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半狐女主動嫁人

  王進士叫女兒來商量，只是想拿這事來博一笑，全沒有當真，誰知道女兒卻當了真，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心裡很不高興，

  王進士有些生氣道：「你真想嫁去張家嗎？」

  女兒沒回答，再問，還是不回答。

  王進士氣忿不已：「你這孩子是想提著討飯筐當叫花子媳婦，不怕羞死嗎！」

  女兒被罵得漲紅著臉透不過氣來，含著眼淚退去。媒人見勢不妙也跑了，青梅見為小姐辦不成這門親事，便想著替自己來謀求。過了幾天，她趁夜間到張介受家裡去。張介受正在讀書，見她來，非常震驚，問她來幹什麼，她說話吞吞吐吐，張介受很嚴肅地讓她離去。

  青梅哭著說：「我是好人家的女兒，並不是來私奔，只因你賢德，所以我才自願以身相托。」

  張介受：「你愛我，說我賢德。然而昏天黑夜裡來往，連潔身自愛的人都不願做，而所謂賢德的人能去做嗎？起初不正當而最終能成就的事，都是不可的。更何況不會成就的事！以後你我怎麼做人？」

  青梅：「萬一能成的話，你願意收留我嗎？」

  張介受：「能得到你這樣的人當然非常滿足了，只是眼下有三件難事，因此不敢輕易答應。」

  青梅：「什麼難事？」

  

  張介受：「你不能自已作主，是一難；即使你能自己作主，若我父母不樂意，是二難；就算我父母樂意，而你的身價必定很高，我家貧拿不出應付的錢，是尤其難。你趕緊走吧，瓜田李下的嫌疑是令人可畏的！」

  青梅只好回去，臨走又囑咐道：「你若有意，求你和我共同想辦法來促成。」

  張介受答應了她，青梅回來，阿喜追問她到哪裡去了，她就跪下主動承認去過張家。阿喜非常生氣，以為青梅私奔，要用家法責打。青梅哭著說自己沒幹見不得人的事，於是把實情告訴了她。阿喜讚嘆道：「不私自結合，是禮；一定稟告父母，是孝；不輕易許諾，是信。有這三德，老天必定會保佑他的，張介受不用再擔憂自己貧困了。你打算怎麼辦？」

  青梅堅定地說：「要嫁給他。」

  阿喜笑著說：「傻丫頭，你能自己做得了主嗎？」

  青梅：「若不成，就去死！」

  阿喜：「我一定滿足你的願望。」

  青梅便叩頭感謝她。又過了好幾天，青梅對阿喜說：「以前你說的是玩笑話呢，還是真想發慈悲呢？若當真的話，我還有些難言的隱情，想再求你幫助。」

  阿喜：「是什麼事？」

  青梅：「張介受拿不出訂婚的聘禮，我又沒有能力自己贖身，如非要原來身價的話，就算同意將我嫁給他，也一定會因為贖身的銀兩不夠被拒絕。」

  阿喜沉吟道：「這不是我能辦到的事，我說把你嫁給他，還怕不太合適。再說不要你的身價，這是父母絕不會應允的，也是我不敢說的。」

  青梅聽了，難過地流下眼淚，只是求阿喜能幫助她。

  阿喜沉思了好一陣，說：「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我自己積攢了一些錢，給你拿去吧。」

  青梅拜謝了阿喜，並把這事偷偷地告訴了張介受。張母知道了非常高興，多處求借，湊齊了身價錢，等著聽好消息。正巧王進士被選任山西曲沃知縣，阿喜趁機對母親說：「青梅年齡也不小了，咱們又要隨父親上任，不如送她走了吧。」

  母親本來就覺得青梅太過伶俐，怕她引阿喜不走正路，多次想把她嫁出去，就怕女兒不樂意。現在聽女兒這麼說，心裡非常高興。過了兩天，有個傭人的妻子來說了張家想娶青梅的意思。

  王進士笑著說：「這家人也只配找個丫鬟做媳婦，不過要把她賣給富貴人家做妾的話，價錢還能比過去高一倍。」

  阿喜：「青梅侍奉我這麼長時間，把她賣給人家做妾，太不忍心了。」

  於是王進士傳話給張家，仍然按原來的身價付錢，還了賣身契，把青梅嫁給了張介受。

  青梅嫁到張家後，孝敬公婆，盡心周到。

  而操持家務更是勤快，糠秕當飯也不覺得苦，因此全家人都非常敬重她。

  青梅又以刺繡為業，她繡出的東西賣得很快，商販們等候在張家門前搶購，唯恐得不到手。

  用刺繡換來的錢多少可以應付窮日子，她還勸張介受不要光顧家耽誤了讀書，家裡的事情全由她自己承擔起來。

  這天，王進士就要上任了，青梅便去與阿喜道別。

  阿喜見到她，哭著說：「你得到了好的歸宿，我實在不如你。」

  青梅：「我知道這是誰賜給我的，我怎敢忘了呢？可你說不如我，恐怕要折我的壽了。」

  於是兩人哭著惜別，王進士一家到了山西任上，僅半年，夫人就死了，靈柩停在寺廟中。

  又過了兩年，王進士因為行賄罪被免職，罰交贖罪的銀兩數以萬計，因而家道漸漸貧困不能自給，隨從們也都四下逃散。

  這時，瘟疫流行，王進士感染疾病也死了，僅有一個年老的女傭人跟隨著阿喜。沒過多久，女傭人又死去，只剩下阿喜自己孤苦伶仃，日子越加難過。有個鄰居老太婆來勸阿喜出嫁。

  阿喜：「誰能為我埋葬父母，我就嫁給誰。」

  老太婆很同情她，送給她一斗米就走了。

  半月後老太婆又來說：「我為你費了很大勁，事情很難辦。貧的不能為你葬雙親，富的又嫌你家道敗落，怎麼辦！還有一個主意，只是怕你不會同意。」

  阿喜：「什麼主意？」

  老太婆：「這地方有個李郎，想討個二房，他若見到你的容貌，讓他多花錢來厚葬你的父母，也一定不會吝嗇。」

  阿喜哭著說：「要我這官宦人家的女兒去做妾啊！」

  老太婆沒再說話，就走了。阿喜自此每日只吃一頓飯，勉強維持著等待有人出錢買她。

  這樣過了半年，日子越來越難維持。有一天，老太婆又來了。

  阿喜哭著對她說：「困難到這種地步，常想自殺，之所以還苟活著，僅僅是因為還存雙親的靈柩停在這裡。我自己死了填溝壑不要緊，誰來收我父母的屍骨呢？不如就按照你說的主意辦吧。」

  老太婆把李郎領來，他一見到阿喜，心中大喜，立即出錢為阿喜父母辦理安葬。

  等一切處理完了，就用車把阿喜拉回家，去見他的大老婆。這大老婆既厲害又嫉妒，李郎起初不敢說阿喜是妾，只假說買了個侍女。

  等到見了阿喜，大老婆暴跳怒罵，拿木棍把她打了出去，不讓再進門。

  阿喜披頭散髮痛哭流涕，進退兩難。正好有個老尼姑經過這裡，見狀動了惻隱之心，便邀她一同居住。阿喜轉悲為喜，就跟老尼姑走了。到了庵堂中，阿喜拜求削髮為尼。

  老尼姑不同意。說：「我看你並不是久落風塵的人。庵中的粗碗糙米大體上可以自足，你暫且先寄居在這裡等待著。只要時機到來，你會自己走的。」

  這樣住了不長時間，城中的一些無賴之輩見阿喜長得美，經常來敲門並說髒話調戲她，老尼姑無法制止他們，逼得阿喜又是哭叫又是尋死的。

  為此，老尼姑前去請求吏部的某官專門貼了告示嚴厲禁止，這些惡少們才稍微收斂。

  後來又有人乘黑夜在庵牆上挖洞，幸好被尼姑們發現驚呼才離去。

  因而再次告到吏部某官那裡，捉住了首惡，送郡城中拷打，才漸漸安穩了。又過了一年多，有個貴公子經過庵中，被阿喜的美貌驚呆了，硬求老尼姑替他通殷勤，又重禮厚賂老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