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立儲泄密

  時至九月，紫禁城中的銀杏樹樹葉透著陽光變成金黃色，映襯著琉璃瓦厚重的黃色，這片黃色明媚而燦爛，如同無數把小扇子不停在風中扇動，讓這宮城於莊重嚴謹之外多了分生動絢麗。

  時不我待，乾隆皇帝宣和珅秘密議論擬定傳位詔書之事：「朕當初許下過願望，如今到了兌現的時候。朕二十五歲繼位，曾對天發誓，如果能夠在位六十年，就一定自行傳位給皇太子，現在我在位已將滿六十年，不敢食言。」

  沉痛的往事再度浮上心頭，乾隆皇帝曾經三立太子，只是災難總是和這些關聯上太子之位的皇子相伴隨，每次立完太子總是伴隨著令人扼腕的事故，二皇子永璉九歲夭折，七皇子永琮兩歲病逝，皇長子永璜二十一歲時不幸夭折。如此這般，皇太子之位竟成了一個詛咒，乾隆心生恐懼，不再立儲，大臣們也不敢提及此事，為此皇太子的位置已空了數年，現在他已年界八十，皇太子一位不能再空虛，而人選也只餘八皇子、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三個人選。

  乾隆緩緩說道：「朕需要選一個能承繼大統，保大清萬世基業的守成之君，尋尋覓覓多年未落定，而今不得不作決斷。永璇輕佻浮躁，雖屢加訓斥也無可挽救，朕對他死了心，不寄與任何希望。永瑆又胸無大志，驕逸自安，漢人習氣頗重，唯有永琰，雖然資質不夠聰穎，但刻苦勤勉，聰明力學，剛明有戒。」

  和珅道：「十五阿哥長于禁中，對民情不甚知之，奴才以為不可操之過急。「

  「朕原來也這樣以為，可是從他這段日子的表現來看，朕發覺他有一顆醇厚的愛民之心，民為立國之本，有此心便難能可貴。」

  「十五阿哥看上去似乎無過人之處。」

  「一個一無所長的人，總好過一個鋒芒畢露的人。」

  

  乾隆望向窗外：「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大清朝自創立至今已傳承五代，打下江山是一回事，而守護好江山是另一回事，大清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守住基業的人，永琰，是最佳人選。朕，該考慮退位了。」

  和珅痛哭流涕，百般挽留道：「皇上，此事萬萬要慎重考慮，犬馬尚知戀主，難道奴才不如犬馬麼？奴才願跟您一輩子，您在臣的心中是唯一的皇帝，不管誰繼任都不及您萬分之一，何況皇上尚年富力強，大清朝的大好江山，萬千臣民都還仰仗著皇上呢。」

  乾隆嘆了口氣：「不要說這種負氣的話，不管誰當皇帝，愛卿都當盡力輔佐。」

  「皇上教育的極是，只是奴才萬分不舍。」

  和珅還想說些什麼，乾隆揮了揮手：「朕意已決。」隨後遵守家法，寫下立儲諭旨，封於匣中，放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後面，沉思片刻道：「九月三日朕即宣布永琰為太子，承接嗣位；如他一時難以處理朝政，便由朕隨時訓政。」

  乾隆的話說得雖然還有迴旋餘地，和珅心裡卻如倒了調味瓶一樣五味雜陳，心裡的算盤七上八下地撥拉著，雖然他現在權力很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儼然是「二皇帝」。新皇登基，他這二皇帝的地位往哪裡放呢？和珅伺候乾隆已經很多年，他苦心經營多年的朝廷勢力如果皇帝易主，也會受到影響。御史慶桂的彈劾雖然沒能動搖他的地位，也令他心生警醒，如果不能改變乾隆皇帝的心意，就要爭取下一任皇帝的信任，前景尚未明朗，小心方能駛得萬年船，想到這裡，和珅覺得有必要提前拜見嘉親王。

  和珅出得宮來回府，恰逢劉全匆匆來稟道：「大人，我又看見在崇文門燒車的主了，這傢伙現正在桃花院中抱著花魁逍遙，要不要立即派人去把他抓起來？」

  和大人正盤算著皇位大事，挑了挑眉毛道：「不急，讓他再逍遙幾日，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你去備一份大禮，陪我去嘉親王府上走一趟。」

  天已經擦黑了，待永琰匆匆從桃花院折身回到府中，時間已近三更。和珅在府中等候多時。這個和珅平日裡誰也瞧不上，只有別人上趕著巴結他的份兒，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然會專程趕到他的親王府來候他回來，只是他猜不透是什麼樣的事可以驚動和大人。

  和珅雙手恭恭敬敬地端捧著一個錦盒，盒蓋打開，是一柄玉如意，晶瑩剔透，色若凝脂，上好的和田玉，精細的浮雕浮雲翻湧，一望便知價值不菲。

  和珅笑眯眯道：「恭喜十五阿哥晉升皇太子，下官下一百個決心支持十五阿哥，願十五阿哥，萬事如意。」

  如意，如意，真的能如人心意嗎？永琰的心裡湧起強烈的厭惡感，皇位立儲這樣的大事，本應由皇上親自當廷宣布，莊重接受百官的朝拜，如今這一切都被這個人破壞了，仗著皇上的信賴和「二皇帝」般的地位私自提前透露，把這樣一件堂而皇之的事當成一件結交的禮物輕而易舉的告訴他，他以為他是誰，竟然真的想凌駕於皇權之上麼。

  眼前的和珅雖俯首如哈巴狗，但是永琰知道這只是他的表面，燈市口街頭，劉全那些奴才在街頭欺壓百姓的惡霸模樣一幕幕仍然歷歷在目，他們正是因為有和珅做靠山才這般仗勢欺人，眼下的和珅是侍衛內大臣、議政大臣、文華殿大學士、軍機大臣，還是父皇身邊的紅人，這樣的人，在朝堂上已可一呼百應，仗著皇帝的寵愛趾高氣昂的，霸道朝政，而他即使將來當了皇上，也不過是坐在冰冷的龍椅上的一個傀儡。

  永琰不動聲色的收下玉如意，寒暄道：「多謝和大人提前告知這樣的好消息。」

  這個和珅，他現下是得罪不起的，既然他願意逢迎就逢迎好了，以後見招拆招的日子多了去了。

  出了府邸，劉全對和大人說：「大人，小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劉全自剛才看見永琰進入府邸，便開始哆哆嗦嗦，此刻說話還有些口吃。

  和大人道：「你這奴才，有什麼話還想瞞著本官？」

  「大人，嘉親王就是那晚崇文門燒車的兩個人的一個，今天在桃花院中看見的人就是他。」

  「什麼？」

  「奴才該死，因在崇文門和桃花院中見到的王爺都是穿便裝的，沒成想身份如此尊貴。」

  忽明忽暗的燈光里，映著和大人吃驚的表情，沉思片刻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事勿再聲張，派人嚴密監視嘉親王舉動，隨時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