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天下無不散筵席

  對於老廖的說法，林洛然下意識反駁不可能。

  別的地方她尚不敢打包票，蓬萊仙域她是親自去過的。哪裡卻有人生活，但是崇尚武者的國度，並沒有修士……關於仙人的傳送是幾千年前的，凡人愛將修士當做是仙人，若唐時的元嬰前輩們去了蓬萊，除非他們全然不在蓬萊三國行走，不然凡塵中總有蛛絲馬跡留下。

  時間對不上啊。

  林洛然反駁了老廖，卻沒時間細問，從遠處而來的馬隊已經到了城堡面前。

  除了溫莎姐弟，還有國王的鑾駕。

  王室三個最重要的成員出動，整個城堡都被護衛隊嚴密，於林洛然預想中的告別宴有很大差異，微微不喜她懶得掩飾，然而娜美國王從馬車中下來，風度翩翩說著打攪了等致歉的話，林洛然的不滿還是在頃刻間煙消雲散了。

  果然不管修為再高，自己潛意識中還是個升斗小民？

  林洛然邀請他們經手入席。

  娜美貴族的生活完全可以稱得上奢靡，宴客的大餐桌長而廣，林洛然棄之不用，就算吃離別宴，也不至於隔得老遠顯得疏離。

  圓桌中央擺了一個長頸束腰青口白瓷瓶，插了一枝半開的桃花，婀娜不媚，娜美國王溫莎二世頷首點頭，豪不吝嗇讚美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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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美的瓶子，是來自林小姐家鄉？」

  華夏的瓷器曾經風靡了整個歐洲，溫莎二世眼中的欣賞不見得都是虛偽，林洛然的畫工匠氣，只燒了這些純色無花的瓷瓶，她自己也很喜歡。聽見國王問起家鄉，林洛然心潮湧動，她總以為自己所在意的，是從前山清水秀的神州大地，而今只剩下一片焦土和變異獸的地球，還是叫她這麼掛念——就算娜美星風景如畫，和地球物種再相像，它也不是地球。

  馬雙雙和韓薇雅在上菜，林洛然向溫莎二世介紹著科林和馬一鳴、老廖，包括小青狐，溫莎二世的態度恰當，讓人跳不出錯兒來。

  今天幾人同心協力下廚，做的菜也不拘泥於菜系，菜譜是小智提供的，這傢伙作為朱駿基地，也在地球呆了許多年，收集礦資源的同時也沒少偷華夏文明資料……阿爾法聯盟還想從華夏古籍中找到「修真」方法呢，真是什麼都不放過。

  馬雙雙做的是宮保雞丁和水煮魚，雞是在山林中抓的，魚是她哥哥馬一鳴親自去江里捕撈的。紅彤彤的色彩讓朱迪斯不顧他爹在旁邊看著，很沒節操咽著口水。

  馬一鳴很偷懶，做得是煎牛排，黑椒不好尋，被他改良一番，雖然還算美味，帶了些中不中洋不洋的味道，讓煎牛排變成了家常菜。

  韓薇雅做得是東坡肉和西湖醋魚，這是新紀元前的江浙名菜，韓家的祖籍在江浙沿海，這兩道菜也算韓微雅的拿手本事。

  至於科林……叫一個外星人包餃子蒸包子，確實有些為難了，可憐的維爾。科林，笨手笨腳昨晚揉了一夜的麵團。

  餃子餡兒和包子餡兒都是林洛然拌的，她相信味道能叫人忽略外形的不規則。

  餃子餡兒有豬肉白菜，牛肉芹菜，雞蛋韭菜，鮮菇木耳三鮮味，蘸碟兒用的是自釀的香醋，如果說這些還算簡單，那蟹黃灌湯包單看工序，就顯得誠意十足了。

  小小几籠包子，叫馬一鳴昨晚在莊園與山林之間的江邊，抓螃蟹就幾乎耗了一夜光陰。

  蟹黃這玩意兒，不分時節，但只有肚子圓圓的母螃蟹才能取蟹黃，娜美星上倒有螃蟹，只是個頭兒太小了些，抓了許多才湊夠原料。

  取足了蟹黃，加料酒、鹽、薑末炒熟，雞蛋打散加入同樣體積的水，一點點料酒、醋、薑末。在蟹黃炒散後倒入雞蛋液，加紅糖、碎木耳，和味精，調成蟹黃膏，包包子前還得放五花肉|粒使蟹黃有油氣鬆軟口感，再有蔥花提香……用心做出來的美食最能打動人，雖然表皮不規則，當蟹黃包放在小竹籠里被端上來時，連溫莎二世都忍不住連吃兩個。

  這一餐賓主皆宜，連老廖也很給林洛然面子，收起了那份猥瑣，和溫莎二世相談甚歡。

  其實不看外貌，在華夏廝混了幾千年的老廖，還真的是個很好的談客。

  溫莎二世說起林洛然所展示的瓷器，他能將宋代汝、哥、定、均、官五大名窯說出不同的特點，元代的青花又是多麼耀眼，明代的宣德年間鏤空工藝的巔峰「玲瓏瓷」，康雍乾年間的「粉彩瓷」。

  溫莎二世說起娜美聯盟的神話體系，老廖將華夏文明中衣袂翩翩，移山倒海，餐風飲露的仙人起居說得生動無比。

  這個尚未改變外貌的蒜頭鼻老廖，以廣闊的見聞讓溫莎二世引為知己，讓幾月相處下來熟悉老廖真面目的幾個年輕人暗中覺得胃疼。

  「林小姐和廖先生的家鄉，還真是讓人嚮往。」

  溫莎二世大病初癒，虧了底子，養了幾個月也不見胖，只是精神好了許多，說這話時，有了老廖的見聞墊底，多了很多真誠。

  林洛然舉杯敬了溫莎二世一杯酒，「我也希望有那麼一天，當家鄉恢復原貌時，您能帶著公主和三王子前來阿爾法聯盟。」

  溫莎二世爽快答應。

  以娜美王室的見識，林洛然說自己的家鄉只是阿爾法聯盟的一級成員星，國王暗自搖頭。在溫莎二世看來，擁有像林洛然這樣的實力，老廖這樣見識，他們的母星，怎麼會永遠只作為一個一級成員星？阿爾法聯盟近年發展也走了下坡路，就以林洛然這樣的人才來看，將她的母星判定為一級成員星，阿爾法聯盟的執政高層，果然是眼光欠缺。

  侵略和殖民，是每個河內聯盟必走的一段路，然而物質的占有，並不能使聯盟凝結成一股繩，娜美王室執政的千年中，留下了不少血淚經驗，溫莎二世由人推己，一時有些晃神。

  收拾了盤碗，林洛然就正式說了要離開之意思。

  溫莎趁著國王和老廖相談甚歡，沖林洛然眨了眨眼，表示二人當初的約定還作數。林洛然失笑，悄悄將一本整理出來的《則天秘史》塞給了溫莎——聯盟和華夏古代的封建帝國有相同點，卻更開明，溫莎需要學的，不包括則天女皇的狠。

  朱迪斯很捨不得，馬雙雙安慰他：「我們家鄉有句古話，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你在娜美星得了空，也可以來地球看我們啊。」

  朱迪斯將馬雙雙所說的坐標牢牢記在了心中。

  三天後，林洛然帶著眾人登上了衛一星，愛德華號已經加滿了燃料。

  這艘說不上多闊氣的星艦，卻讓溫莎公主和朱迪斯王子來相送，被有心人得知的話，愛德華號在娜美聯盟這段路中，安全係數增加了不少，像希達爾家族這種公然謀算王室的，在娜美聯盟中還是很少見，畢竟娜美星掌控聯盟多年，實力不是幾個新興星球聯合就能比擬的，它擁有最先進的技術，最強的軍隊，足夠威懾宵小。

  從溫莎姐弟揮手，林洛然看向一旁有些忸怩的紅髮年輕人德里克。

  「反正燒烤店已經是賣給你了，辣椒種子也給你留了不少，德里克你還對自己沒信心嗎？」

  德里克搖頭，「你們還會回來嗎？」

  時值深夜，繁星如棋子散布夜空，林洛然眯著眼望向遙遠的星際。

  她無法回答德里克這個問題，會回來嗎？當有一天尋獲家人，她會帶著林家人星際旅遊，然而修士漫長的壽命，讓她不能確定，當她再次途徑娜美星時，此時的紅髮年輕人，是佝僂老人，還是早已作古。

  林洛然對德里克一笑，迴避了這個問題。

  幾人坐著飛艇緩緩上升，星艦已經預熱啟動，送行的人中，朱迪斯哇哇大叫，揮手揮的滿頭大汗。

  華夏古話常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與之對應的是，有緣再會。

  林洛然想起這句話，露出期待的笑意。

  有緣再會，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