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與妖同流合污

  三位老闆，有兩位臉上、手上都有傷，只有第三位是個完好的人，小蒲看向那位左臉上已經沒有皮肉的老闆，問他：「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昨晚上的怪物又是怎麼來的？」

  老闆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還有點驚訝，似乎是奇怪他怎麼還活著，現在的情形他也明白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如實說道：「我們與一個妖怪做了交易，他說每年這個時候來住店的客人都要引到車宅去，他的族人就是在這一個月被殺害，他要殺死一些人來祭奠他們。」

  李堯臣猜到了他們說的狐狸是誰，忍不住問道：「既然知道對方是妖怪，為什麼還要和他一起合夥害人？你們自己不也是人嗎？」

  老闆：「我們也是沒辦法，我被惡狗咬傷成了這副樣子，我想恢復正常，狐妖說他能幫我。」

  李堯臣看向那個臉上沒有受傷的人，問他：「你呢，你明明沒有傷，為何還要與妖同流合污。」

  那位老闆說道：「我們三人關係很好，原本也都是大有前途，可是因為一個人，我們做了錯事，從牢里被放出來後，一無所有，狐妖答應給我們錢，讓我們得以立足。」

  小蒲：「看來你們三個還都是有故事的人，這樣，你們要是能把自己如何淪落至此的故事說出來，或許還能饒你們一命。」

  三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根本沒有別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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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三人到底犯了什麼錯事，還得從另一個人說起。麻城有個叫孫子楚的人，是個名士。

  他生來有六個手指，性格憨厚，口齒遲鈍。別人騙他，他都信以為真，有時遇到座席上有歌妓在，他遠遠地看見轉身便走了。

  別人知道他有這種脾氣，就把他騙來，讓妓女挑逗逼迫他，他每每羞得臉一直紅到脖子，汗珠直往下淌。

  大家因此而笑話他，將他那痴呆的樣子到處傳說，並給他起了一個難聽的外號「孫痴」。

  縣裡有個大商人，可與王侯比富，他的親戚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家。大富商有個女兒叫阿寶，長得非常漂亮，正當出嫁的年齡，她父母忙著為她挑選佳婿。許多名門貴族的子弟爭著來求親，商人都沒看中。

  正巧孫子楚的妻子死了，有人捉弄他，勸他到大富商家提親。

  孫子楚也沒想想自己的情況，竟托媒人去了。商人也知道孫子楚的名字，但嫌他太窮沒答應。

  媒人要離開的時候，正好遇上阿寶。

  阿寶問什麼事，媒人講了來意，阿寶便開玩笑地說：「他如能把那個多餘的指頭砍了，我就嫁給他。」

  媒婆把這話告訴了孫子楚。孫子楚自言自語：「這不難。」

  媒婆走後，孫子楚便用斧頭把第六個指頭剁去了，血流如注，痛得他幾乎死了過去。

  過了幾天，剛能起床，便到媒婆家把已剁掉六指的手給她看。媒婆嚇了一跳，忙去富商家告訴了阿寶。

  阿寶又開了個玩笑說孫子楚還得去掉那個痴勁才行。

  孫子楚聽後大聲辯解，說自己並不痴呆，然而卻沒有機會當面向阿寶表白。

  轉念一想，阿寶也未必美如天仙，何必把自己的身價抬那麼高。因此求親的念頭也就涼了下來。

  正好清明節到了，按風俗這一天是婦女們到郊外踏青的日子。

  輕薄少年們也結伴同行，對婦女們評頭論足，隨意調笑。

  有幾個文朋詩友硬把孫子楚也拉去了，有的嘲笑他說：「不想看看你那可意的美人嗎？」

  孫子楚知道大家在戲弄自己，但因為受了阿寶的嘲弄，也想見見阿寶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便欣然隨大家邊走邊看。遠遠地見一個女子在樹下歇息，一群惡少把她圍得像一堵牆似的。

  朋友們說：「這一定是阿寶了。」

  孫子楚跑過去一看，果然是阿寶。仔細看真是美麗無比，十分動人。

  不一會兒，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阿寶急忙起身走了。

  眾人神魂顛倒，評頭論足，唯有孫子楚默默無語。大家都走開了，可回頭一看，孫子楚仍然呆呆地站在那兒，喊他也不答應。

  大家來拉他說：「魂隨阿寶去了嗎？」

  孫子楚還是不說話。因他平時就呆板少語，大家也不奇怪。有人推著他，有人拉著他，回家去了。

  孫子楚到家後，一頭倒在床上。整天昏睡不起，像醉了一樣，喊也喊不醒。

  家裡人以為他丟了魂，到野外給他叫魂也不見效。

  用勁拍打著問他，他才含糊朦朧地說：「我在阿寶家。」

  再細問他時，又昏睡過去不能言語。家裡人心裡害怕，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當初，孫子楚見阿寶走了，心裡非常捨不得，眼睛都要黏在她身上，後來他覺得自己的身子也跟她走了，他發現自己可以隨意親近阿寶，並且沒有人呵斥他。

  於是他跟阿寶回了家，坐著躺著都和阿寶在一起，到了夜裡便與阿寶交歡，很是親熱歡愉。

  可就是覺得肚子裡特別餓，想回家一趟，卻不認得回家的路。

  阿寶每每夢到與人交合，問他的名字，那人一直說：「我是孫子楚。」

  阿寶心裡很奇怪，可也不便告訴別人。

  孫子楚躺了三天，眼看就要斷氣了，家裡人又急又怕，就托人到商人家裡懇求給孫子楚招魂。

  商人笑著說：「平時素無往來，怎麼會把魂丟在我家呢？」

  孫家哀求不已，商人才答應了。巫婆拿著孫子楚的舊衣服、草蓆子來到商人家。

  阿寶知道了來意後，害怕極了，她不讓巫婆到別處去，直接把巫婆帶到自已房中，任憑巫婆招呼一番後離去了。巫婆剛回到孫家門口，屋內床上的孫子楚已經呻吟起來。

  醒後，他能清清楚楚地說出阿寶室內擺設用具的名字和顏色，一點不錯。

  阿寶聽說後，更加害怕了，但心裡也感到了孫子楚的情義之深。

  孫子楚能起床後，不論坐著，還是站著，總是若有所思，精神恍惚。

  常打聽阿寶的消息，盼望能再見到阿寶。浴佛節那天，聽說阿寶將要到水月寺燒香，孫子楚一早就去在路旁等候，直看得頭暈眼花，到中午阿寶才來。

  阿寶從車裡看到了孫子楚，用縴手撩起帘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孫子楚更加動了情，就在後面跟著。阿寶忽然讓丫鬟來問他的姓名。孫子楚很殷勤地說了，更加心神激盪，直到車走了以後，他才回家。

  孫子楚回家後，舊病復發，不吃不喝，昏睡中喊著阿寶的名字，直恨自己的靈魂不能再像上次那樣到阿寶的家裡去。他家中養了一隻鸚鵡，這時突然死了，小孩子拿著在床邊玩。

  孫子楚看見了心想，我如果能變成鸚鵡，展翅就可飛到阿寶的房裡了。

  心裡正想著，身子果然已變成了一隻鸚鵡，翩然飛了出去，一直飛到了阿寶的房中。

  阿寶高興地捉住它，將它的腿用繩子綁住，用麻籽餵它。

  鸚鵡忽然口吐人聲說：「姐姐別綁我，我是孫子楚啊！」

  阿寶嚇了一跳，忙解開繩子，鸚鵡也不飛走。

  阿寶對著鸚鵡禱告說：「你的深情已銘刻在我心中。現在我們人禽不同類，怎麼能結成良緣呢？」

  鸚鵡：「能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我的心愿已經滿足了。」

  鸚鵡脾氣古怪，其它人餵它，它不吃，只有阿寶餵它，它才肯吃。

  阿寶坐下，鸚鵡就蹲在她的膝上；阿寶躺下，鸚鵡就偎在她的身邊。

  這樣過了三天，阿寶可憐它，悄悄派人去察看孫子楚。見孫子楚僵臥在床上已斷氣三天了，只是心口窩還有點溫暖。

  阿寶又禱告說：「你要是能重新變成人，我就是死也要與你相伴。」

  鸚鵡：「你騙我！」

  阿寶立刻發起誓來。鸚鵡斜著眼睛，好像在思索什麼。夜裡，阿寶臨睡前把鞋脫到床下，鸚鵡猛地衝下，用嘴叼起鞋來飛走了。阿寶急忙呼叫它，鸚鵡已經飛遠了。

  阿寶派個老媽媽前去探望，孫子楚果然已經醒過來了。

  孫家的人見鸚鵡叼來一隻繡鞋，便落地死了，正感到奇怪，孫子楚已醒來。剛醒就開始找鞋，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正好阿寶家的老媽媽趕到。進房看到孫子楚，就問他鞋在哪裡。

  孫子楚說：「鞋是阿寶發誓的信物，請你代我轉告，子楚不會忘記她金子般的諾言。」

  老媽媽回來把話照櫸說了一遍，阿寶更是奇怪，便讓丫鬟把這些事故意泄露給自己的母親。

  母親又詳細詢問明白後才說：「孫子楚是有才學的，名聲也不錯，但卻像司馬相如一樣貧寒。選了幾年的女婿，最後得到的竟是這樣的，恐怕會被顯貴們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