武道:「歐陽堅怎麼辦?」

  戴謨說道:「這廝我自是容他不得,不過目前要借他一用。韓兄放心,這廝是決不能再回震遠鏢局陷害你的了!」韓威武是個老江湖,一聽便懂他的意思,那是要把歐陽堅帶出鏢局,然後殺之滅口。

  

  但韓威武仍是還有顧慮,說道:「我把事情推到李麻子身上,只憑我的口說,北宮望若不信,那又如何?」

  李麻子道:「我這個假統領大人,要從你的鏢局大搖大擺出去!」

  韓威武道:「鏢局的人看見了你,只怕還是不能算數。他們可並不是北宮望的親信啊!縱然眾口一辭,北宮望也可能以為我們是串通了的。」

  李麻子笑道:「可以令北宮望相信的人證早已來了,你還不知道?」

  韓威武詫道:「在哪裡?」心裡想道:「北宮望的親信知道你假扮他的只有一個歐陽堅,可是歐陽堅你們一是要殺之滅口的,他又如何能夠作證?」

  李麻子道:「人證當然不是歐陽堅,是御林軍的軍官,而且不止一個。官兵在內少說也有數百之多!」

  韓威武吃了一驚,說道:「御林軍已經來了?」

  李麻子道:「不錯,早已來了。遍布在鏢局周圍,只是沒有進來罷了。北宮望與歐陽堅怕你不肯盡力,是以一早設下埋伏,只須歐陽堅發出訊號,他們便一窩蜂的來了。」韓威武又驚又怒,說道:「歐陽堅口口聲聲說是決不牽涉官府,原來卻布下這個陣勢。哼,我若是不如他意,只怕他要把鏢局的人都一網打盡!」

  李麻子道:「這是當然的了。不過,你現在倒是可以不用擔憂了,我大搖大擺的出去,料他們幾百對眼睛也是看不出破綻,非得恭恭敬敬的聽我的話不可。他們幾百個人都看不出破綻,哪還能怪責你們!這麼一來,你自是也可卸脫關係了。」

  韓威武一揖說道:「戴兄,李兄,這次韓某仰仗你們,倘能化禍為福,韓某永遠感激你們的大恩!」戴謨與他的梁子得以解開,心裡亦是甚為歡喜。

  孟元超道:「客氣話不必多說,韓總鏢頭,多謝你賣給我們這個交情,青山綠水,後會有期,告辭了!」

  李麻子含了一口冷水,朝歐陽堅面上一噴,歐陽堅雙眼睜開,雖然醒轉,神智仍是有點迷糊,看見「北宮望」似笑非笑的站在他面前,猛地瞿然一省,失聲叫道:「你、你不是——」

  李麻子笑道:「你說得對了,我當然不是你的北宮大人!」話猶未了,說時遲,那時快,戴謨已是點了他的啞穴。

  戴謨冷冷說道:「乖乖的跟我走,我送你回去。」三指一扣,扣著他的脈門,看來卻似手拉著手的樣子。

  歐陽堅哪裡知道,戴謨說的送他回去,乃是送他回「老家」去的意思,心裡還存著僥倖的念頭,只道戴謨有家有業,對自己不無顧忌,「想必他還有下文,待他脫出重圍之後,就要和我談什麼條件了。哼,只要他送我回統領府,我又何妨什麼都答應他。」性命既是在對方的掌握之中,也就只好抱著希圖僥倖的念頭,乖乖的跟戴謨走了。

  李麻子跨出密室,忽地想起一事,回過頭來,低聲說道:「告訴你有這條地道的人,和楊牧的那個大弟子閔成龍,都不是好人,你要小心了。」隨即故意大聲說道:「沒你們的事了,韓總鏢頭,你回去吧,不必送了!」

  一行人大搖大擺的走出鏢局大門,埋伏在外面的御林軍,突然看見「統領大人」從鏢局出來,都是吃驚不已。李麻子提高聲音喝道:「你們都出來吧!」

  只見有的從兩邊民房的屋頂跳下來,有的從街道暗角處走出來,紛紛上前迎接。韓威武送到門口,抬頭望出去,只見鏢局前面,黑壓壓的堆滿了人,果然少說也有三五百之多。韓威武出了一身冷汗,心裡想道:「好險,好險!若不是李麻子想出這個妙計,今晚只怕當真是騎虎難下,左右為難了!」

  帶隊的那個御林軍官為人謹慎,叫手下亮起火把,火光照耀之下,見「北宮望」與歐陽堅並肩走在當中,雖然他覺得北宮望突然出現,有點奇怪,亦是不敢多疑了。戴謨、繆長風、孟元超、李光夏四人是改換了容貌的,他認不出來,只道是北宮望安插在鏢局中的夥計,「北宮望」和歐陽堅既然不是假的,對「北宮望」帶出來的人,他當然也是只有恭送的份兒,不敢多問了。他做夢也想不到,他以為不是假的,其實卻是假的。

  李麻子料得半點不差,幾百對眼睛,果然都是看不出破綻。

  李麻子道:「你給我準備一輛馬車。」那軍官躬腰說道:「是。統領大人,你是回府還是出城?」

  李麻子說道:「我出城趕辦公事,不用你們護送。這鏢局我已搜過了,並無欽犯在內,你們都回去吧,」

  那軍官心道:「莫非統領大人已得到什麼消息,出城追查欽犯?但不知何以不騎馬要坐馬車?騎馬不是還快得多?」但因面對的乃是「頂頭上司」,這軍官莫測高深,卻也不敢多問。

  不過一刻,御林軍已在附近的騾馬行招來了一輛馬車,說是「招來」,當然是「搶來」的,拉車的四匹坐騎,都是那間騾馬行中上好的健馬。

  李麻子和戴謨等人上了騾車,立即叫車夫向西門駛去。這兩個車夫乃是御林軍的下級軍官。

  到了西門,不過四更時分,還要一個更次,待天亮才能開門,但守城的官兵,看見是御林軍軍官駕駛的馬車,一問之下,又知道坐在車上的是御林軍的統領,他們雖然沒有見過北宮望,這兩個御林軍的軍官卻是全副披掛的,其中還有一個,恰恰是城門官認識的人。見這陣仗,如何還敢疑心是有人假冒?御林軍的統領大人從他們把守的城門出城,當真是令得他們受寵若驚,自是不敢稍有拖延了。

  出了城門,李麻子吩咐那兩個軍官快馬加鞭,跑了約莫十多里路,到了郊外,李麻子向孟元超拋了一個眼色,孟元超使出重手法,在歐陽堅的致命穴道重重一戳,歐陽堅悶哼一聲,一命嗚呼。李麻子叫道:「停車停車!」

  那兩個軍官勒住坐騎,說道:「統領大人有何吩咐?」李麻子道:「歐陽堅剛才在戴家受了傷,現在暈倒了。你們將他送回統領府救治。」這兩個軍官已經聽見了歐陽堅哼的那一聲,又知道歐陽堅是曾和西門灼等人在戴家經過一場劇斗的,對李麻子的話自是相信無疑。

  李麻子接著說道:「你們另外找幾匹拉車的馬,這四匹坐騎給我。歐陽堅一時暈倒,大概不是怎麼緊要的。」其實用不著他這麼交代,那兩個軍官也是不敢不遵。死一個歐陽堅有什麼打緊,阻遲統領大人辦的公事,那罪名可就大了。

  孟元超與李光夏合乘一騎,李麻子、戴謨、繆長風三人各一騎,五人四騎,風馳電掣而去。跑了一程,早已把那輛馬車遠遠甩在後面,李麻子哈哈笑道:「咱們送這份厚禮給北宮望,可夠他受了!」想像北宮望接受歐陽堅屍體之時的驚惶,越想越是忍不住笑。

  孟元超說道:「咱們現在還不能說是脫險,須得救出了快活張一同離開,方始平安。」原來他們從西門出城,正是計劃到西山去救快活張的。

  此時東方已白,晨風動林,宿鳥離巢,朝霞染樹。一行人踏上西山,他們廝殺了一晚,從血雨腥風之下脫險出來,走到了這樣清幽的處所,端的是入武陵仙境一般,精神為之一爽。

  抬頭望上去,只見一座巍峨古廟,在叢林中隱隱露出一角。戴謨是老北京,說道:「這就是西山著名的臥佛寺了,建於唐代,原名兜率寺,據說當時寺里有檀香雕成的臥佛。到了元代,重新擴建,換鑄銅佛,只一座佛像,就用了工匠七千人,黃銅五十萬斤,工程規模之大,可以想見,臥佛寺之得名,就是由此。可惜咱們救了快活張之後,須得趕快離開,恐怕是不能進去遊覽了。」(羽生按:此段材料,根據元史記載。北京西山臥佛寺的臥佛現在還有,但現在的銅佛,並沒有五十萬斤重。)

  李麻子笑道:「還是不進去遊覽的好。非但不好進去遊覽,咱們恐怕還得繞道避免經過此寺呢。」

  孟元超道:「為什麼?」

  李麻子道:「寺中原來的僧人最近已經給趕了出來,換上一班喇嘛居住了。這班喇嘛,據我所知,和北宮望與薩福鼎都是常有來往的。」

  孟元超道:「依附清廷的喇嘛,侵占名山古剎,當真是可惡可恨。」

  戴謨道:「快活張的住處在什麼地方?」

  李麻子道:「在櫻桃溝。」

  戴謨道:「啊,那不正是在臥佛寺後面的山麓,距離不過三里路程嗎?」

  李麻子道:「是呀,所以我頗是有點懷疑,他們將快活張安置在櫻桃溝那家假冒獵戶的家裡,除了獵戶是北宮望的手下之外,恐怕還會利用臥佛寺的喇嘛來監視他們。」

  當下李麻子在前頭帶路,繞過臥佛寺西行,穿過一條兩山峽峙之下,外廣里窄,名叫「退谷」的山溝。相傳明代學者孫承澤曾在這裡隱居,孫承澤號「退翁」,是以得名。有一條清澈的溪水從山溝里穿過,從臥佛寺可隨腳底溪水走到這裡,無數奇形怪狀的石塊蹲伏溪水兩旁,也是西山一處著名的風景。這裡過去可能盛產櫻桃,現在櫻桃樹是很少了,只有溝南頭還有十數株櫻桃樹,可是這個美麗的名字卻一直流傳下來,「退谷」南端的那條山溝就叫做「櫻桃溝」了。

  李麻子道:「咱們可不能這許多人一同進去,因為恐怕會打草驚蛇。」

  孟元超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那兩個鷹爪見你帶了許多人來,一定會起疑心,只怕咱們未曾進門,他們就會挾持快活張為人質了。」

  戴謨說道:「你一個人進去,對付得了他們嗎?」要知李麻子雖然是頗有一些旁門左道的功夫,但真實的武功卻不過是江湖上二三流的角色。

  李麻子道:「咱們一窩蜂進去,自是會打草驚蛇,但我若是和他們一個相熟的人進去,最少一時之間,大概不至引起他們的疑心。」李光夏道:「哪裡去找他們相熟的人?」李麻子笑道:「我可以變一個出來。」

  孟元超見識過他的手段,便道:「好,我和你一同去。」李麻子道:「好的,有孟大俠和我作伴,足可以對付他們了!」當下剝去臉上的臘,在清溪洗個乾淨,從「北宮望」變回李麻子,恢復了本來的面目。然後就用剝下來的黃蠟,替孟元超化裝,眾人看了,都笑起來,說道:「果然是惟妙惟肖,就只缺少了一套御林軍的服飾。」原來李麻子是把孟元超變成了剛才替他們駕車那兩個軍官中的一個。

  戴謨、繆長風、李光夏三人藏在櫻桃溝等候消息,李麻子與喬裝的孟元超便去找那家獵戶。

  那兩個假冒獵戶看守快活張的軍官看見李麻子與他們的同僚一起,果然沒有疑心,連忙開門迎接。

  一個問道:「昨晚的事情辦得怎樣?」李麻子道:「大功告成啦!」另一個聽了大喜,便即笑道:「那麼咱們是可以和他說個明白啦?」心想:「快活張這賊骨頭累老子服侍了他幾天,如今用不著他了,老子倒是要慢慢消遣他了。」

  快活張躺在炕上,正自納罕,不知他們要說什麼明白,只聽得李麻子說道:「不錯,是可以說個明白啦!」話猶未了,孟元超出手如電,一手一個,已是把那兩個假獵戶抓著,迅速點了他們的軟麻穴,咕咚,咕咚兩聲,那兩個人都跪在地上了。

  快活張大吃一驚,說道:「麻子哥,這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假獵戶則正在失聲叫道:「小張,你怎能和我們開這樣的玩笑?」孟元超假扮的那個軍官年紀比這兩個人輕,他們平日都是叫他做「小張」的。

  孟元超一抹臉孔,喝道:「你們瞧清楚了,誰是你們的小張?」那兩個人瞠目結舌,好半晌才說得出話來:「你,你是誰?」

  快活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是呆了一呆,才叫出來道:「孟大俠,原來是你!」

  那兩個假獵戶聽得「孟大俠」三字,才知道是孟元超,這一下當真是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叫道:「李麻子,你、你、你,你反了,反了?」一個知道罵已沒用,連忙求情:「麻子哥,看在我們殷勤服侍你的朋友的分上,你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們吧。」

  李麻子道:「不錯,我正要借你們的口,回去告訴北宮望,老子反了!哼,便宜你們,請你們先睡一個大覺吧。」說罷把兩條浸過蒙汗藥的手帕在他們面前一罩,這兩個人登時昏迷過去。

  快活張驚疑不定,說道:「這兩個是什麼人?」李麻子說道:「他們是北宮望的手下!」快活張大驚道:「那你怎麼又曾說過他們是你的好朋友?」

  李麻子滿面羞慚,說道:「張大哥,小弟我,我對不住你。」孟元超打斷他的話說道:「這些話慢慢再說不遲。老張,你的傷怎麼樣?讓我看看。」

  快活張是個老江湖,剛才聽了李麻子和那兩個人的說話,已是料到一點端倪,此時再聽了孟元超這麼一說,心中更是雪亮,便說道:「麻子哥,我這條性命是你救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恩人。別的什麼無關宏旨的小事情,那就不必提了。」

  快活張被擒之時,是給御林軍的高手用分筋錯骨手法扭傷了關節的,李麻子和那兩個假獵戶為了使他相信,倒是給他敷上了對症的草藥,不過藥力輕微,尚未能夠痊癒而已。孟元超檢查了他的傷勢,說道:「還好,關節雖傷,骨頭未斷。我這裡有蕭志遠蕭大哥所贈的固玉膏,功能續筋駁骨,我給你敷上,就會好的。」快活張大喜過望,原來續筋駁骨的藥,以青城派秘方煉製的為天下第一,而蕭志遠正是青城派的嫡傳弟子。

  李麻子是和戴謨他們約好,只待他進了屋子,稍過片刻,他們跟著就要來的。此時已經過了一支香的時刻,未見他們來到,不免有點擔憂,說道:「孟爺,你給張大哥敷傷,我出去看看。」

  剛走出門外,只聽得一聲尖叫,正是從戴謨他們藏身之處傳來。李麻子連忙跑過去看,只見兩個小喇嘛倒在地上。

  原來這兩個小喇嘛是從臥佛寺中出來,負責瞭望有沒有陌生人進入櫻桃溝的,他們因為幾天來都未發生過任何事情,到了櫻桃溝只顧貪玩,無意中卻給他們發現了戴謨等人了。他們上去問長問短,結果給戴謨和李光夏點了他們的穴道,但其中一個小喇嘛練過顛倒穴道的功夫,練得還未到家,是以給李光夏點著穴道,仍能發出一聲尖叫,這才暈倒。

  李光夏說道:「我們本來早要出來的,礙著這兩個小喇嘛在此玩耍,阻遲了一些時候,結果還是不能不傷了他們。快活張沒事麼?」

  李麻子道:「孟大俠正在替他續筋駁骨,大概可以無須憂慮。只是臥佛寺的喇嘛只怕會聞聲而來,倒是不可不防!」

  當下一行人隨李麻子回到那間屋子,只見快活張正在試步,伸拳踢腿,活動筋絡。戴謨道:「怎麼樣,可以走動麼?」

  快活張笑道:「這藥膏果然靈效如神,不過要恢復原來的輕功,只怕還得幾天。」

  孟元超笑道:「這是當然的了,固玉膏雖是號稱天下第一的續筋駁骨聖藥,到底不是仙丹。」

  快活張道:「孟爺,借你的快刀一用。」孟元超道:「做什麼?」

  快活張道:「借來讓我削一根拐杖用用,大概也可以跟得上你們走了。」孟元超道:「好,我給你削。」在屋子裡找到一柄獵戶慣用的長柄斧頭,登時削成了一根拐杖。

  戴謨說道:「臥佛寺的喇嘛可能已經知道咱們來了這裡,趕快走吧!」

  話猶未了,只聽得一個洪鐘似的聲音喝道:「走不了啦!」聲音初起之時,好似還在櫻桃溝的那一邊,轉瞬之間,腳步聲都聽得見了。

  戴謨說道:「來的共是七人。」

  孟元超道:「不錯,咱們可以和他一拼!李麻子,你在屋內照料快活張。」

  快活張道:「用不著,我有拐杖,可以走了。」

  本來他們這邊也有六個人,人數上並不怎麼吃虧,但快活張傷還未愈,李麻子武功平庸,孟元超恐怕臥佛寺的喇嘛陸續而來,倒是不能不為他們擔憂,於是說道:「好,我們衝殺出去,你們先走!」

  就在他們說這些話的時間,那班喇嘛已是到了門前,那個洪鐘似的聲音又在喝道:「小賊快出來投降吧,要洒家揪你們才肯出來麼?」

  孟元超大怒道:「禿驢吃我一刀!」猛的就跳出去,刀光如電,一招「夜戰八方」的招式,四面盪開,只聽得嘩嘩啷啷一片聲響,兩根九環錫杖左右分開。

  當中一個紅光滿面的大喇嘛卻沒動手,那兩個給孟元超迫退的小喇嘛退到了他的身邊,說道:「師父,這人是孟元超,前天北宮統領給我們看過他的畫像的。」

  那喇嘛哈哈一笑,說道:「孟元超,你的快刀是有幾分能耐,不過有佛爺在此,你本領再強十倍,也是插翼難飛。你們一個都逃不了的,識相的快快投降。」聲音宏亮,正是剛才聞其聲而未曾見其面的那個人。

  這大喇嘛兩邊太陽穴高高墳起,顯然內功甚是不凡。繆長風心中一動,說道:「你可是寶相法師?」寶相法師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廝倒識得佛爺的法號?」得意之情,見於辭色。

  繆長風笑道:「你以大言不慚出名,我是久仰的了!聽說你在布達拉宮站不住腳,就是因為武功比不過師弟的緣故,我說得對嗎?」

  原來西藏的布達拉宮乃是喇嘛教的聖地,也是在所有的喇嘛寺院之中規模最大、地位最高的一座,寶相法師和他的師弟龍樹法師本來都是在布達拉宮擔任「護法」的。

  擔任「護法」的喇嘛除了德高望重之外,還必須武功高強。職位最高的「護法」亦即是地位僅次於主持的監寺。三年前老監寺逝世,論輩分應該是寶相法師繼任。而寶相法師也以為自己的武功遠在其他「護法」之上,決沒有人敢和他爭的。是以當老監寺還在病中,他已經以未來的監寺自居了。

  哪知正因為他的狂妄惹起了闔寺喇嘛的不滿,監寺是由僧眾公推然後由主持任命的。到了推舉監寺那天,大家就在主持面前說道,論輩分寶相法師雖是師兄,但論武功論德行都比不上他的師弟,他們都願意擁戴龍樹法師做監寺,請主持俯允眾人之請。

  寶相法師聽了,氣得七竅生煙,說是眾人對他成見太深,德行是好是壞,他不願意和眾人爭辯,只求主持給他一個公平判斷,至於說到武功不及師弟,他卻是絕對不服。

  主持也有意挫折他的傲氣,當下就說道,按照寺中傳統,監寺應該是弟子之中武功最強的擔當,現在先且不論德行,你願不願意與師弟比試?

  寶相法師想不到主持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他的師弟也毫不謙讓的就說願遵主持之命和師兄比武。寶相法師大怒之下與師弟較量,結果就因氣躁心浮,輸了一招。一氣之下,當天就跑出了布達拉宮。他就是這樣才來到北京,後來靠北宮望的支持,霸占了臥佛寺的。臥佛寺雖然也是有名的古剎,但比起布達拉宮可差得遠了。而且臥佛寺本來是崇奉佛教淨土宗的,並非喇嘛一派,鵲巢鳩占,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

  這樁事情是寶相法師最不願意人家提起的事情,如今繆長風揭了他的瘡疤,登時氣得他暴跳如雷,喝道:「你敢小覷佛爺,叫你知道佛爺的厲害!」

  繆長風笑道:「很好,我正想領教布達拉宮大護法的功夫。孟兄,你們先走。」話猶未了,陡然間便似平地湧起一片紅雲,向他當頭罩下。原來是寶相法師脫下身上所披的大紅袈裟,當作武器,向他撲來了!

  繆長風運起太清氣功,雙掌劈出,只聽得「蓬,蓬,蓬」的聲音,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寶相法師那件袈裟就像漲滿的風帆一樣,含有反彈之力,掌力碰上了又像擊著皮鼓一般!繆長風心頭一凜,想道:「這賊禿果然不愧是布達拉宮的第三名高手,也怪不得他如此自負,內功確是不凡!」

  寶相法師亦是吃驚不小,繆長風的手掌雖然沒有打到他的身上,隔著一層袈裟也震得他的胸口隱隱作痛。掌風從空隙處透過袈裟,寶相法師又如受到春風吹拂一般,不知不覺有點懶洋洋的感覺。寶相法師驟然一驚,連忙一咬舌頭,運起本門密宗的內功,把袈裟舞得如同風車疾轉,把全身上下遮攔得潑水不進,喝道:「你是誰?」

  繆長風淡淡說道:「繆某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中原的武林人士本領勝過我的車載斗量!我不敢說是跟大法師較量,只是想請大法師也見識見識中原的武學罷了!」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其實則是譏諷寶相法師不過井底之蛙!

  寶相法師又驚又怒,喝道:「你姓繆,敢情你就是繆長風?」原來他曾經聽得北宮望提過繆長風,知道北宮望的師弟西門灼曾經為他所敗。

  繆長風哈哈一笑,說道:「不錯,繆長風就是在下,大法師居然知道賤名,在下不勝榮幸之至!」這幾句話正好與寶相法師剛才所說的話針鋒相對!

  寶相法師喝道:「布七煞陣!」袈裟一抖一翻,繆長風的掌力給他反彈回來,亦是不禁身形微晃,退了一步。

  此時孟元超、戴謨等人亦已和那些喇嘛交上了手。孟元超快刀如電,疾劈剛才和他動過手的那兩個喇嘛,只道一舉可以沖開缺口,不料那兩個喇嘛左右分開,「當」的一聲,另一個喇嘛的禪杖卻從當中挑來,那兩人立即從兩側進襲,配合得當真是妙到毫巔,孟元超的快刀竟然受制!

  孟元超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覺不妙,便知不能硬闖,無可奈何,只好退後幾步。

  原來這個「七煞陣」乃是西藏密宗的一個獨門陣法,按五行生剋的密宗秘法布陣,七個人首尾相應,無懈可擊。配合得宜,就可以困得住武功相若的十四個人。孟、戴、繆、李四人聯手,大致可以和這七個喇嘛相當,對方一布成了七煞陣,他們自是難以突圍的了。

  但想不到的是,武功最強的繆長風和孟元超都無法突圍,武功最弱的快活張、李麻子二人卻逃出去了。

  快活張是仗著超妙絕倫的輕功,正當「七煞陣」將合圍而未合圍之際跑出去的。

  七煞陣將合未合,兩根禪杖左右伸來,攔在快活張前面,快活張哈哈一笑,拐杖輕輕一點,「叮」的一聲,左面的那個喇嘛一招「舉火燎天」,沒有打著快活張,卻給快活張的拐杖剛好點著杖頭,快活張施展借力使力的上乘輕功,憑藉對方那股上撩的力道,身形平地拔起,已是如箭離弦,從那兩個喇嘛頭頂越過。

  只見快活張腳不沾地,身形卻似蜻蜓點水,宿鳥投林,轉瞬之間,沒入密林深處。原來他是以拐杖代步,拐杖一點,便是一掠數丈。武學中有所謂「陸地飛騰」的無上輕功,其實「陸地飛騰」四字,也不過是一種誇大的形容而已,但如今看快活張藉助一根拐杖施展的這種輕功身法,卻當真就像是「陸地飛騰」一般了!

  這霎那間,眾人都是看得瞠目結舌,心裡想道:「這快活張不僅是天下第一神偷,輕功之高,只怕也是無人能及。他即使不做偷兒,在武林中也可占一席地。」李麻子更是暗暗慚愧,想道:「可笑我昨天晚上去冒充他,

  當真是不自量力。怪不得馬上就給孟元超看出破綻。」

  不過李麻子的輕功雖然是遠遠不及快活張,他卻也能夠緊跟著快活張,逃出了七煞陣。他是倚仗他的「邪門」功夫突圍脫險的。

  就在那兩個喇嘛給快活張飛過他們的頭頂,驟吃一驚,嚇得瞠目結舌之際,李麻子心念一動,立即也跑過去。

  這兩個喇嘛雖然攔不住快活張,究竟亦非平庸之輩,一看就知李麻子輕功有限,見他也要從自己的「防地」突圍,大怒喝道:「你這小賊也想跑麼?」禪杖一攔,各自伸出左手,便向李麻子抓下!

  李麻子笑道:「兩位大和尚,我給你們送禮!」那兩個喇嘛喝道:「豈有此理,誰受你的賄賂?」嘴巴未曾合攏,忽覺奇香撲鼻,突然一陣眩暈,說時遲,那時快,李麻子已是從他們的禪杖底下鑽出去了。原來李麻子的掌心是剛剛塗上了蒙汗藥的。若在平時,這兩個喇嘛自是不會輕易著了他的道兒,但此際正好碰上他們心神未定之際,李麻子的冒險突圍,卻是出乎意外的輕易成功了。

  這兩個喇嘛究竟不是平庸之輩,內功造詣頗深,心神一定,氣沉丹田,轉瞬之間,蒙汗藥的效力對他們已然消失。不過,雖說是「轉瞬之間」,李麻子亦已跑得相當遠了。

  寶相法師喝道:「別理這個小賊,七煞陣快快合圍!這四個人才是重要的欽犯,決不能讓他們跑了!」這兩個人猛然一省,止步不追。七煞陣迅即合圍,繆長風尚未知道七煞陣的厲害,冷笑說道:「我倒要看你們這班賊禿搗什麼鬼?」

  寶相法師冷笑道:「很好,那就叫你知道七煞陣的厲害吧!」袈裟一展,向繆長風罩下。

  繆長風剛才與他鬥了十數招,雙方功力在伯仲之間,繆長風雖勝不了他,也還是稍占上風的。此時見他並沒使出什麼新奇的武功,心中也就不以為意,冷笑說道:「大和尚,你的伎倆就是僅此了嗎?嘿,嘿,那我可要說你已是黔驢技窮了!」運起太清氣功,呼呼呼三掌連環劈出。

  不料這次交手,果然就與剛才大不相同,只聽得「蓬,蓬,蓬」三聲宛如擂鼓,反彈回來的力道大得出奇,饒是繆長風功力深厚,也是不由自已的連退三步。

  繆長風大為奇怪:「這賊禿的功力怎的忽地精進如斯?」當下再次出招,留心察看,這才知道,當寶相法師與他交手之時,另外兩個喇嘛在他兩側,也以劈空掌力相助。只因那件大紅袈裟擋住繆長風的視線,而那班喇嘛又似走馬燈似的團團疾轉,是以繆長風一時沒有察覺。

  但疑團還是沒有解開,這兩個喇嘛的本領繆長風是見過的,剛剛還敗在孟元超的刀下,繆長風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看就知道他們的功力有限,和寶相法師相去甚遠。即使他們以劈空掌力相助,加上了寶相法師那股反彈的力道,繆長風也是不時給他們震得連連後退的。

  繆長風向孟元超使個眼色,孟元超快刀如電,向寶相法師劈去。繆長風騰出手來,雙掌齊出,反手劈那兩個喇嘛。

  陡然間只覺前後兩股力道同時涌到,繆長風背腹受敵,心頭一凜,只能回掌護身,仍是不禁轉了一個圈圈,方能穩住了身形。這次寶相法師正在應付孟元超快刀,那兩股夾擊繆長風的力道,顯然是其他六個喇嘛聯手匯合的力道。

  孟元超快刀劈出,隱隱感到對方反彈的力道,立即便化作虛招,刀鋒電轉,向寶相法師旁邊的一個喇嘛劈去。就在此際,陣勢陡然一變,三根禪杖分別向孟元超兩側和背後打來。孟元超快刀如電,本來是可以取當中那個喇嘛的性命的,但性命相搏,相差不過毫釐,他殺了那個喇嘛,自己也難免要受重傷,甚或性命不保,武學高深之士在陡然遇險之際,自保乃是出於本能。孟元超的快刀早已練到收發隨心之境,當下倏的回刀,一招「八方風雨」,刀光四面盪開,護身拒敵。那三根禪杖也同時縮回,陣勢又再變了。

  原來這七煞陣可以合七人之力為一,如臂使指,而又能夠分開來各自配合,抵擋敵人任何複雜奧妙的招數的。是以雖有繆、孟兩大高手同時出擊,也還是不能脫困!

  孟元超身經百戰,臨敵經驗十分豐富,雖然不懂得七煞陣的秘奧,心念一動,卻想到了抵禦的方法,說道:「他們有七煞陣,咱們排四方陣。」「四方陣」這個名辭當然乃是杜撰,好在繆戴等人都是武學行家,一聽之下,心領神會,四個人立即背靠著背,分占四方,排成一個「十」字,抵擋那班喇嘛從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湧來的攻擊。

  用這個法子應戰,有個好處,可免背腹受敵,只須抵擋正面的攻擊就行。他們四人,都是武學融通,各成一派,非但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而且各有專長的。繆長風的太清氣功,孟元超的快刀,戴謨的擒拿手,李光夏的天山劍法,都是武林中罕見的絕技,這班喇嘛,縱然占得上風,也是不無顧忌,不敢太過迫近。

  不過他們無法突圍,雖然應付得宜,也只不過是形勢稍為緩和而已。寶相法師哈哈笑道:「看你們支持得了多久?終歸都是插翼難飛!」孟元超心想,這話倒也說得不錯,久戰下去,總是不利,不如和他們拼了吧。

  劇斗中,李光夏忽地如有所思,劍法漸緩,嗤的一聲,一根禪杖斜刺挑來,挑開他的上衣,撕去了巴掌大的一幅衣裳,幸而他立即吞胸吸腹,腳步不動,身形挪後半寸,這才免了穿胸破腹之災。

  孟元超一個側身,快刀劈出,迫退了攻擊李光夏那個喇嘛。心裡又是吃驚,又是詫異,暗自想道:「奇怪,李光夏怎的突然如此不濟,我衝出去和他們拼了不打緊,但只怕李光夏還是難免落在敵人手中。」要知他準備衝出去一拼,乃是打算犧牲自己,保全朋友的,只要拼掉兩三個喇嘛,七煞陣自然破解,但現在一想,七煞陣縱然給他衝破,繆長風和戴謨是可以逃出去的,李光夏能不能夠,那卻是未卜之數了。如此一想,原來的主意只好打消。

  戴謨雙掌盤旋飛舞,緊靠著李光夏為他掩護,說道:「賢侄,留心!」李光夏道:「戴叔叔,我正在想——」話猶未了,敵人又已攻來,這次李光夏好了一些,在戴謨掩護之下,長劍伸出,一招「左盪右決」,噹噹兩聲,把兩根禪杖撥開。

  戴謨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裡想道:「在這種性命攸關,你還在想些什麼,真是少不更事!」但在這樣激烈的惡鬥之中,亦是無暇說他了。

  心念未已,李光夏忽地一躍而出,叫道:「轉乾門,奔巽位!」戴謨一時莫名其妙,大驚叫道:「光夏,你做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李光夏已是向著寶相法師疾衝過去,戴謨要幫他的忙也來不及了。

  上乘武學中有一種「移形易位」的功夫,簡單來說,就是迅速轉換方位的一種身法,一般人用東南西北來定方向,但這種上乘武功的「方位」卻複雜得多,它是按照「八卦」來定方位的,所謂「八卦」,即是乾、兌、巽、坎、艮、離、震、坤。相傳是遠古伏羲氏所創,「易繫辭」說:「古者包羲氏(同伏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後來不知是哪一代的武學大師,從易經中參悟妙理,就拿到武學上來應用了。

  孟元超見李光夏一躍而出,叫他們「轉乾門,奔巽位。」心中一動:「莫非他已經想出了破陣之法?」可惜孟元超只知道有這種上乘武學,卻是不懂如何應用。此時李光夏已經向寶相法師疾衝過去,眼看就要碰上了!李光夏的本領如何能夠抵敵寶相法師?這霎那間,孟元超不由得也是像戴謨一樣,一顆心都嚇得幾乎要從口腔跳出來。

  說也奇怪,兩人對面直衝,卻是擦身而過,說時遲,那時快,李光夏已是插入兩個喇嘛之間,這兩個喇嘛按照陣法,正是應該左右分上,互相配合的,突然給他從空隙當中插入,拿捏時候,不差毫釐,陣腳就登時亂了!

  原來李光夏有個師兄,名叫葉慕華,精通兵法,對各種陣圖都有研究,尤其是對諸葛武侯所傳下的「八陣圖」,當世只有他一人懂得。葉慕華是江海天的大弟子,李光夏則是同門中最小的一個,葉慕華最喜歡這個小師弟,是以曾經把八陣圖的奧秘,講解過給他聽。李光夏當然不能全懂,但也約略知道幾分。

  寶相法師所布下的這個「七煞陣」,乃是取法於「八陣圖」的。不過這是他的祖師所創,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來源。

  古語有云:取法乎上,僅得乎中。何況諸葛武侯的「八陣圖」精深奧妙,取法於它的那個人也是未能領會,是以脫胎於「八陣圖」的「七煞陣」也就是僅得皮毛了。李光夏雖然僅只知道八陣圖的幾分奧妙,已經勝過寶相法師。故此當他一旦看出了這兩者之間的關連,要破「七煞陣」自是輕而易舉了。剛才他就是算準了按照七煞陣的走勢,寶相法師決不會與他碰上的。

  但若是只憑他一人之力,縱然懂得破陣方法,也還是不能成功的。幸虧繆長風所學的武功最雜,雖然他並不擅長於「移形易位」的身法,卻懂得怎樣應用八卦方位。他聽了李光夏叫出「轉乾門,奔巽位」之後,怔了一怔,便即跟著來做,但由於怔了一怔,未能及時配合,稍微慢了一步。

  七煞陣給李光夏一衝,陣腳搖動,但也還不是大亂。寶相法師勃然大怒,立即倒轉陣法,「轉坎位,奔乾門」回過身來,抖起袈裟,向李光夏當頭罩下。

  繆長風雖然慢了一步,來得卻也恰是時候,他按照李光夏的指點,此時已是插進「乾」、「巽」兩個方位之間,正好迎上寶相法師。

  兩人功力相若,繆長風已經占了陣中樞紐,自是有利得多,寶相法師兩側的喇嘛給他當中插入,犄角相依之勢切斷,未能立即和寶相法師配合,只聽得「蓬」的一聲,繆長風掌拍袈裟,寶相法師身形一晃,還不怎麼,他兩側的喇嘛卻已為這兩股激撞的力道波及,禁不住連忙後退了。

  李光夏看出破陣時機已到,迅即叫道:「轉離奔震,搶中央巽門!」

  孟元超與戴謨雖然不懂得八卦方位,但他們是武學的大行家,腦筋轉得極快,立即緊跟繆長風的步法,在陣中轉了兩轉,登時把七煞陣陣腳沖得大亂!

  此時七煞陣的威力已是無從發揮,只好各自為戰。孟元超施展快刀刺穴的絕技,刀光電轉,只聽得悶哼之聲,此起彼落,眨眼之間,已有四個喇嘛給他的刀尖刺著穴道,倒了下去。這還是因為他不願濫開殺戒,是以未下殺手。

  另外兩個喇嘛一個給戴謨抓著,以分筋錯骨手法扭傷他的關節要害,一個給李光夏劍鋒挑了腳筋,跟著也都倒下了!

  臥佛寺來的七個喇嘛,只剩下寶相法師一人!

  寶相法師想不到一敗塗地,一聲長嘆,把袈裟來個旋風急舞,渾身上下,儼如包裹在一片紅雲之中,回身便跑。

  孟元超喝道:「賊禿要想逃麼?」快刀急斫,繆長風雙掌齊出,掌拍袈裟,宛如擂鼓,只聽得聲如裂帛,寶相法師的大紅袈裟禁不起兩大高手的掌劈刀斫,已是給孟元超的快刀劃開了六七道裂痕,登時就像泄了氣的風帆,沒有用了。

  但寶相法師的武功,也是委實不弱,擋了一擋,袈裟一拋,居然給他逃了出去。待至孟元超挑開他的袈裟之時,他已跑出了十數步。

  孟元超要追上去,繆長風笑道:「窮寇莫追,就饒他吧。」要知臥佛寺就在附近,寺中喇嘛尚未盡出,他們就是不能不有點顧忌。

  哪知繆長風話猶未了,忽聽得有人哈哈大笑。櫻桃溝中,突然出現了四個人!

  (第二冊完)

  梁羽生先生簡介

  梁羽生(1924-2009) ,本名陳文統,原籍廣西壯族自治區蒙山縣。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在香港開創新派武俠小說,大受歡迎,風行全球華人社會超過半世紀。

  梁羽生出生於書香門第,畢業於嶺南大學經濟系;曾任職於香港《大公報》和《新晚報》。先生博聞多見,對歷史頗有研究,文學根底深厚,尤其在中國古典詩詞、對聯方面造詣很深。由1954年他的第一部武俠小說《龍虎鬥京華》開始連載發表,至1983年間,共創作了三十五部經典武俠小說。其中,《白髮魔女傳》、《萍蹤俠影錄》、《雲海玉弓緣》、《七劍下天山》等是他代表作,更多次搬上影視熒幕。

  先生晚年旅居澳洲,他給自己寫的輓聯「笑看雲霄飄一羽,曾經滄海慨平生」正代表一代武俠小說宗師著述浩瀚,萍蹤俠影,永留萬千讀者心間。

  1. 龍虎鬥京華

  2. 草莽龍蛇傳

  3. 塞外奇俠傳

  4. 七劍下天山

  5. 江湖三女俠

  6. 白髮魔女傳

  7. 萍蹤俠影錄

  8. 冰川天女傳

  9. 還劍奇情錄

  10.散花女俠

  11.女帝奇英傳

  12.聯劍風雲錄

  13.雲海玉弓緣

  14.冰魄寒光劍

  15.大唐遊俠傳

  16.冰河洗劍錄

  17.龍鳳寶釵緣

  18.狂俠天驕魔女

  19.風雷震九州

  20.慧劍心魔

  21.飛鳳潛龍

  22.俠骨丹心

  23.瀚海雄風

  24.鳴鏑風雲錄

  25.游劍江湖

  26.風雲雷電

  27.牧野流星

  28.廣陵劍

  29.絕塞傳烽錄

  30.劍網塵絲

  31.彈指驚雷

  32.武林天驕

  33.幻劍靈旗

  34.武當一劍

  故事簡介

  杭州俠女雲紫蘿與孟元超真心相愛,孟元超為救師父遠赴小金川,並參加義軍,後誤傳犧牲。已懷孕的雲紫蘿無奈嫁給薊州名武師楊牧,並生一子名楊華。楊牧因一直得不到雲紫蘿的真愛而自製假死案,嫁禍孟元超,最後被清廷利用,迫害義軍俠士。繆長風戀慕雲紫蘿,與雲建立了真摯的友誼。故事描述了雲紫蘿與反清義士孟元超、後期投入清廷的名武師楊牧以及遊俠繆長風四人之間複雜的感情關係,從各人為了所愛的人採取的不同態度,以及為了保護雲紫蘿的兩個兒子而做出的行為,給予世人以思考與借鏡。同時虬髯客的後代為了樹立武林權威以及爭奪掌門位置而展開的龍爭虎鬥,險被清廷利用,最後在反清義士協助下撥亂反正。

  故事主角:雲紫蘿、孟元超、林無雙、楊牧、繆長風、牟宗濤

  前集:《俠骨丹心》

  續篇:《牧野流星》《彈指驚雷》

  目 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