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由愛故生憂

  「你能看見我？」

  蘇葉遲疑著問。

  按幻境運行邏輯，她作為闖入者，無法被入境者看到。

  

  就如之前，她懟了蘇禾，蘇禾仍舊毫無察覺。

  可在傅景行的幻境中，她居然真實存在，對方甚至還會跟她說話？！

  這不正常。

  傅景行一愣，伸手摸摸蘇葉的額頭。

  「沒發燒，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蘇葉深呼吸一口，不去計較為什麼她會被看到。

  她單刀直入：「你覺得我該出現在這裡嗎？」

  「阿葉。」傅景行更加迷惑，「你是我未婚妻，不該在這裡，那會在哪裡？」

  在幻境中，她身份還升級了。

  蘇葉揉揉額頭，換種說法：

  「我的意思是，你覺不覺得我出現在這裡很突兀。」

  她不能直接說這是幻境，只能隱晦地提醒傅景行，讓他發現不對。

  可傅景行不懂，他愈發迷惑。

  「王伯，」他沖遠處喊聲，「快去請醫生來，阿葉好像糊塗了。」

  「不是，我沒有。」蘇葉試圖推開湧上來的眾人。

  但在幻境中，她失去了力氣，身體就像被控制一般，坐進眾人中間。

  「弟妹，身體不舒服就說話，家裡有醫生，不用忍著。」

  「是啊，堂嫂，你可是堂兄心頭肉，千萬不能受委屈。」

  聽著耳邊的嘰嘰喳喳，看著這些早已魂歸的地府的人說話，她嘴角的肌肉抽了抽。

  忍耐，忍耐。

  深呼吸幾下，她再次看向身旁的傅景行：

  「你覺得我是真實的嗎？」

  傅景行反問：「真亦假假亦真，真假又如何？」

  不對勁，太不對勁。

  這種詭異的突兀感梗在心頭，蘇葉根本無法忽視。

  傅景行從來不會說這些禪語，他是冷靜、熱衷於數據的人，怎麼會說這些話。

  除非……

  「你早知道這是假的。」她篤定地說。

  傅景行捂著臉，低低笑了一聲，「真是個傻姑娘，居然現在才發現。」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遭瞬間停止，凝固不動。

  蘇葉沒有興奮，而感到無比的棘手。

  他知道這是假的，但卻沒走出去。

  她不信對方不清楚這裡面的危險，唯有一種可能：

  傅景行不願離開。

  「你想跟我走嗎？」她輕聲問。

  沒有回答。

  傅景行目光沉鬱，看著前方凝固的一切。

  他開口，語氣飄忽，像是訴說一場幻夢。

  「我想過很多次，如果他們還活著，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停頓了一下，語氣突然加重，「可我想不出，想不出這一切該有的樣子，因為……」

  「他們離開得太早了，早到我還沒來得及認識他們。」

  他貪婪地看著前方，像要把這一切刻在心中，這是最美好的夢境，是連他也幻想不了的美夢。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發現了不對，仍要留在這裡。」他緩緩看向蘇葉。

  蘇葉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下意識側臉，可傅景行的話不受控制地鑽進耳朵。

  「我知道你會來接我，所以我在等你。等著跟你介紹這一切。」傅景行緩慢又鄭重地說。

  站在面目模糊的傅家人前方，他伸出手臂，發出邀請：

  「讓我把你介紹給我的父母，好嗎？」

  一顆心沉甸甸地落地，蘇葉知道她該答應，跟傅景行去見他心目中的父母，完成他對此事的執念。

  可她……

  「抱歉，我做不到。」她撇過臉，低聲說。

  空氣驀然凝滯，氣壓猛然降低。

  傅景行面無表情，周身散發著冷若冰霜的味道，眸光陰鷙又充滿壓迫感，像即將攻擊的野獸。

  第一次，蘇葉在他身上感到了威脅。

  「你·說·什·麼？」傅景行緩慢且有力地問，眼眸滲出冷冰冰的寒意。

  蘇葉重複一遍：「抱歉，我做不到。」

  「你！」

  他短喝一聲。

  蘇葉轉過頭，精緻的側臉拒人於千里之外。

  她還是初見時那副情態，雙眸微垂，嘴角噙著似有似無的淺笑，笑意不及眼底，整個人涼薄又冷漠。

  「你的心是什麼做的？這麼冰冷，不近人情。」傅景行質問。

  蘇葉眸光微閃，半闔眼眸，低聲說：

  「該出去了，不要浪費在裡面浪費時間。」

  一顆心被摔得粉碎，傅景行忍住怒氣，一字一頓地問：

  「我只是希望我們的戀情受到祝福，你為什麼要拒絕？」

  「這段戀情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

  蘇葉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

  她猛然回頭，快走幾步，到了他面前：

  「你問我它算什麼？我還要問問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傅景行說：「我只是希望得到祝福。」

  「祝福？」蘇葉冷笑，「什麼祝福？被跟蹤的祝福，被監視的祝福？」

  傅景行沉默了。

  半晌，他解釋說：

  「我是在關心你。我害怕你受傷，所以才會……」

  「夠了。」蘇葉打斷他的話，「不要用關心來修飾你的控制欲。」

  下午，她去路宅受挫，知道這事的不超過5人。

  可晚上，傅景行就提出要幫她，顯然對路宅門口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我身邊到底有多少雙眼睛是屬於你的？」

  傅景行沒有回答，他只強調一句話：

  「我只是關心你。」

  「這種關心，我寧願不要。」蘇葉冷冷地說。

  要不是傅景行沒有特別放肆，她不會站在這裡跟他說話，而是乾乾脆脆地甩了他。

  現在，她說這些是希望在事態沒惡化前，解決這一切。

  「我不願見你心中的父母，是因為你總是這樣，將這份愛變得沉重且不可負擔。」她理智地說，「我理解你的不安，但你也讓我開始不安了。」

  「如果我們要繼續這樣，倒不如分開一段時間，讓彼此都冷靜一下。」

  傅景行像被大錘砸中，他踉蹌後退幾步，不可置信地說：

  「你要和我分手？」

  「不是分手，只是彼此冷靜。」蘇葉淡淡地說。

  「不。」傅景行斬釘截鐵地說，「我不答應，我絕不答應。」

  蘇葉垂眸，合十手掌，說：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施主，該醒醒了。」